黑色紀元

第七百四五節 行刑

說完這句話后,看守長拉斯克斯把

體轉向背面,不去看武裝守衛把高立權拖出房間時的情景。

“小子,你很幸運。”

其中一名武裝守衛湊近高立權的耳朵,獰笑著說:“他們會把你打得很慘。鞭子是加過料的,你會覺得比平時更疼。”

高立權記得這張臉,他就是在電梯里毆打自己的武裝守衛之一。

行刑地點選在了健身大廳,刑架設置在那面染血的墻壁對面。現場一片肅靜,所有囚犯都沿著兩邊墻壁順序排列。他們把大廳站得慢慢的,周圍到處都是拿槍的武裝看守。走進大廳的時候,高立權看見一塊厚木板矗立在中央,兩條鐵鏈掛在木板上釘著的大鐵環上。看守長拉斯克斯已經提前站在了那里。

幾名守衛押著高立權從大廳里走過。步伐緩慢而沉重。他的實現掃過一大片由面孔組成的海洋,卻一個人也沒有認出。對于高立權來說,這些人,無論看守還是囚犯,都是囚服或者制服包裹,一塊塊活動著的肉塊。除此之外,毫無意義。

這里不是地球。

而你們,也不是我的同伴。

看守長拉斯克斯用威嚴而洪亮的聲音布命令:“開始吧!”

高立權抬起頭,高高揚起下巴,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木板上的鐵鏈。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武裝守衛被用力拽起,朝著兩邊伸展開來,就像鳥類展開的翅膀。守衛們將手銬扣住他的手腕,然后拉近鐵鏈,將高立權從兩邊伸展開來,再把鐵鏈和木板側邊的螺絲牢牢固定在一起。

一個眼中帶有少許憐憫的衛兵走過來,把一塊類似厚橡膠塊的東西遞到高立權嘴邊。他張開嘴,用上下牙咬住那塊東西。雖然此前從未受過鞭刑,可是在很多電影里,高立權都見識過類似的場景。他用力咬住,膠塊的味道并不怎么樣,散著一股難以言語的臭味,刺激著高立權不由自主的含糊琢磨著:這塊骯臟的膠塊究竟還塞進過誰的嘴里?

他腦子里回閃過哪些在電梯里毆打自己衛兵們的面孔。全部都是充滿邪惡冷笑,以及譏諷嘲笑的臉。混蛋,他們一定在膠塊上做了什么手腳。也許,這塊東西事先塞進了某個囚犯的屁股,現在,又塞進了老子的嘴。

看守長拉斯克斯的訓導,高立權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不過,皮鞭在空中揮舞,出劃破空氣的尖嘯,他卻聽得尤為清楚。到鞭梢與后背皮膚接觸的時候,出清脆的“噼啪”聲。高立權感到灼熱的痛苦正在撕裂著自己的肩膀,鞭子在自己的皮肉上犁出一條條深溝。這種痛苦簡直難以忍受,他只能更加用力的咬緊膠塊。

當劇痛在背部流竄和蔓延,高立權的眼睛開始睜大。現在,還不會有態度血流淌出來,至少要到四、五下以后,直至鞭子像鋒利鋼刀一樣割進之前的傷口里,才會刺激著神經產生越強烈的痛感。

又是一次重重的抽打,皮鞭直接橫抽在腰部略下的位置。那個部位的皮肉更嫩,血管和神經也尤為豐富。劇烈的疼痛似乎蔓延到了身體的另外一側。就在高立權強忍著的時候,又一次痛苦在他的肩膀上爆開來。顯然,行刑者是故意的。正如之前的武裝守衛所說:他們必須報復,不會讓自己在監獄里有好日子過。

行刑者顯然很是精通折磨人的這項業務。連續又是四鞭抽在高立權的脊背上,他現在可以感覺到血從被撕爛的傷口中慢慢流淌出來。那些液體正在緩緩流動,很熱,火辣辣的疼。

血越流越多,高立權徹底閉上了眼睛。他感覺自己的面部肌肉正在不斷抽搐,以可怕的度來回收縮。殘忍的行刑者依然揮舞鞭子,有條不紊,無情的從自己背上剝下一條又一條皮膚和脂肪,甚至傷及肌肉。這種傷害無法損傷骨頭,卻足以使人在痛苦中活活瘋。高立權已經忘記了自己挨了多少鞭,數字本身失去了意義,熱辣辣的劇痛正在全身上下燒灼,流動著。他現鮮血正從自己握得很緊,已經白的手指縫

中漏了出來,流淌到鐵鏈上。拳頭捏得太緊,以至于指甲都摳進了肉里。他慢慢放松雙手,又在皮鞭與身體接觸的瞬間,再次握得更緊。

誰能來救救我?

我是被誣陷的。

問題注定了無人回答,也沒有人會主動過來伸出援手。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這里所有的人都是進化人。或許,是我重新變成了普通人。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會令人感到愉快。地球上的骯臟與罪惡就這樣在這里上演,高立權覺得自己的意識變得模糊,難以分清楚現實和虛幻。

我不是應該呆在金字塔里嗎?

