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機會。在地球上的時候,夜影看過進化型“工蜂”針對超重力環境下的適應性訓他們最多只需要十分鐘,甚至更短的時間,就能重新恢復到原來的狀態。當然,各項能力指標超越正常人是不可能的。在超級重力的限制下,他們其實等同于普通人類。
這條通道的重力系統肯定被重新設置過。也許,不僅僅只是這里,飛船上其它艙室也有類似的設置。分體能量爐應該已經開始運轉,否則,重力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才釋放出來。
他們背著我,究竟私底下做了多少事情?
也難怪,一個艦長,一個大副,還有來自后勤部的全力支持,只需要瞞著自己一個人,無論他們想于什么,都可以做到。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那些卑鄙骯臟的想法嗎?”
夜影努力用肩膀撐起頸部,使自己能夠看到遠處的屏幕:“回家?說得好聽。我已經答應你們對飛船進行分體拆除作業,你們還想怎么樣?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兩邊各不相于。”
她必須為“工蜂”們爭取足夠的時間。
“那全部都是你用來迷惑、欺騙我們的謊言”
大副劉廷偉也出現在了屏幕上。他重新裝上了一套仿生皮膚,擁有一張與正常人無異的臉。劉廷偉的表情充滿憤怒,在屏幕前不斷揮舞拳頭,聲色俱厲:“你不甘心就這樣白白放我們離開,你暗中集結部隊,趁機向我們發起進攻。在這艘船上,你就是高高在上無人可及的指揮官。你根本聽不進其他人的勸說,無視我們的合理要求。夠了所謂的星空遠征根本就是個騙局。你故意隱瞞了那里什么也沒有的事實,一心想要把我們帶入死亡。”
“你知道這艘船絕對不能回頭。”
艦長陳恒生插進話來,陰測測地說:“王啟年從一開始就判斷失誤,還有地球上一些手握重權的大人物。當初,全人類都見證了我們從地球上離開。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夜影閣下,我可以猜到你的想法。你根本不打算回去證明這是個錯誤。你想到帶著我們尋找一個合適居住的星球。等到一切都安頓下來,也就有了返回地球,為自己錯誤辯解的機會。與之前的誤判相比,在茫茫宇宙中找到一顆類地行星,當然是足以功過相抵。王啟年院長是你的丈夫,也是星空遠征計劃的直接責任人。你當然要為他考慮。除了帶領這艘飛船繼續走下去,你沒有第二種選擇。”
“多么惡毒的用心多么卑鄙自私的想法”
大副陳庭威顯得滿面冷肅,如同世界上最公正的法官:“你們以前在地球上就是這樣做的。每當出了事故或者問題,總是搜腸刮肚找出所謂的“成績”,用以表白自己在其中非但沒有責任,反而還得到了收獲。你們就是用這種方法來掩蓋事實真相,我們一直被愚弄著,無法察覺被你們操縱的罪惡。我們已經受夠了,我們要回家,我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謊言,我們能夠自己做出判斷,自己有眼睛。”
夜影感到一股潤滑油流進了自己的發聲器官,通道被阻塞了部分,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她冷笑著:“這是對全體船員即時播放的通訊吧?怪不得從你們那張臭嘴里說出來的話,是如此冠冕堂皇。你怎么不說點別的?不公開一下你們自己過的那些事情?王凱在哪兒?我其他的家人又在哪兒?別忘了,通訊內容可以被記錄下來,要不要我播放一段陳恒生你之前與我的談話內容?讓其他船員自己聽一聽,自己判斷其中究竟?”
陳恒生把頭部湊近屏幕,薄薄的嘴唇表面浮上淡淡的笑意,諷刺的意味全然不加掩飾。
“呵呵你覺得其他船員會聽到你說的這些話嗎?忘記告訴你,現在的通訊是單向的,他們聽到什么,看到什么,完全由我來決定。我當然知道你會把之前的談話記錄下來,但你也不要忘了,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場景修改”。添加音效之類的工作很快就能完成,配上你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你覺得有多少人會相信你?”
