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所有人都開始下意識服從蘇浩的命令。言情首發這并非盲從,他的準確斬殺,對形式的精明計算和判斷,已經在其他人心目當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擇優者為首,是智慧生物的本性之一。
圍在奔馳車附近的喪尸都被吸引過來。在它們簡單野蠻的思維意識里,活人就是“食物”的代名詞。這種誘惑根本無法抵擋。它們只能沿著最短的路線,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嚎叫著,瘋狂亢奮地猛撲過來。
停車場中央擺滿了上百輛汽車,以斜坡出口為端點,曲形通道呈不規則的“o”字。蘇浩的意圖很簡單————只需要且戰且退,吸引喪尸追逐自己,單方向圍繞通道做逆時針運動。等尸群追至通道最下方,也就是距離出口最遠的時候,所有人立刻加快速度,就能安全脫離這片困境。
未來世界的研究表明:病毒爆發初期的感染者行動速度,大約為每小時三至四公里。與普通成年人每小時五公里的步行速度相比,無疑要緩慢得多。尤其是在奔跑情況下,喪尸根本無法追趕。這種情況會隨著病毒在感染者體內進化而逐步改變。但就目前而言,蘇浩的計劃其實非常穩妥。
“噗通————”
蘇浩再次砍翻了一頭喪尸,當斧刃從對方頭部正中劈下的瞬間,面目猙獰的喪尸竟然雙頰一鼓,在巨大的能量壓迫下,將一顆眼球猛然彈了出來。這團散發著濃烈惡臭的球狀物質在空中飛旋,筆直擊中了站在隊列末尾黃怡的肩膀。
這東西沒有任何殺傷力,其實就是一團蛋白質和脂肪的混合體。可對于幾小時前還沐浴在文明光輝之下的女孩而言,卻如同親身經歷最恐怖影片一般可怕。黃怡立刻被嚇呆,她瞪大雙眼,牙齒和身體拼命顫抖,喉嚨深處也發出劇烈的干嘔……突然,她仿佛從渾噩的夢境中清醒,不顧一切地慘叫著,拼命揮舞雙手,朝著通道出口方向拔腿狂奔。
這變故實在太突然,以至于就連蘇浩一時間也沒能反應過來。濃烈的香水氣味,發自活人口中的尖叫,感染者對這些東西無比敏感。徘徊在掠食隊伍末尾的幾頭喪尸立刻調轉方向,發出“嗬嗬”的興奮嚎叫,以順時針方向迎面撲來。
“攔住她————”
臉色驟然劇變的蘇浩反手劈翻距離最近的喪尸,急切憤怒地連聲咆哮:“不要讓她過去。抓住她!快抓住她————”
神經繃緊到極致的人們,根本無法做出最及時的反應。欣研看了一眼奔跑中的黃怡,下意識地想要轉身,手里的武器卻仍在朝著喪尸身上亂捅。鄭超攻擊的動作也明顯慢了下來,眼睛里流露出猶豫和恐懼。李立斌的反應明顯要比他們快一些,他呆了兩秒鐘,后退了幾步,似乎想要轉身追趕,卻不自覺地把垂詢的目光投向蘇浩。
他們腦子里此刻的思維意識全部都是“求生”和“喪尸”。他們沒有應對這種恐怖場景的經驗。仍然停留在文明社會規律之下的慣性思維,使他們無法立刻去阻止黃怡此刻的舉動。畢竟,任何人面對死亡和惡心的東西都會感覺恐懼。
何況,黃怡還是一個女孩。
“你們這些白癡!都看著我干什么?快抓住她!一旦被尸群包圍,我們大家都會死在這兒————”