我現在,又是在哪兒?

事情就這樣反復,直到行刑結束。高立權眼睛里充滿了淚水,喉嚨不斷收縮哽咽,心臟就像有一柄重錘在不斷、反復撞擊。他自始至終也內有叫出聲來,沒有喊叫,更沒有求饒。盡管嘴里的膠塊臭,仍然被他狠狠咬穿。高立權忍受著痛苦,把它烙印在自己靈魂的最深處。然后儲存起來,當做一種隨時可以使用的燃料。他需要保留,并且時時刻刻牢記著這種痛苦,然后,如數將它們返還給自己的敵人。

看守長拉斯克斯走到高立權面前,目光陰冷地注視著他。

“你的表現還算不錯。”

上了年紀的看守長,很想是一條老邁的鱷魚:“就我坐在位子上以來,你還是第一個在行刑時候沒有喊出聲來的硬漢。我有些奇怪,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是接受過軍事訓練,或者根本就是軍人。可是,你的檔案卻沒有相關的履歷。”

高立權臉上滿是痛苦產生的冷汗,虛弱地說:“怎么,你也對我的來歷感到懷疑?”

拉斯克斯點點頭:“顯然,你得罪了某個大人物,所以他們把關于你的一切都抹掉了。我開始理解你之前的那些做法。你先是打傷了我手下的衛兵,接著又打死了監獄里的囚犯。也許,那些把你送進來的人,在關于你身份的問題上撒了謊。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你的確殺過人,禁閉室里的流浪漢,還有那個女人,其中至少有一個,是你下的手。”

聽到這種論調,高立權已經沒有力氣爭辯,只能虛弱地笑笑,然后搖頭。

“你想否認嗎?”

看守長拉斯克斯被高立權的態度再次激怒:“別以為我不會下狠手整死你。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的家伙,不該把命白白浪費在這里。聽著,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能夠離開這座監獄。我們需要戰士,尤其是像你這種悍不畏死的家伙。但前提是,你必須聽我的。”

劇痛折磨著高立權,以至于他無法說話應對拉斯克斯,只能翕張著嘴唇,出意義不明的含糊蠕動。這樣的動作,讓看守長拉斯克斯誤認為是在答應或者承認,于是,老人臉上流露出一絲滿足。他盯了奄奄一息的高立權近半分鐘,才緩慢點著頭,對周圍的武裝守衛布命令。

“把這個家伙抬到醫務室去。這種皮肉傷算不了什么,最多一個星期,他又會變得生龍活虎。”

高立權在醫務室呆了足足三天。

這是一段無比痛苦的日子。躺在醫務室里,他受傷的背部一直裹在浸有鹽水的繃帶里。監獄的預算非常有限,酒精之類的藥品只對守衛人員開放。至于犯人,日常消毒最多也就是鹽水。高立權感覺自己的大腦被痛苦刺激得無比清醒。那種感覺簡直就像在地獄里打滾。不過,鹽會幫助他爛得像破麻袋的背部更好的愈合。醫生為他最嚴重的傷口縫了幾針,針刺對高立權已經毫無效果,他甚至感覺不到那種疼痛。

就在離開醫務室的第二天,高立權就開始策劃著自己的越獄計劃。

想要離開這個監獄,必須先上到地面。只有一條路可以離開地下牢房,那就是前往屋頂。如果能夠到達那個地方,或許用一根繩子什么的,就能爬到墻外。當然,這個計劃本身破綻太多,高立權對于監獄結構也沒有什么認識。他只是知道該這樣做,至于臨時會遇到些什么問題,只能到時候再說。

目前必須解決的問題,就是電梯。那是抵達樓頂,也就是地面的唯一方式。他必須找個方法能夠控制電梯。那里面隨時都有武裝守衛,高立權也沒有把握要怎么樣才能做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必須有一件武器之類的東西。不一定是槍,但它必須足夠隱蔽,能夠藏起來,而且出手足以致命。

在沉默中忍耐了兩天,高立權終于選定了自己想要的武器目標。

人類的思維總是存在著某種誤區。他們會按照自己的思維意識,在幻想與現實當中編造出屬于自己的特殊認知狀況。就好像男人和女人,前者強壯有力,后者必須擁有曼妙身材和漂亮臉蛋,才能算得上是一個好女人。這種極其粗淺,完全流于表面的判斷條件,一方面是來自于原始時期遺留下來的部分因素,另一方面,則是人類在文明進化過程中,對于美丑優劣的共同認知。總之,瘦弱的男人肯定沒有強壯男人外表看起來那么具有吸引力。而肥胖臃腫的女人也遠遠不如骨感型那么強的誘惑力。

對于武器的概念,也是如此。

在文明世界,民眾認知程度當中最普遍,也是最常見殺傷力最大的武器,當然是槍。

其次,就是刀子,或者其它銳利的東西。

一根胳膊粗細的棍子當然也屬于武器。不過,如果這根棍子前段被削尖,然后裝上一個鐵制鏟頭。盡管這種做法使棍子作為武器的功能被大大強化,甚至可以比最初還是棍子的時候更加可怕。但是,很少有人認可它的攻擊效果。因為,棍子已經變成了鏟子。就具體功能而言,它先是一把被改造過的勞動工具。其次,才能揮出相當于武器的作用。