重力消減的效果非常明顯,夜影抓起距離自己最近的斷臂,坐直身體,把借口塞進肩膀位置的關節。她當然能夠聽出對方的譏諷,卻一反常態的沒有辯駁,而是淡淡地說:“既然做了,就必須承受由此產生的后果。你們要為現在所做的這一切付出代價。”
大副劉廷偉的臉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看。他瞪著眼睛,用力按下電鈕,夜影剛剛坐直的身體再次重重摔倒,正在自我修復的手臂也再次斷開。
“好好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就是一堆沒人要的臭”
被激怒的劉廷偉徹底失去了冷靜,指著夜影連聲亂罵:“你以為自己有多清高?你不過就是個廢料機器人。王啟年是個笨蛋,你的智商也高不到哪兒去。老子根本不該上這艘船,如果留在地球,我肯定會成為生物戰爭的英雄。是你們毀了這一切,我再也看不到家人,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是你是你就是你你這個惡婦你這個騙子你這個心腸毒辣,卑鄙無恥的混蛋我要把你扔進粉碎機磨成鐵屑,讓你嘗嘗粉身碎骨的滋味兒”
巨大的重力幾乎把夜影活活壓扁,她再次感受到能量迅速流失的那種絕望。她側著身子,通過對面墻上的微弱反光,看到身后一名“工蜂”正搖搖晃晃扶著艙壁站起來,艱難的朝前邁出腳步。
夜影被撕破的臉皮上,露出一絲難以辨別的譏諷,淡淡的回了一句:“你才是混蛋”
話音未落,“工蜂”已經抓起斜靠在墻邊的重型機炮,以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裝填炮彈,瞄準目標,扣動扳機。這一系列動作實在太快了,也完全出乎意料,無論陳恒生還是劉廷偉都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在如此之短的時間里出現變化。按照他們的估計,超高重力引起的全面體能衰竭,至少還會持續五分鐘。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眼睜睜看著炮彈直接命中機鎖,在厚重的封閉艙蓋表面炸出一個大洞。
這是前往分體能量爐的最后一個封閉通道。正前方的通道拐角,已經出現了兩具全副武裝的重型機器人,但他們已經無關緊要。重力艙設置不可能貫穿整條通道。維持裝置運作必須消耗大量能源。夜影對這艘飛船的內部構造非常清楚,陳恒生的超重力場肯定是分段設置。否則,分體能量爐根本無法支撐如此漫長的距離。
更多的“工蜂”從地上站起,他們拿起武器開始沖鋒。只要沖過機鎖,進入對面的通道,他們又能恢復到原來強悍無匹的狀態。
用重型機炮擊毀機鎖的“工蜂”已經沖了過去,巨大的力量再次貫穿全身,他抽出高周波戰刀,一邊閃避子彈,一邊迎著對面的重型機器人猛撲過去。就在距離目標只有不到十米距離的時候,“工蜂”忽然感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危險。他幾乎是本能的做了個深呼吸,伏低身子,想要從側面繞過正朝自己猛烈開火的重型機器人。
危險來源的方向很奇怪,位于“工蜂”頭頂的天花板。
那里什么也沒有。
腦子里出現了模糊的影響,身體突然變得困乏。接下來,“工蜂”感覺呼吸變得困難,他“哐啷”扔下手里的戰刀,雙手緊緊扼住喉嚨,嘴巴張大,眼睛急劇上翻,整個人不由自主摔倒。重型機器人立刻抓住機會射擊,一道道火線從近距離角度過來,巨大的沖擊力把“工蜂”整個人當場射飛,手臂和胸前布滿彈孔,火辣辣的劇痛從腰間傳來。在中彈部位,大半個腹部都被炸開,地上遍布血肉。
“工蜂”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他的思緒開始變得緩慢,腦子無法產生清醒的意識。
不光是他一個人,所有剛剛從地上爬起的“工蜂”,紛紛再次摔倒。他們感覺呼吸不到空氣,難以忍受的窒息感折磨著自己。任何人都無法拿起武器,只能扼住喉嚨躺在地上痛苦翻滾。重型機器人的履帶緩緩碾過慘死“工蜂”的身體,一步步逼近,武器平臺不斷調整方向,冷酷無情射殺著一個個毫無抵抗能力的“工蜂”。
“我們可沒有你想象中那么愚蠢。”
屏幕上的陳恒生露出冷酷的微笑:“夜影閣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手下衛隊的真正實力嗎?他們在生物戰爭中的驚人表現,我直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多么勇猛的戰士,的確稱得上是“以一當百”。但你忘記了一點非常關鍵的東西:他們都是人類,不是像你我這樣的半機械半生化人。”
一種極其可怕的想法,慢慢籠罩了夜影的大腦。
她用力撐起身體,用寒冷如冰的目光死死盯著屏幕,顫聲問道:“你,你們竟然關閉了氧氣通道?”