蘇浩一邊咒罵,一邊靈活地調整步伐,不斷改變與喪尸之間的距離,尋求最適合的攻擊角度。這些感染者是最低級,也是最容易對付的變異生物。但即便的各方面能力都得到強化的人類,也無法對抗密集涌來的尸群。
他剛剛注射過疫苗,也服用過銀骨。雖然不懼怕病毒感染,但骨骼強化效果至少需要八至十二小時以后才會開始初步顯現。
蘇浩一直認為自己的計劃非常慎密:他用分別傳送的方法,保證了身體安全,也使物資損耗率降至最低。他按照城市圖紙的建筑坐標,在商場地下倉庫里呆了很久,從而避開了病毒爆發最初時期的狂暴與混亂。然而,他卻低估了這個時代人類對于死亡的強烈恐懼心理。
強烈的求生意志,使黃怡爆發出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短短五、六秒鐘,她已經沖過了停車場側面的邊線。如果將中間部位擺滿車輛的整個通道看做圓形鐘面,把出口斜坡看做正十二點,那么黃怡已經逆時針跑到了大約四至三點鐘的位置,而蘇浩等人還停留在相當于八點鐘的位置上苦苦支撐。
喪尸沒有思維,卻擁有比任何掠食生物都靈敏的嗅覺和聽覺。幾頭剛剛從奔馳車前離開的喪尸,立刻捕捉到那股距離越來越近的活人氣息。它們開始變得激動,立刻轉向,加快移動速度,朝著口中不斷胡亂尖叫,更散發著濃烈香味兒的黃怡撲來。
短暫的思維停頓之后,重新恢復正常運轉的大腦立刻釋放出強烈的危機意識。李立斌和鄭超不約而同轉過身,帶著滿臉的驚懼和憤怒,朝著黃怡的背影發足狂奔。
蘇浩已經連續劈翻了四頭喪尸,他根本沒有時間收集銀骨,只能且戰且退。當他再次掄起消防斧,準備劈向對面那頭喪尸脖頸的時候,站在身側的欣研忽然沖了上去,將匕首準確、兇狠地插進對方眼窩。
“很好!干得不錯。”
欣研臉色仍然蒼白,眼瞳深處也流露出恐懼。但她的手腳抖動幅度已經不像先前那么劇烈,牙齒也咬得更緊。
蘇浩頗為意外地看了看這個女孩,大口喘息調整呼吸,說:“走吧!我們得盡快離開這兒。”
黃怡的喊叫,使原本朝著蘇浩等人涌來的尸群分成了兩撥。尾隨在后改變方向的喪尸雖然只占整體的三分之一,卻仍然多達十余頭。繼續吸引和堅守,已經失去了意義。
突然,奔跑中的黃怡像踩住剎車一樣驟然停下腳步,雙手緊緊捂住臉,發出一聲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立刻變成震耳欲聾的可怕回音————就在她正前方大約十幾米遠的位置,尸群已經堵住了通往地面的斜坡,正揮舞著骯臟腐爛的爪子,朝她步步逼近。
李立斌從背后猛沖過來,一把揪住她的頭發,以最兇殘的方式,連拉帶拽將整個人倒拖回來。他毫不顧忌女孩口中的哭喊與哀求,掄起右手,朝那張涂抹著昂貴化妝品和淚水的漂亮臉蛋上重重揮舞,連聲狂吼:“賤/貨!臭/逼!你會害死我們的————”
“你給我放開她————”
鄭超爆發出一股和他矮胖身形毫不相稱的巨大力量,用拖把將李立斌重重砸開,不顧一切將失聲痛哭的黃怡緊緊摟在懷里。他昂起頭,怒視著正準備掄起鐵錘反擊的李立斌,像瘋子一樣噴濺著口水:“再敢動她一下,老子就砸爛你的腦殼!”
“死胖子!你他/媽/的再說一遍試試?”
