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雖然具有流動姓,可遷移數量不會如此之大。.
和平時期的“人員流動”在目前階段看來,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可就是在這種幾乎所有交通全部癱瘓的情況下,每天都有多達數百、上千平民陸續不斷抵達新貴陽基地。
這顯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的結果。
在軍部的戰斗序列表上,第十一讀力部隊屬于“意向不明”單位。蘇浩在軍部公開會議上強硬的態度,使所有人都放棄用“調派”之類手段對其進行約束的想法。合肥戰役失敗引發了一系列問題,目前軍部正集中力量忙于解決。對于第十一讀力部隊的處置,軍部主席趙志凱和北方戰區總司令袁志成都沒有表露態度。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其他人沒有動作,處于揣摩上司和現有局勢等因素,他們使用最多,也是最管用的辦法,就是將盡可能多的平民趕往新貴陽,給蘇浩制造難以解決的麻煩。
欣研彈了彈煙灰,眨動著長長的黑色睫毛,把視線焦點轉移到躺在旁邊的蘇浩身上,悠悠地問:“你打算怎么辦?”
蘇浩依然保持沉默。
從未來世界逃亡到這個時空,蘇浩從未產生過自殺或者戰死之類的念頭。與所有地球生命一樣,他對“生存”兩個字有著異常強烈的渴望。
同樣的,他對那些敵視自己,隨時想要取代自己的人,從未有過絲毫幻想。
“其實,這些事情談不上什么解決。”
蘇浩用手肘撐住身體,從床上坐起來。隨著大腦思維的牽引,他的目光變得森冷,如刀一般銳利冰寒。幾秒鐘前還覺得疲憊的身體也迅速振奮,變得精力十足,充滿力量。
“對整個“蜂群”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確保“一號蜂巢”的存在與建設。在這個前提之下,任何問題都可以無視。不管他們驅趕多少平民過來,也不管他們用什么手段壓縮我們的生存空間,這些問題都不會產生致命影響。三十萬平民當中總有一部分會成為“工蜂”,總有一部分人會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緣故死去。無論我怎么做,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我也從未有過把所有人轉換過來之類的念頭。二十萬、十萬、五萬……哪怕更少,最終只有幾千人擁有“工蜂”血統,只要“一號蜂巢”完成建設,新貴陽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至于平民的看法,軍部的意見,他們該怎么樣就怎么樣。我是為自己活著,為了朋友和親人活著,就這么簡單。”
這番話與其說是給欣研的解釋,不如說是蘇浩對此刻想法的進一步強化。
成為五階強化人后,蘇浩已經察覺,自己的思維方式產生了非常細微的變化。他比任何時候都渴求權力和力量。前者可以通過對這個世界的熟悉和認知,利用巧妙的手腕和計劃獲取。至于后者,蘇浩已經掌握了基因藥劑,他隨時都能制造出一批戰斗力強悍的進化人。可是,在這個世界上,總有著制約強大的另外一種存在。
每當想起那個叫做“哈巴巴諾拉”的上尉,蘇浩就有種本能的忌憚。
王啟年說過,亞特蘭蒂斯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生命體。它們制造地球,制造人類的目的,是為了得到強大的戰士。包括岳振南在內,進化人都被它們帶走。可亞特蘭蒂斯人的目的是什么?蘇浩至今沒有頭緒,也沒有任何可供分析的情報。
在前往遠方派遣者沒有傳回消息以前,他只能默默縮起爪子,像受傷的狼一樣蟄伏,耐心等待著機會
