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頭真正的巨猿。體量和外形,差不多就是一頭成倍放大的黑猩猩。
據老宋所說,突擊隊當時在神農架山谷里發現了兩頭野人。它們像人類一樣雌雄配對,雄性被突擊隊員當場擊斃,雌性的這頭被麻醉彈射中,這才得以帶回來。盡管麻醉劑和鎮靜劑的效果早已解除,這頭雌性野人仍然表現得很淡漠,對于取血、剪取毛發、射線透視等分析工作熟視無睹,每天的日常飲食也很簡單。
它體內的確含有黑色顆粒,只是數量非常稀少。如果把一名“工蜂”每毫克血液里的黑色顆粒含量看作是數字“100”,那么這頭雌性野人同規格血液里的黑色顆粒含量最多只有0uu0i甚至更少。
但不管怎么樣,它的確存在。巨型電子計算機在這方面從不撒謊,證據就如同眼睛看到的現實般清楚。
野人體內的黑色顆粒已經失去了活力。它們變得非常麻木,不再對寄主產生任何強化促進效果。
王啟年嘗試著對提取的野人血液注入了部分蘇浩的血樣。在電子顯微鏡下,胖子院長看到了極其驚人的一幕。
前后兩種黑色顆粒很快接觸,產生碰撞效果。來自蘇浩體內的黑色顆粒吞噬了原有的野人體內顆粒。在這個過程中,兩種血液樣本產生了非常奇異的融合效果。無論蘇浩還是野人的血液細胞,都出現了細胞壁迅速變厚、增強的跡象。
王啟年不知道這種變化究竟意味著什么?他在培養皿面前獨坐了四十八小時,直到確定混合樣本再也沒有更進一步變化的時候,這才決定:對捕獲的雌性野人進行注射。
這是一個瘋狂而驚人的決定。為了確保安全,王啟年調來了二十多名全副武裝的五階強化“工蜂”,由兩名阿爾法進化型“工蜂”帶隊,從所有方向守住高強度合金打造的牢籠。大功率激光發射器和電熱捕捉網很快到位,被俘的野人根本沒有絲毫逃跑可能。
注入蘇浩血液半小時后,雌性野人顯得極為痛苦。它不斷在牢籠里翻滾,掄起拳頭朝欄桿上猛砸。迫不得已,王啟年只能給它注射了大劑量的鎮靜劑。野人的情緒很快平靜下來,它顯得麻木而遲鈍,在地板上翻了個身,然后沉沉睡去。
盡管這頭巨獸已經沉睡,從其身上抽取血液的工作仍然使人提心吊膽。很快,王啟年在電子顯微鏡下看到了注射后的野人細胞。
它已經變化為一種從未見過的全新物種。以人類基因為基礎,具有一定的偏離效果。細胞壁極其厚重,卻能夠在營養供應充足的情況下迅速分解、組合,從而產生新的構建體。
這種說法過于學術化。在長達四十八小時的觀察過程中,王啟年親眼看到了發生在這頭雌性野人身上的可怕變化。
那是從體內器官到外部皮膚的一系列劇變。單以電腦記錄的數據來看,相當于兒童成長為青年那么明顯。出于對野人思維穩定方面的考慮,王啟年沒有使用更進一步的刺激手段。他只是用電子攝像機對野人進行全方位拍攝,對其身體內部變化進行透視分析。
這種情況整整持續了半年。得到的結果,卻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啟年本人也為之膽寒。
與之前那頭注射過蘇浩血液的小白鼠一樣,雌性野人同樣長出了復雜的發生器官。其結構與人類非常相似,但更為可怕的,還是它的大腦和思維。
與野人之間的第一次對話,是在王啟年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場合。
胖子院長從未想過野人會說話這個問題。然而,就在他像往常一樣對電腦屏幕上數據進行分析計算的時候,困坐在牢籠里的野人忽然冒出一句:“特未什么補斥膩摁向叫?”
王啟年當時只覺得渾身一震,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目光。如果不是親耳聽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野人的語調發音顯然很成問題,無法做到像人類那么準確。遍布辦公室的各種儀器記錄下了野人嘴里說出的每一個音節。經過反復對比,王啟年終于弄明白了那句話的真正含意。
“她為什么不吃你的香蕉?”
