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林中將注視著他,非常認真地說:“生物戰爭的核心,是人類與變異生物之間的對抗。在這個前提下,一切個人行為都變得不再重要。就連我們,美國,世界上最偉大的民主國家,也不得不徹底拋棄民眾,把重要軍事力量集中到基地市內。就我個人而言,其實并不贊成這樣做,甚至非常反感,極其抗拒。然而我們毫無選擇。這場戰爭并不是我們主動選擇的對手,而是被無法抗拒的力量強加給予。他們強迫我們接受,拒絕的下場就是滅族。因此,在“個人”和“群體”之間,我們永遠只能選擇后者,不可能有第二條路。”
禿頂的俄羅斯人很不客氣地插進話來:“這次會議的內容其實很簡單。說穿了,其實就是上次會議的重復。蘇將軍,既然你知道“亞特蘭蒂斯”這個詞,就說明你知曉內幕。按照我們在戰前制訂的協議:所有從高等文明那里獲取的科技,都必須在最初時期控制在五國集團范圍內。非常抱歉,蘇將軍你并不代表某一個國家,而是以個人身份與我們進行談判。我們可以拿出大量物資用于交換你的藥劑配方,卻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有所商量。這場戰爭每多持續一天,都有很多人因此而死。雖然我們都選擇了放棄平民,但實際上誰也不愿意這樣做。現在放棄他們,只是為了以后讓更多人能夠活下來。重復一遍:你只是一個人,不是一個國家。”
蘇浩的態度依然平靜:“也許是我沒有把話說清楚,以至于造成諸位在理解上的錯誤。這么說吧我需要的,只是明年在百慕大海區有一個“接觸者”身份。當然,在那個時候,我會作為本國承認的代表身份出現。我希望諸位能夠滿足我的要求,而不是因為外來壓力和其它原因,臨時變更現在的決定。”
斯特林中將一怔,目光變得若有所思:“你是說,你仍然會成為中國方面的代表?有官方授權的直接責任人?”
“當然。”
蘇浩把目光轉向先前說話的俄羅斯人:“你說得沒錯,在一個人和一個國家的問題上,永遠只能選擇后者。”
中年德籍女少將微微點著頭:“如果是這樣,我沒有異議。”
有了第一個人牽頭,其余的人自然不會表示反對。盡管他們對蘇浩的話仍然抱有懷疑,也并不相信什么以后仍然會成為代表之類的說法。說穿了,現在的附和不過是看在能量藥劑的份上。如果不是因為蘇浩拿出了這種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恢復傷口的神奇藥劑,他現在已經被大批警衛拘押,送入禁閉室等候發落。
“那么,現在只剩下最后一個條件。”
蘇浩不想對自己的言語進行解釋。他用有如實質的目光從每一個與會者臉上緩慢掃過,用最深沉的語調地說:“我需要一架戰斗機。不用懸掛武器,只要有超大號的副油箱就行。”
孫萬利很快發現,自己此行的任務,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執行“奪權”計劃的官兵總計超過三千余人。得益于蘇浩的離開,以及毫無防備的突然,整個新貴陽機場被空降部隊迅速占領。
用“占領”這個詞來形容目前的機場局勢,其實并不準確。孫萬利及其手下控制了塔臺調度中心,卻沒能占據機場內部和周邊的軍備工事。那里林立著大大小小數十座警戒塔,擁有重機槍和聯裝機炮的沙壘和鋼混結構碉堡多達上百,地面遍布各種陷阱和路障。沒有獲得新貴陽基地集團軍指揮中心的許可,任何人都寸步難行。
“蜂群”之一個協作性極強的團體。“工蜂”對“蜂王”的擁護和捍衛意識極其牢固。正因為如此,蘇浩才沒有設置集團軍副職。這多少算是他的疏漏,卻也是對“蜂群”整體能力的信賴。也只是在這種情況下,蘇浩才會放心大膽的離開,主動讓出孫湛想要的位置。
如果不是為了維系與軍部之間的關系,孫萬利的第一批空中部隊根本無法降落。負責調度的塔臺人員也沒有想到,孫湛居然會撕破臉皮,直接以強硬的軍事手段施加壓力。不過,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平和,達到奪權的目的,孫萬利沒有下令解除中校等人的武裝,而是任由對方留下,或者離開。
孫萬利終究不是玩弄政治的高手,也算不上是合格的戰場指揮官。他晉升為將軍的時間很短。更換身份只需要一副新的軍銜,而經驗這種東西卻需要親身經歷。
他只是一名倉庫管理員。在數學方面的天賦和超乎常人的仔細,的確可以查找出貪瀆物資的蛀蟲,卻無法敏銳捕捉到每一絲細微的戰場變化。
如果換成已經被蘇浩于掉的侯敬沾等人,肯定會毫不猶豫下令,直接滅殺包括中校在內的所有塔臺留守人員,而不是白白將其放走。那都是蘇浩的手下,永遠不可能對“蜂王”之外的其他人效忠。就算引發全面混戰,也總比放任離開,給對方增加實力好得多。
機場被占領的消息很快傳開。位于新貴陽基地市的集團軍指揮中心迅速作出反應。兩個駐扎在鄰近縣區的步兵師即刻回援,整個基地市進入警戒狀態,城市內外所有部隊開始集結。尤其是作為快速反應部隊的一個機動步兵團,已經全面整合完畢,于幾分鐘前開往機場方向。
孫萬利當然不會知道這些遠在十幾公里外的動靜。他只是覺得很疑惑:機場周圍的動靜實在令他無法理解。尤其是那些守衛哨塔和工事的505集團軍士兵,對自己派出的接管人員根本不予理會。他們拒不服從自己這個新任參謀長的命令,而是聲稱:只有接到集團軍指揮中心的命令,才能移交工事管理權。
孫萬利并不覺得憤怒。他開始對自己此行的任務感到擔憂。他是一個突然之間獲得幸運的小人物。盡管曾經夢想著想要得到權力,可那只是為了報仇。除此而外,權力對他毫無吸引。如果不是為了報答孫部長對自己的幫助,孫萬利也不會站在這里。
看著停在不遠處的一架架飛機,孫萬利的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忽然,他聽到了貼身副官略帶驚惶的喊叫:“將軍,我們的通訊被阻斷了。現在無法與外界聯絡。”
“你說什么?”