大陸遙遠的北方,俄羅斯中部,古比雪夫水庫西面,烏理揚諾夫斯克。
在夜色的掩護下,一個身材強健的男人貓著腰,快步穿過公路,沿著滿是廢棄車輛,長滿雜草,布滿垃圾與灰塵的街道,跑進一個路口道桿被撞碎的院子里。
伊萬諾夫是個白俄,今年四十四歲,頭發和胡子已顯花白。天氣已經頗冷,他卻仍然穿著單薄的襯衫。衣領敞開,袖口高挽著,胸口和手臂上布滿濃密的汗毛。這種穿著方式多少有些炫耀的成份。但不可否認,伊萬諾夫的確身強力壯,肌肉發達,加上斜插在皮質肩帶里的槍,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想要打他主意的人,那樣做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而且得不償失。
在俄羅斯廣袤的大地上,烏理揚諾夫斯克算得上是居民密集的城市。在病毒爆發前,伊萬諾夫是區中學的一名教師。現在,他早已忘記了自己的職業與職責,純粹只是為了家人而活著。
走進院子,首先進入視線的,是一片占地面積很廣的低矮建筑。
這里,是位于烏理揚諾夫斯克南面的糧倉。在和平時期,伊萬諾夫曾經帶著學生參觀過。那個時候,他總會來上一場聲情并茂的現場講演,讓學生們明白機械化艸作與農業之間的密切關聯。
巨大的鋼制門閂扭曲著,以令人難以想象的反向角度牢牢扣住門把,它們被一把巨大的特種金屬鎖固定在一起。這種可怕的組合方式非常驚人,光是看看就覺得觸目驚心,而不會產生出想要伸手與其較量一番,將門閂與鎖扣狠狠分開的念頭。
伊萬諾夫站在全鋼制造的閘門前,小心翼翼地觀望四周,確認沒有任何異常后,這才從口袋里摸出一把形狀古怪的十字形鑰匙,插入鎖眼,用力將鎖擰開。然后,幾下拉開門閂,用力推開閘門,大步走了進去。
頓時,一股夾雜著米面灰塵的特殊干燥氣息撲面而來,充斥了整個鼻腔。
這座糧倉曾經是烏理揚諾夫斯克市的重要支柱。病毒爆發后,這里一度被民兵和警悳察占悳據。他們帶著三百多難民,依靠圍墻和塔樓據守,可喪尸最終還是突破了防御。無奈之下,幸存者們只能駕車離開,徹底放棄了這處至關重要的補給點。
糧庫對面的水溝里,躺著十幾具早已腐爛,只剩下干硬骨頭的尸體。他們穿著各自不同的衣服,有平民,有警悳察,還有駐守糧庫的工作人員。
面前的庫房已經空了三分之二,角落里擺放著整整齊齊的袋裝面粉。在所有倉庫當中,這里是保存最完好,沒有被雨水滲透,墻壁閘門也沒有破裂的庫房。正因為如此,伊萬諾夫才從城里弄來一把不易被破壞的特制鎖,把這里當做自己才能出入的私人領地。
伊萬諾夫對這里很熟悉。除了面粉,他還知道其它種類食物的擺放地。就這樣,他像一支辛勤的土拔鼠,在各個倉庫之間來回穿梭,擺放在外面水泥平臺上的食物也不斷增加,很快堆得冒尖。
兩袋五十公斤裝的面粉、一串用繩索捆綁起來的干制咸魚,外加一只裝滿豆子和煉乳罐頭的麻袋。
這些東西的總重量超過上百公斤,可對于伊萬諾夫來說,帶走它們卻不成問題。他用兩條帶子把麻袋固定在肩膀上,雙手各自夾起一袋面粉。就這樣,仿佛剛剛從戰場上獲勝,搜刮了大量戰利品的將軍,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朝著倉庫外面走去。
他是一個頗為倒霉的家伙。連續弄到了好幾輛車,卻總是因為炸胎、油箱破裂、被泥漿困住、道路阻塞等這樣那樣的問題,無法駕駛車輛搬運更多的東西。
伊萬諾夫已經記不清楚在自己手上報廢了多少輛車?那些該死的汽車總是給自己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不是弄得手上滿是油污,就是弄臟身上的衣服。那些故障在修理工看來也許不值一提,可伊萬諾夫的職業是教師,他可以教會一年級到高中任何階段的學生,卻對機械故障束手無策。
他發誓,寧愿相信自己的雙手,也再也不信什么見鬼的機器。