王啟年是一個非常猥瑣的家伙,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喜歡看av,也是《花花公子》之類色情雜志的忠實讀者。胖子院長從不認為這是骯臟卑鄙的行徑,覺得這不過是人類欲望最基本的體現方式。發泄欲望其實并不需要男人和女人最直接的接觸。男人同樣可以通過觀看其他男女交合的圖像和畫面來完成。從某種方面來說,色情電影和雜志其實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性暴力犯罪的幾率。因為男人的欲望其實就那么回事,無論擼管還是鉆洞,只要射出來了,一切也就結束了。
夜影的工作很忙,王啟年常年以辦公室為家。兩個人雖然結婚,卻往往碰不到一起。王啟年當然不可能知道夜影究竟是以什么方法解決生理問題。但他自己卻在辦公室里常備有盜版的《花花公子》,電腦里也儲存著多達數千g的色情電影。
在科學院,院長辦公室是一個非常可怕,充滿各種恐怖傳說的地方。在眾多研究員眼里,王啟年的辦公室布滿了各種機關,稍不注意就會中招。加之老胖子性情古怪,很少有人愿意與其主動接觸。因此,當王啟年百無聊賴獨自在房間里看雜志擼管的時候,從未有人進來打擾過。
他忘記了旁邊還有一頭注射過蘇浩血液的野人。
很不巧,某天,王啟年把一本《花花公子》忘記在座位上,忙于去食堂就餐的他,恰好把書頁翻到金發女郎跪在魁梧猛男面前,滿面哀怨表情含著棍棒上下舔弄的那一頁。這類雜志往往都會弄出一些滑稽的類比圖畫。猛男大腿中間的硬物就配上了一根黃橙橙香蕉作為對比。野人恰好看到了這些。下午,從軍事基地回來的夜影走進辦公室與王啟年溫存了幾分鐘。在野人簡單的思維當中,很自然的將其與“吃香蕉”這件事情聯系在一起。
王啟年當時的思維幾乎陷入停滯。他完全是下意識地問:“你,你竟然會說話?”
“應該是交流。”
野人的回答簡直比人類更像人類:“你們之間的這種游戲很有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和你一起試試。游戲條件應該是一男一女,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很合適。”
王啟年對野人的話簡直哭笑不得。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開始把野人當做同等的智慧生命看待,而不僅僅是一個實驗對象。
海底金字塔方面一直沒有得到關于蘇浩等人的消息。沒有確切把握,王啟年當然不會繼續派出第三批增援部隊白白送死。他開始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到這頭產生了思維意識,能夠與自己對話的雌性野人身上。當然,監管和保護措施絲毫沒有減少,甚至還增加了兩道用作囚禁的特大號合金鐵籠。
時間在一天天過去,野人在智慧方面的能力越來越明顯。作為對比,原先那頭同樣注射過黑色顆粒的小白鼠,卻在某個夜晚死去。經過解剖,王啟年發現小白鼠的頭部結構產生了變異。它狹窄的頭骨無法滿足日益增加的腦容量需求,體量狹小的心臟也無法進行強大的血液輸送。它雖然表現出像人類一樣的進化趨勢,卻不可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完成古猿在億萬年內得到的進化精華。物種延續總需要一代代遺傳和變化,短期內的劇變只能導致死亡。
王啟年很擔心這種情況是否會發生在野人身上。作為對這頭會說話巨獸的獎勵,老胖子給野人起了個頗為女性化的名字:“小芳”。
老胖子從未有過想要養寵物之類的念頭。他之所以要求老宋對神農架地區派出搜索部隊,完全是出于對蘇浩和亞特蘭蒂斯文明的考慮。不知道為什么,王啟年總覺得能夠從野人小芳身上找出某種秘密。可他并不確定這想法是否有用?也許,只是一種無用的猜測。
小芳的進化跡象越來越明顯。它已經開始學會用雙腿直立行走,會使用簡單的工具。這絕對不是馬戲團里經過訓練的猴子拎起棍棒朝狗熊腦袋上砸那么簡單,而是知道如何使用筷子,從天花板上機械手里送過來的湯碗里撈面吃那中復雜動作。
就在上個星期,小芳甚至學會了如何使用剪刀剪紙。它在一張紅紙上剪出了歪歪扭扭的雙“喜”字。只是過于粗糙,斷口很多,以至于雙喜圖案看上去活像是眼大口小的骷髏。
夜影很不明白王啟年與這頭野人之間的關系。她從不過問王啟年的工作,只是覺得這頭野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極不友善,充滿赤裸裸的敵意。
有一天,夜影極其認真的對王啟年說:“它好像在吃醋。”
吃醋?
一頭野人居然會吃夜影的醋?