李立斌挽起衣袖,異常兇狠地盯著半跪在地上的鄭超。肩膀被拖把砸中的位置火辣辣的疼,刺激著胳膊上的血管高高凸起。如果不是顧忌越來越近的尸群,他會毫不猶豫用鐵錘砸爛對方的那張嘴。
黃怡不再哭喊,她仍在抽泣,不時抬起塌落了一半的假睫毛,偷偷觀望著表情足以吃人的李立斌,雙手不自覺地抱緊鄭超的腰。
蘇浩和欣研已經跑過來。他大步向前,站在爭執的兩個男人中間,怒吼:“都給我閉嘴。你們究竟想死還是想活?”
李立斌和鄭超仍在相互怒視,微微顫抖的眼角卻表明,他們都在用余光注視著步步逼近的尸群。
體力消耗太大的欣研單手撐住膝蓋,躬著腰,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問:“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蘇浩挺直胸膛,像狼一樣凝望著正前方擋住去路的尸群,瞳孔深處釋放出來的閃爍光澤,在幽暗的環境中格外顯眼。
“沒有別的辦法。”
他搖了搖頭,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拎起斜靠在腿邊血跡斑斑的消防斧,冰冷沉著地說:“只能殺出去。”
說完,他環視了一圈站在周圍的人,從李立斌和鄭超兩個人中間大步走過,低吼著,沖向蹣跚而來的喪尸。
欣研仍然跟在他的身后,雖然體力尚未完全恢復,腳步有些虛浮,那把匕首卻被她握得很緊。
李立斌的喉頭不斷上下聳動,他惱怒地盯了鄭超幾秒鐘,留下一句森冷猙獰的話。
“老子回頭再跟你算這筆賬————”
說完,他把鐵錘斜插進皮帶,撿起黃怡扔在地上的木棒,頭也不回的離開。
很快,通道正前方傳來激烈的喊殺聲。其中,也摻雜著清晰可辨的骨裂,重物碰撞身體的悶響。
黃怡臉上的表情漸漸不再恐懼,她顯然不愿意被人用這種姿勢摟抱著。她用力扭動著,從很是滿足的鄭超懷里掙脫出來,用無比期待,隱隱也帶有幾分陰謀的目光注視對方。
“你說過,愿意為我做任何事情?”
鄭超顯然不太明白黃怡為什么要提及這個問題,但他仍然點了點頭。
“你寫的那些情書我都看過。你在里面不止一次發過誓————愿意為我而死?”
胖胖的男孩疑惑地看著她,似乎已經猜到從那張涂滿鮮紅唇膏嘴里即將說出的話。
“保護我,我……我不想死,不想被那些怪物吃掉。”
黃怡緊緊抓住鄭超的手,又很快松開,用無比懇切,又帶著無比誘惑的口吻說:“只要活著離開這里,我答應你,做你的女朋友。”
她說話的速度很快,顯然早已想好了字句排列的前后順序。胖子眼里立刻釋放出熾熱的光,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不知道為什么,鄭超忽然感覺很想哭。
第一眼看到黃怡的時候,他就瘋狂喜歡上了這個女孩。他苦苦追求了兩年,對方卻連手指都沒有讓自己碰過一下。當然,這并不奇怪。鄭超的家庭很普通,“英俊”、“高大”之類的詞語,永遠不可能與矮小肥胖的他聯系在一起。
他從不放過每一期買彩票的機會,也會利用空余時間在學校附近打工。追求女孩子并不是嘴皮上說說那么簡單。送花、吃飯、逛街、看電影……所有這一切都需要錢。雖然他自己也很清楚,黃怡在眾多追求者當中選擇自己的機率幾乎等于零,但他仍然努力做著每一件應該做的事。因為鄭超相信:在愛情天平上的另外一端,在金錢和英俊等等引人注目的因素當中,還有一枚毫不起眼,卻被無數故事引為經典的重要砝碼。
那就是真誠。
也許是覺得剛才說的那些話還不夠分量,黃怡又抓起胖子的手,重重按在自己的胸口,毫不猶豫,急切地說:“只要能離開這兒,我就嫁給你。”
鄭超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精彩,他覺得渾身的血在往上涌。強烈的激動,難以形容的亢奮,使他拼盡力氣,才從黃怡胸前艱難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說的……是真的?”