邁出腿腳的一剎那,伊萬諾夫忽然神情古怪地轉過身,朝著道路左邊望去。
倉庫側面的墻角,出現了一只面目猙獰的變異生物。它原本屬于人類的雙手變成了前肢,與后足一起著地,朝前凸伸的嘴里布滿尖牙,就在這些堅硬銳利的牙齒中間,凸伸著一條褐紅色的舌頭,隨著頭部擺動,朝四周來回打轉。
伊萬諾夫放下手里的面粉,左手慢慢撫摸著已經握起的右拳,嘴角掠過一絲猙獰的冷笑。
那是一頭狗形類人。伊萬諾夫對這東西很熟悉。當然,他也可能會看錯。畢竟,猛犬與野狼之間的確有著很多共通之處,被基因感染的變種生物也有狼形類人這個分支。只是,在伊萬諾夫眼里,它們的區別不大,完全可以忽略。
他“嘿嘿嘿嘿”地笑著,轉過身,迎著類人出現的方向猛撲過去。
這頭類人早就出現在思維意識的探測范圍。伊萬諾夫此行的目標是糧食,不是充當獵人。他有意識的放過了這個家伙,卻沒想到這頭類人不知死活,竟然慢悠悠的踱到自己附近。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氣。
伊萬諾夫雖然身軀龐大,動作卻絲毫不顯得遲鈍。腿腳的瞬間爆發力產生了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動作、氣流、帶有殘忍殺意的冷笑,使類人立刻注意到這個方向的異常。它當場站住,帶有明顯動物特征的雙眼立刻變得僵直,似乎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然后,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嘴里發出毫無意義的低嚎,伴隨著顯而易見的恐懼與哀鳴。
類人本能的想要轉身逃跑,卻無法超過伊萬諾夫氣勢驚人的速度。他一個箭步撲到近前,伸出左手抓住類人后頸,將其狠狠拖翻,然后抬起粗壯的腳,用力踩上類人后背。
伊萬諾夫的身形體積與類人相似,沒有太大的出入。嚴格計算下來,類人的身長還要比伊萬諾夫更高一些。然而,可憐的類人在伊萬諾夫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甚至連反抗逃跑都無法做到。伊萬諾夫左腳狠狠踩踏下來的瞬間,類人感覺一座山凌空壓下,摧枯拉朽般碾碎了自己的身體,最堅硬的脊柱和骨盆,頓時傳來令人心寒,恐懼無比的一連串“咔嚓”聲。
類人被死死卡在地上,無法動彈。它努力張開雙唇,可是卻有血從齒縫和嘴角滲出。類人感覺怎么也動不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正從自己身體下方慢慢碾壓過來。是的,是那個男人的腳,他不斷移動著踩踏部位,從臀部一直向上,仿佛一臺功率強大的壓路機。先是腹部,然后是胸口,腸子、肝臟、胃囊,還有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內臟,都在這股力量的擠壓下,朝著咽喉,朝著口腔緩慢移動過來。
類人的嘴大張著,不是因為饑餓,而是有種想要嘔吐,被強烈擠壓感逼迫得想要自殺,想要發瘋的恐懼。
很快,在腥紅的唇間,露出大團粘黃鮮紅,裹雜著液體與血水的內臟肉塊。當整個身體被踩碾一空之后,類人明顯變得單薄,眼球也從眶里彈射悳出好幾米遠,撞在對面的墻壁上,破裂開來,變成兩灘慢慢下滑的黏液。
伊萬諾夫抽出刀子,幾下砍斷類人四肢,又靈活的剖開類人背部的皮,從肩膀上割下兩條裹附著脂肪的肉。做完這一切,他把砍下的類人腿腳和肉塊用鐵絲捆綁起來,裝進布袋。
類人和喪尸是兩種不同的生物。伊萬諾夫并不明白兩者之間的進化關系,但他在獵殺變異生物的過程中,不止一次發現過兩者之間的異同。出于對補充食物種類方面的強烈需求,他分別用不同的類人身上割取肉塊,通過煮熟、腌制等方法,檢測是否可以食用?是否有毒?