孫萬利面色一凜,連忙走到總控制臺前,緊擰著眉頭,密切注視著電子屏幕。
熟悉的藍色屏幕背景已經消失,變成一片混亂的雪花點。耳機里傳出嘈雜的“沙沙”聲,除此而外,再也沒有多余的響動。
副官說得沒錯,通訊信號的確是被阻斷了。而且,對方的于擾力度極強,覆蓋了整個機場。
孫萬利微微露出怒容,把目光轉向旁邊的通訊兵,聲色俱厲地問:“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通訊兵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畏懼而膽怯地回答:“就在剛才,最多,最多不超過五分鐘。”
孫萬利直起身子,目光飛快掃過外面的停機坪,嘴里對副官迅速下達著命令:“立刻派出傳令兵,與各個作戰大隊取得聯系,命令他們以塔臺為核心,就地構筑防御工事。另外,命令所有飛機返回西安基地,向軍部方面通報情況
話音未落,塔臺外面已經閃耀出一團耀眼的巨大紅光。緊接著,所有人都聽見震耳欲聾的爆炸。極強的氣浪從空中滾滾壓來,使塔臺一陣微顫。
一架巨大的“運三十”被導彈命中,當場炸毀。熾熱的濃煙升騰起數十米高的煙柱,火焰中夾雜著大團的黑色與紅色,各種被炸爛的碎片四散飛濺,帶著尚未燃盡的火苗,從空中紛紛掉落下來。
孫萬利不顧副官勸阻,猛然撲到窗前,目瞪口呆地看著外面正在燃燒的飛機殘骸。
空中仍然還有不斷閃現的紅色光點。那是導彈在高速飛行中發出的焰尾光芒。從飛行軌跡判斷,導彈的發射點距離機場很近。它們牢牢鎖定了停機坪上那些體積龐大、笨重的重型運輸機。甚至就連正準備起飛的幾架直升機也沒有放過。
一旦解開了最后的疑惑,王啟年對蘇浩的援助立刻提升至前所未有的程度。那是無比慷慨,甚至可以算是瘋狂的給予。龐大的地下工廠釋放出巨大產能,在短時間內生產出數量驚人的單兵武器、不同型號的中、短程導彈、卡車、戰車,以及形形色色的機載重型武器。
在未來世界,蘇浩并不知道王啟年擁有如此龐大的資本。如果不是為了避免內部戰爭,老胖子早就把自己的力量全部公開,讓軍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為之集體失色。
在這個時空,王啟年的秘密同樣沒有暴露。但他沒有像另外一個世界那樣,對蘇浩抱以憂慮,而是毫無保留給其予以支持。應該承認,老胖子在某些特殊渠道的人際關系真的很有效果。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軍運總局竟然在短短一個多月內,把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運力全部投入到科學院與新貴陽基地之間的專線。當然,在軍運總局的物資運輸表格上,那些從科學院地下被裝載機抬出來的重型集裝箱,無一例外都是標注著“食品”或者“醫藥”之類的名稱。除了蘇浩和王啟年,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其中的真正內幕。
軍部并不限制對505集團軍在食品和醫藥方面的補給。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蘇浩在創建新貴陽基地初期的種種表現。那個時候,他總是強調基地糧食供應不足,每天都有人餓死。總是想方設法通過各種渠道弄到食物。可龐大的人口基數總是很快把收集到的糧食很快消耗一空……盡管這種情況在獲得十個新編師團番號以后得到改觀,蘇浩也通過兵變占據了孫湛發往新貴陽的所有物資。可是在軍部很多人的眼里,新貴陽基地仍然是“貧民窟”和“荒僻之地”的代名詞。出于慣性思維和固定邏輯方面的沉菏,他們并不覺得科學院與新貴陽之間數量龐大的糧食運輸有什么問題。充其量,不過是餓慌了的蘇浩與王啟年之間達成某種共識,得到最大限度的幫助而已。
這種想法并不奇怪。經歷過饑荒的人,對糧食總有著異乎尋常的珍惜和重視。哪怕再也沒有食物方面的限制,他們仍然精打細算每頓的吃食消耗,生怕再次遇到以往的可怕經歷。