當然,還是必須在特定的場合,在特殊的情況下。

因為這樣的前提,在人類的固定思維觀念當中,“鏟子”與“武器”是種截然不同的概念。雖然,鏟子一樣可以用來殺人。

高立權的想法,就是基于這樣的邏輯思維誤區。

他注意到,監獄看守每天都會在囚犯們用餐結束后,逐一收走擺放在木桌上的餐具。由于等候電梯要耗費大量時間,囚犯們幾乎都要站在餐廳里默默看著這一幕。武裝守衛們總是仔細確認桌子上的餐刀數量。只要缺少了一把,就會立刻把所有人集合,然后一個一個順序搜查。這種做法并不奇怪,在這個世界的語言音當中,餐刀的概念和意義與地球上差不多。尤其是在語序上,“刀”的概念尤為強化。盡管這種東西的功能僅僅只是餐具,卻仍然帶上了一個“刀”字。這就代表著銳利,代表著擁有能夠切割并且刺突的效果。如果不是因為囚犯的生活習慣都需要這種特殊物件,監獄方面肯定不會把刀叉擺在桌面上供他們使用。而是非常明確的告訴每一個人:用你的手,去盆子里撈食物吃。

與對待餐刀的仔細和慎重相比,叉子的待遇就要冷落得多。武裝守衛們從不清點叉子的數量,至少在高立權看來如此。他默默觀察了好幾天,現那些守衛對每一把餐刀都很小心,專門有四個人負責清點數量。一個點完又換另外一個,必須四個人都點頭認可具體的餐刀數量,關于餐具方面的安全問題才能算是得到解決。

至于別的,叉子、盤子、湯碗等等,武裝守衛們的態度就要粗劣得多,他們從來不會在這些東西上浪費時間,總是把它們裝進大垃圾盆里,亂七八糟扔上小推車,然后全部運走。

沒人注意到其中的問題,也沒有人察覺到這里面有什么漏洞。與高立權曾經在地球上見過的那些監獄相比,宋城監獄的秩序還算不錯。犯人之間雖然不時有相互斗毆的情況,相互之間造成的威脅卻很小。像高立權這種直接掄起拳頭把人活活打死的事情,在拉斯克斯看守長接任以后,還是第一次生。

在很多時候,強硬粗野的行,都會對身邊的其他人構成威懾。比如現在,高立權已經在宋城監獄的囚犯心目中,變成了一個不能輕易招惹的家伙。他很強壯,盡管個頭不是很高,卻很能打,而且頭腦瘋狂,有著很不錯的格斗技巧。最可怕的是,這家伙容易失去理智,一旦熱血上頭,腦子就可能變得不是那么清楚。與這種人作對很不理智,如果他保持清醒,那么你可以用拳頭讓他明白自己的強大和厲害。可如果他根本就是一個精神病人,那么無論你做什么,說什么,都不會讓他感到懼怕,只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需要為這種說法找到足夠的事實依據嗎?被他活活打死的那個可憐家伙,就是最好的證明。他什么也沒有做,僅僅只是看著高立權在皮質沙袋上泄憤怒,看得眼熱,想要上去替換高立權,讓自己也過過癮。結果……所有人都看到了,高立權像瘋子一樣,用拳頭砸扁了他的腦袋,用腳狠狠踩斷了他的喉嚨。盡管健身房里那堵染血的墻壁已經用石灰重新粉刷過,可是只要走近,仍然可以看到白灰下面隱隱偷出來的一片暗紅,能夠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

囚犯們都是按照各自的興趣愛好聚集在一起。就像男人和女人,因為相互產生感情才會結婚。宋城監獄里的同性戀很多,也曾經有人堆高立權這塊剛剛進來的鮮肉動過腦筋。如果不是他那張布滿傷疤的丑陋面孔,說不定屁股早就已經被無數囚犯捅開了花。現在,再也沒人想要在這個問題上與他進行親密交流。那樣做,非但自己無法得到爽快,說不定,還有可能被這個瘋子活活打成人肉干。

早餐的稀粥仍然充斥著一股泔水味。帶著說不出的惡心與厭煩,高立權默默吞咽著湯碗里所剩不多的那點液體。他身邊照例坐著兩個囚犯,霍克斯像往常一樣坐在對面。這家伙的食量和胃口依然驚人。霍克斯顯然沒有受到高立權殺人的影響,散著一股子餿味兒的稀粥他吃得津津有味。度仍然很快,一大塊面包頃刻之間已經消失在他那張被濃密胡須覆蓋住的嘴里。那簡直就是一臺功率驚人的食物粉碎機。高立權甚至惡意地猜想,霍克斯的肚子一定是某種機器,他把面包扔進去粉碎,然后再變成身體需要的各種垃圾。因為這家伙看上去就讓人覺得討厭。很肥,很臟,活像一塊攤在地上,油膩膩的大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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