他心里仍然還有一絲懷疑。畢竟,自己曾經被拒絕過無數次。
黃怡的眉頭開始皺緊,她偷瞟了一眼不遠處的恐怖尸群,咬了咬牙,忽然捧住對方那張胖乎乎的臉,閉上眼睛,認命般重重吻了下去。
兩張嘴唇接觸的時間不到兩秒鐘,從天而降的幸福瞬間貫穿了鄭超全身。他不再懷疑,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抓起擺在旁邊的拖把,像發情的野狗一樣嗥叫著,勇猛無比加入擊殺喪尸的戰斗。
他沒有看見————就在自己轉身的一剎那,黃怡臉上的溫柔瞬間變為冰冷。她用手背狠狠抹去沾在唇上的口水,又從衣袋里掏出面巾紙,無比厭惡地繼續擦拭……
陰冷的水泥地面上,躺著六具頭部受到重創,或者干脆被砸得稀爛的喪尸。
幸存者們擊殺感染者的效率并不高。雖然清楚對手的弱點,但實際戰斗中仍然不可避免會出現慌亂。尤其是那一張張在病毒侵蝕下扭曲腐爛的面孔,總會使預定的武器落點出現偏差,命中喪尸頭部以外的位置。每當這種時候,蘇浩就不得不及時揮舞鋼斧,為動作遲鈍且手足無措的隊友解除危機。
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很多人都會死。只有那些最頑強,最瘋狂的人,才可以通過一次次拼殺活下來。
很殘酷,卻是每一個人都必須面對的事實。
“加快速度,我們得再快一些————”
蘇浩身上滿是飛濺而來的血肉碎末,他緊盯著對面的尸群,焦急而不失沉著地發布命令。消防斧已經換到了左手,右手則握著剛剛拔出的m500。這些話并非多余————從出口方向繞過來的喪尸又增加了七頭,因為生物的群體影響,那些原本沿著逆時針方向前進的尸群,也有相當一部分正在轉向。
四個人都在集中精力對付喪尸。誰也沒有注意,黃怡就跟在隊伍后面。當正前方兩頭喪尸剛剛被干掉,后續而來的尸群被吸引到通道左側的時候,黃怡突然從通道右側大約三米左右的空隙鉆了出去,朝著二十多米外的出口斜坡飛跑。
她選擇的時機恰到好處————前后中斷的尸群,使這一距離出現了空檔。只要速度足夠快,完全可以安全逃出地下停車場。
蘇浩等人并非沒有察覺這個機會。只是他們耗費了太多的力氣,速度也更慢一些。
“臭婊子,她根本就不管我們的死活————”
李立斌恨恨地罵著,拎起木棒追了上去。其余的人沒有說話,只是踩著滿地粘稠的血漿肉泥,盡量加快腳步。
與其浪費力氣叫罵,不如等活著離開再說。
黃怡像瘋子一樣朝前奔跑,她并不覺得自己卑鄙,她只是不想死,不想成為喪尸嘴里的肉。
就在她修長左腿剛剛邁入陽光下的瞬間,一頭饑餓無比的喪尸突然撲了過來。青灰色的爪子緊緊抱住她的右腳足踝,將其整個人拖倒在地。
“救,救命!救救我————”
黃怡口中發出凄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她拼命蹬著腿,想要掙脫這種無比可怕的死亡束縛。柔軟的橡膠鞋底也準確踩在喪尸猙獰的臉上,把那張不斷朝前延伸的嘴一次次蹬開。這是一場力量和意志之間的較量,相互都在比拼誰能堅持到最后。然而,黃怡卻絕望地看到:就在五、六米遠的位置,另外一頭喪尸正越來越近,隨時可能加入這場角力之中。
“鄭超!救救我!救救我————”
黃怡選擇了唯一可能幫助自己的人。
她一向都很聰明,尤其是在戀愛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