為了得到更多的銀骨和晶石,蘇浩把整個505集團軍分散,前往各個廢棄城市搜剿變異生物。盡管新貴陽基地的留守部隊只剩下一個師,卻足以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軍部對于強化藥劑的運用,目前只普及到一階的等級。只有尉官和校官才有資格使用二階和三階藥劑。由于戰場過長,戰場太大,每天都有大量平民被征召成為新兵。他們只有經歷過實戰才能成為老兵。只有從戰場上存活的老兵才有可能成為軍官。這并非毫無人性的殘酷,而是產能與現實之間最無奈的選擇。如果二階藥劑能夠像一階藥劑那樣大批量生產,軍部肯定會給所有新兵配發二階藥劑。然而,原料和產能等諸多問題限制了數量。軍部只能以優勝劣汰的方式進行配給。這種嚴苛的選擇結果,使整個部隊軍官和士兵比例超過一比十,甚至更高。
至于四階藥劑,那只是最高級大人物們才能享有的福利。孫湛正是看中了四階強化人在戰斗方面的強大,這才絞盡腦汁耗費心機弄到了一些,給最為忠心的手下使用。不過,他的能力也僅限于此,極其稀少的產量無法讓他得到更多,嚴格監管的軍部條例也加大了對高階藥劑的流向控制。就好像現在,孫萬利雖然也是孫湛的心腹,他的主子卻沒能為他弄到一支四階藥劑。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毫無辦法。
五階和四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留守新貴陽的部隊,全部都是服用過足夠銀骨的五階強化“工蜂”。他們經歷過實戰,無論綜合還是單兵戰斗能力,都遠遠超過任何一支人類軍隊。按照黃河等人私下的評估,該師團完全可以對抗三個甚至四個齊裝滿員的集團軍
人類可不是變異生物。即便是軍人,也會害怕,會畏死。就算實際傷亡不大,可是一旦戰局陷入不利,很容易引發集團式潰敗。
這是蘇浩最大的秘密。他永遠不會向任何人公開。即便是王啟年也對此一無所知。
一個個熾熱炫目的光點朝著機場襲來,引發了接二連三的大爆炸。每一次爆炸,都意味著一架飛機被炸毀。無數機械殘骸被拋飛出去,地面到處落滿零件和火焰,就連一架已經在跑道急速滑行的運輸機也被擊落。飛行員應該是在爆炸瞬間同時按下駕駛艙內的座椅彈射紐。降落傘在空中彈開,又被散濺的著火燃油覆蓋,立刻變成一團形狀古怪的焰火,在空中扭曲成無比詭異的形狀。
機場四周傳來密集的槍聲。即便不使用戰術望遠鏡,孫萬利也可以清楚看到,遠處新貴陽基地方向正涌來成群結隊的武裝士兵。他們前面排列著數以百計的裝甲車。無論戰車還是士兵,都在朝著己方的部隊兇狠射擊。
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顧忌,火力又狠又準,似乎這些搭乘飛機的外來者是變異生物,而不是自己的同類。
此前分派到機場外圍的空降人員很快被趕了回來。槍炮聲瞬間響作一片,密集的子彈和炮彈在空中亂射,狂暴無比的撞在鋼板表面,劃出一道道痕跡,鉆進人體炸裂,帶起漫天的血雨。不斷有人在慘呼和哀嚎,重傷者撲倒早地上,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射中自己的對手。而更多的傷者卻在尖叫著,用最后的力氣釋放著痛苦。
機降部隊只配備了隨身攜帶的輕武器。至于專門用作防御,對付裝甲戰車的重型裝備,都擺在運輸機艙和卡車車廂里。時間實在太短促了。從直升機降落到現在,前后只過去了不到二十分鐘。機降部隊只來及占領指揮調度塔臺和周邊部分工事,連車輛卸載和彈藥分派之類的工作都尚未完成,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開啟集裝箱,從里面拿出輕型反坦克炮用于反擊。
戰車對付輕裝步兵,戰斗結果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地面上到處都是血肉和內臟,到處都是橫死的軍人尸體。強化藥劑把注射者的體能和反應能力提升到極致,卻無法進化出足以抵擋子彈的堅韌皮膚。何況,對手還是強化等級整整高出己方平均兩階以上的存在,這種一邊倒的戰斗根本毫無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