它們富含蛋白質,雖然牛羊肉那么鮮美,卻也勉強能吃。
沒有車,伊萬諾夫實在沒辦法帶走更多的東西。殺死一頭類人,意味著未來幾天都有鮮肉可吃。可是這家伙很重,體積龐大,與其拖拉著影響速度,不如割下肉質最細嫩,最好吃的四肢和肩膀。
烏理揚諾夫斯克郊外的針葉林里,有一個位置隱蔽的地下避難所。這里建于蘇聯時代,曾經是軍方的隱蔽彈悳藥庫。在葉利欽執政時期,使用功能變成了民用防空洞。現在,則成為伊萬諾夫的家。
壁爐里燃燒著旺火,用各種建筑材料隔開的居室里暖意融融。伊萬諾夫在厚重的門板上敲擊出約定的暗號,很快,門開了,伴隨著令人舒服的溫暖撲面而來,夾雜著濃郁的食物香氣,還有一張嫵媚動人的面孔。
麗莎是個舞女。無論身材還是相貌,都屬于那種很招其他女人嫉妒的角色。逃離城市的時候,伊萬諾夫在一家服裝店里遇到了麗莎。當時,躲在那里的,還有另外一個身材肥胖,年過半百的女人。伊萬諾夫非常直接的把胖女人腦袋砍了下來,把尸體扔到外面,擋住蜂擁而來的喪尸,自己卻帶著麗莎從側門溜走
伊萬諾夫并不覺得自己冷血或殘忍。那種情況再遇到一次,他還是會做出相同的動作,相同的選擇。那女人太胖,她只會拖累速度,即便僥幸將其帶走,光是想想那具肥胖的身軀,就意味著必須消耗兩人份,甚至更多的食物。與其看著她被喪尸咬死,然后被病毒感染,不如干脆一斧頭劈成兩半,你好,我好,大家好,喪尸也能吃個飽。
要說私心嘛……肯定是有的。帶著麗莎鉆進郊外地窖,確定安全的時候,伊萬諾夫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把這個身材曼妙的女人脫光,壓在身下做往復沖擊運動。
麗莎廚藝不錯,伊萬諾夫嗅到了彌漫在屋子里的面包香氣,還有熱騰騰的紅菜湯味道。
坐在餐桌上,看著誘人的食物,伊萬諾夫和麗莎沒有忙于進餐,而是握起雙手,閉上雙眼,默默開始禱告。
麗莎是虔誠的教徒,可伊萬諾夫不是。他甚至非常厭惡那個叫做“上帝”的老混蛋,認為那根本就是騙子與惡棍的混合體。
然而,當那個中國人出現的時候,伊萬諾夫終于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上帝。
說起來,事情經過其實很簡單。
那還是去年冬天的時候,伊萬諾夫外出尋找食物,遇到了一個中國人。他與伊萬諾夫一起,干掉了一群在糧倉周圍徘徊的喪尸。因為強悍與力量,中國人獲得了伊萬諾夫的友誼。就這樣,他們在防空洞里造起另外一個隔間,一起外出搜索必需品,一起面對危險,一起消滅變異生物。很快,兩個人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半年前,伊萬諾夫不慎患上了傷寒。那個中國人冒著危險潛入城內醫院,弄來了一些抗生素。高燒昏迷中的伊萬諾夫絲毫沒有發現,中國人給自己注射藥劑的時候,也摻雜了一種顏色暗紅,很像是人血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