大副劉廷偉陰森森地看著她,臉上滿是不屑一顧的譏諷:“我們身上都配有自動維生裝置。光是一個大腦,其實消耗不了多少氧氣。飛船上的氧氣通道就是為了你手下那些人而專門設置。這樣做,會消耗大量能源。我早就看那幫家伙不順眼,憑什么老子的身體是一堆零件?而他們偏偏在過去一百多年里卻沒有任何變化?這不公平,我必須讓他們也嘗嘗面臨死亡,被迫做出選擇的痛苦滋味兒。”
一具重型機器人緩緩駛來,伸出兩條帶有鋼爪的機械臂,把夜影從地面上高高拎起。夜影自身的動力系統非常強大,如果換在平時,這種型號的武裝機械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重力是能量輸送管徹底破裂,她全身上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部件都失去了作用。夜影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重型機械人順序拆除自己殘破的雙腿、胳膊、肩膀,以及胸部以下的所有部件。最后,留下一個保護著核心大腦的金屬外殼。
重力作用已經消失了。
整個“工蜂”衛隊都被全殲。
不難想象,即便是從其它方向進攻的“工蜂”,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這是一個從很早以前就針對他們設下的陷阱。不僅僅是氧氣通道被關閉那么簡單,想要在短時間內達到這種效果,在之前的戰斗中,船艙內的氣流系統應該還釋放了某種帶有麻醉效果的于粉顆粒,然后是以大功率機械將殘存氧氣全部抽空,才會導致所有“工蜂”窒息而亡。
從來就沒有絕對無敵的生物。任何強大都有其弱點。只要針對性的設置陷阱,對方就會變成無法逃脫的獵物。
看著被重型機器人拎在半空中的夜影,艦長陳恒生背起雙手,帶著無比滿足的優越感,說:“你已經山窮水盡,沒人愿意聽命于你,也沒有任何人會來救你。盡管你發動了這場叛亂,但我還是愿意把你帶回地球。說出飛船主機密碼吧這是你最后的機會。”
到了現在,主機密碼知道與否,已經不再重要。只要夜影消失了,事情經過完全可以由陳恒生一手控制。遍地尸體就是最好的證明,只要打開飛船內部的通訊頻道,所有人都能看到“夜影叛亂”造成的血腥。
陳恒生致使想讓自己的功績變得更加牢固些。畢竟,帶著完整的“探索者一號”返回地球,與分體飛船單獨返回,其中意義不言而喻。即便是有人懷疑,也無法找出證據。
“把我帶回地球?”
夜影右邊面頰的仿生皮膚已經破裂,另外半邊臉雖在冷笑,看起來卻很是恐怖:“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嗎?你的目的,只是主機密碼。一旦我說出來,對你也就徹底失去了作用。帶我回去對你有什么好處?你知道我不會放過你,你覺得軍部警衛局究竟是相信你的說辭?還是覺得我的說法更加真實?”
大副劉廷偉已經沒什么耐心。他加重了語氣,惡狠狠地低吼:“你最好按照我們的要求去做。否則,我保證你的下場要比死痛苦萬倍。反正今天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并不介意多于掉一個飛船最高指揮官。”
夜影的聲音依舊平淡而冰冷:“怎么,你以為你們贏了嗎?”
非常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艦長陳恒生和大副劉廷偉感覺不寒而栗,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夜影掌握著這艘飛船上的所有秘密。即便是艦長,對于某些細節,恐怕也不可能比她知道的更清楚。此前制訂計劃的時候,這也是陳恒生與劉廷偉最為顧忌的地方。盡管多方試探,他們仍然無法猜透夜影究竟還會有什么樣的底牌
沉默片刻,陳恒生勉強笑笑:“不要虛張聲勢了。我說過,在這艘船上,已經沒人會服從你的命令,所有機器人都被我輸入了新的控制密碼。我知道你很聰明,可是你得明白,在我面前,說狠話沒有任何效果。”
“那只是你的個人想法。”
夜影冷笑著:“我的確疏忽大意了你的野心。不過,你并沒有掌控全部,我還有機會修改自己的錯誤。比如:炸掉這艘飛船。”
陳恒生和劉廷偉瞬間驚呆。
他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器官,或者根本就是夜影的發聲系統出了問題。
“炸,炸船?”
大副劉廷偉眼角一陣顫抖,失聲道:“你,你不能這樣做。飛船上還有多達上萬無辜的人,你,你,你竟然想要炸船?”
陳恒生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他強壓下巨大的恐懼,用力咬了咬牙,語調開始變得溫和下來:“夜影閣下,我和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事情走到這一步,都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結果。您的固執在其中占有相當大的比例,我也有些操之過急。總而言之,我們都使用了不該用的方法。也許,我們應該在船員當中再舉行一次民意調查,由他們來做出最后的決定,您覺得怎么樣?”
陳恒生并不認為夜影是在虛張聲勢。這個女人的冷酷,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炸毀飛船,并不是嘴皮上說說那么簡單。然而換在夜影身上,就有絕對實施的可能。她非常了解這艘船的結構。也許,早在從地球上出發的時候,她就已經預見到會有這么一天,或許是作為最后的應急手段。只有她才知道主機密碼,魚死網破,也就不足為怪。
“呵呵你以為我會蠢到按照你的想法行事,繼續被你牽著拖延時間嗎?”
夜影殘破不堪的臉上,露出及其詭異的笑。她通過大腦,以思維意識在體內輸入了一道特俗密令,接通了遠在自己艙室的通訊頻道。然后,從嘴唇里吐出一道嘶啞的電子合成音。
“小安,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