王啟年足足楞了近半分鐘,才忽然想起,小芳好像是雌性的。
實驗期很快進入了第二年。
生物戰爭勝利的趨勢已經越來越明顯。
四月十六日,美國人宣布:從即日起,開始對二階強化藥劑進行大規模量化生產。由于該型號藥劑必須首先提供給美利堅合眾國的軍隊使用,對于其它國家的支援數量短期內不會有所增加。
中國軍部對美方此舉不置可否。但在私下場合,趙志凱卻對此嗤之以鼻。中國方面對于二階藥劑的規模化生產,早已在兩個月前開始。由于美方基地市數量較少,強化藥劑產量根本無法做到像中國方面這樣龐大。以一階強化藥劑為例,從去年九月份開始,軍部就要求各基地市以兌換和獎勵方式,對平民開放一階藥劑的兌換工作。目前,二階藥劑的月產量超過十一萬標準使用單位。根據確切情報,美國人的實際產能最多不過是月產量一萬六千標準使用單位。
病毒爆發初期,俄羅斯軍主力撤到了額爾齊斯河以北的新蘇爾古特基地。由于地域和氣候方面的復雜性,俄羅斯人的戰法偏重于小規模的消耗戰。他們大多是在嚴寒的冬季向廢棄城市發起進攻。在零下幾十度的極寒環境下,變異生物的活動與反應能力開始大幅度降低。依靠獨特的地理環境和氣候優勢,俄羅斯人的戰爭進程一直比其它國家快得多。就在上個星期,他們分別占領了沃洛格達、下諾夫哥羅德和圖拉等大型廢棄城市,在廢棄首都莫斯科外圍集中了一百三十多萬軍隊。他們沒有忙于進攻,而是依靠鐵路運來大量工程機械,在野外構筑工事,耐心地等待嚴寒冬天的再次來臨。
英國軍隊攻占了紐斯卡爾和曼徹斯特。也許是出于本民族對于首都的特殊感情,英國人從病毒爆發的時候,就拒絕撤出倫敦。盡管那里被變異生物占領,各種怪物多達數百萬頭,英國人仍然以機降方式,在倫敦城內保留了一支小規模部隊。人數大約為兩百左右,彈藥和食品消耗完全以空投進行補充。這支部隊傷亡極大,但英國人仍然執拗的要求他們堅持下去,并以此為資本對全世界聲稱:“我們一直奮戰在敵人最密集的心臟位置。”
這種做法在其它國家看來其實很蠢。據情報分析,為了維持這支部隊,英國人已經前后付出了近八萬士兵的代價。已經沒有確切記錄表明這支部隊曾經被殲滅過多少次。機降的新兵總是踩著老兵尸體繼續防守陣地。軍人熱血與悍勇的確值得贊嘆,然而這種執拗根本毫無價值,僅僅只是為了滿足最高統治者在其它國家領導人面前所謂的“面子”。
在這場世界性的種族戰爭中,歐洲的戰局最為穩定。德國和法國都是核心集團成員,他們都在戰前就開始有所準備。法國人在巴黎外圍構筑防線,整個北部和東部的大半廢棄城市已經收復。總數大約為八十萬人的重裝集團軍以奧爾良、利摩日和圖盧茲一線,朝著西班牙境內運動。這種做法當然是為了幫助鄰國,盡快結束戰爭。然而,在西班牙人眼里,法國人的進軍路線卻與170l年王位繼承戰爭時驚人的相似。盡管法國人從未提出過領土方面的任何要求,也沒有表現出強盜之類的卑劣行徑。可是在實力不濟,整個國家只剩下不到二十萬正規軍,全部軍事力量龜縮在桑坦德至雷諾撒之間的西班牙政府來說,這種“幫助”引發的后果和一系列變化究竟是什么?其實誰也說不清楚。
比利時、奧地利和瑞士等過同樣表示出與西班牙人相同的憂慮。然而,這個時代已經沒有歐根親王和馬爾波羅,生物戰爭的共同敵人只是變異生物。何況,相比法國人,同樣接壤的德國更加令人不安。日耳曼民族骨子里有著異乎尋常的戰斗天性。他們在去年就已經占領了不萊梅和漢堡,軍隊活動范圍早已越過邊界,進入丹麥境內。盡管尚未收復的領土和城市仍然很多,德國人卻在瓦埃恩和科靈附近集結了大約三十萬人的軍隊。他們在那里建立了一座基地市,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于什么?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波蘭與荷蘭,德國軍隊在里皮亞內和阿爾默洛附近都有活動跡象。盡管德國外交部門一再解釋這只是“正常的軍事轉移,為了集結兵力以打擊選定的廢棄城市”,卻很少有人相信
不少人對上一次世界大戰記憶猶新。誰又能保證,在一片混亂且鄰國毫無抗拒之力的情況下,不會發生某種領土轉移的特殊事件?
包括核心集團的所有國家在內,當505集團軍當初宣布占領廢棄城市昆明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然而,他們卻在幾個月后真正體會到了相同的狀況。盡管收復的區域不算太大,廢棄城市也只是一、兩座,但人們已經不再絕望,而是對能夠打贏生物戰爭恢復了信心。唯一的差別,只是各個國家首腦都沒有發現,在那些沖進廢棄城市與變異生物血戰的那些最勇猛士兵當中,總有著那么幾個熟悉而陌生的影子。
陌生,是因為他們都是普通士兵,與富商高層沒有任何瓜葛。
熟悉,是因為他們總是出現在戰斗最激烈的地方,總是在最危急關頭沖上去,集合眾人之力滅殺變異生物。他們很聰明,不會表現得太過特立獨行,總是與其他人打成一片。士兵信賴他們,軍官對他們頗有好感。戰斗中出現這樣一個攻擊矛頭,很容易在其它部隊中產生連帶效應。第一座廢棄城市就是這樣打下來的。當人們歡呼雀躍的時候,往往很容易將其歸為集體的力量,而忽視了這些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