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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入春,天氣也一日暖似一日,可奉命運送磚瓦等建筑材料來仙人村的何淵,蹲在那明媚的日頭底下,心卻是瓦涼瓦涼的。
來半天了,別說給口吃的,連碗熱水都沒人倒。他能不涼么?
不過想想也真不能怪別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倒霉,怎么就攤上這事了呢?
忽地,鼻端聞到一股食物香氣,抬頭一瞧,卻見一個小姑娘笑吟吟走到他面前。手上端著一個托盤,里面放著一碗剛出鍋的面條。還裝在精致的寶相花紋小碗里,看著就誘人無比。
何淵心中一暖,才想著人間自有真情在,到底村長厚道,才想伸手去接,小姑娘卻輕啟芳唇,客客氣氣的道,“勞駕,讓讓。”
呃?何淵怔忡間還沒明白過來,那小姑娘已經繞過他,往屋里走去,回頭又說了一句,倒是讓他聽了個明白,“您坐這兒,擋道啦。”
眼看著小姑娘石榴紅的裙角翻一朵漂亮的花,消失在布簾之后,自作多情的何大校尉未免悲從中來。就是要打要罰,能先給頓飽飯不?
魯小鳳端著一小碗香噴噴又精致的面條進屋,自然也吸引了屋里三人的注意。
葉秋自不用說,坐她斜對面的那對母女,倒是讓魯小鳳好生打量了一回。
那位母親足有五十開外,頭發花白,滿面皺紋,偏偏涂脂抹粉,讓人覺得惡俗不已。而她旁邊的女兒就更絕。也看不出是二十,還是三十,長得濃眉方臉。一臉老成,無甚姿色也就罷了,偏偏學著京城的貴族小姐,穿著文雅的霜白繡粉色荷花的衣裳,臂上還特意挽著條茜紅的長長織綿披帛。
這樣不合時宜的打扮也就算了,偏她頸上還戴著一副足有小指粗細,鑲著雞蛋大小紅寶石的纓絡項圈。整個弄得跟個暴發戶似的,連不怎么愛打扮的魯小鳳都看不上眼。不由得想起一句她爹說過的歇后語,豬鼻子插蒜——裝象!
不過這會子,魯小鳳也要裝一回了。
假意瞧不見這對母女猛吞口水的模樣,把面條擱在了冷著臉的葉秋面前。嬌憨笑道,“這是方才我下廚做的,也不知好壞,姨娘幫我試試味道。”
這對母女從一早就纏著葉秋到現在,連午飯都沒法叫她出來吃,朱青青只得想了這個法子,讓女兒來給她送點吃的。
未料那對母女一聽,頓時道,“姑娘你真是太客氣了。不如多添兩碗,讓我們一起來試試吧。”
“不必了。”葉秋不客氣把碗端到自己跟前,淺嘗一口便道。“我看這味道尚欠火候,怎么好端出來招待李大將軍的夫人和小姐?小孩子隨便弄的吃食,也就我這當姨娘的才不嫌棄。”
說著話,她也不顧忌形象的大口扒拉著,吃得呼嚕呼嚕。
見她吃得香甜,李大將軍家的夫人小姐咽口水的聲音就更明顯了。甚至連肚子也發出不文雅的咕咕聲。
看這對討厭的母女摸著肚子又想開口,而葉秋還在吃著。魯小鳳趕緊機智的換了話題,“我看李小姐的項圈真好看,這寶石很貴吧?”
說起這個,那位李小姐的腰桿直了直,摸著自己胸前的大寶石,驕矜的道,“那當然,這一塊就要上百兩銀子呢,夠莊戶人家吃一輩子了。”
她娘,李夫人補充道,“這是雍哥兒送的。”然后看一眼吃得正香的葉秋,輕哼一聲,又拉扯著自己身上的衣裳道,“我這身衣料子,也是雍哥兒送的,這對金鐲子也是。要說雍哥兒,對我們可真是沒話說,這么些年,家里家外處處都是他在張羅著,比親兒子還親。要不,咱家怎么會把芹姐兒嫁他?”
魯小鳳聽到此處,忍不住看了一眼葉秋。但見葉大村長聽了這話,也只是筷子略頓了頓,然后繼續絲毫不影響胃口的吃下去。
真好本事。
魯小鳳在心中暗暗多了一層佩服,要是她,可能當即就要吵起來了。
李營長和這位姨娘的婚事,她也聽說了。因為葉秋沒有合適的嫁衣,朱青青還讓人回家,讓把給女兒準備了幾年的新嫁衣取來,打算趕著繡繡改改,先給葉秋。
魯小鳳是個大氣孩子,沒什么舍不得的。雖然她的少女心里,對李雍曾有過那么一絲絲的愛慕,不過早被李大營長冰霜般的脾氣給凍結了。反而對這位姨娘敢于嫁給冰山的勇氣,深表佩服。
于是,她也就對這位突然殺出來的,李大營長的丈母娘還有媳婦,更覺不可思議。
小姑娘雖然不怎么懂事,但有一條是明白的。
李大營長的脾氣可不怎么好,這對母女趁著他不在,跑來欺負她葉姨,回頭不怕惹他不高興?
才自想著這事,李大營長回來了。
眼看著葉秋為了嫁他忙忙碌碌,男人也不好坐享其成的不是?他昨日下山辦了點事,沒想到卻突然聽說義父家人找上門的消息。
這一家子,他太清楚是什么德性了。
人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而他義父李容,若說是一條龍,卻是生了一窩的蛇蟲鼠蟻。
連他自己在世時都時常感嘆,“莫不是我們李家祖墳多少代的功德,全出在我身上了?余下這些兒孫,也不知再過幾代,才能出個象樣些的人物。”
李雍覺得,義父天縱奇才,實屬李家異類,而余下這些蛇蟲鼠蟻,才是李家的本質。
不過皇帝也有三門草鞋親,就算義父的妻兒老小再上不得臺面,李雍這些年還是念著義父的恩情,對他們照拂有加。
只是他對他們的照拂是一回事。他們因此找上門來,尤其還找到葉秋跟前,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看到他進來。葉秋很不給面子的啪地一下摔了筷子,李雍并沒有生氣,反而很是理解。
然后看著一臉媚笑,迎上來的李夫人和李芹,淡淡道,“你們什么時候回去?”
二人臉上笑容一僵,李夫人賠笑道。“雍哥兒你說的什么話,這么久沒見了……”
“我馬上也要成親了。往后恐怕不能再照顧你們一家了。”
男人干脆的態度,讓母女倆同時愣了愣。然后,那個一直讓人看不出年紀的李芹率先發難了,“你要娶那個公主還是誰都可以。但你答應過,要娶我的!”
葉秋心頭一緊,怎么還有這一出?
李雍看她一眼,面無表情的承認了,“是,在義父去世的時候,我是答應過要照顧你們一家,你們家說要把你嫁我,我也同意了。不過你自己不愿意。另嫁他人了不是嗎?”
“不是不是。”李夫人急忙擺手,“那是芹姐兒一時糊涂,給人騙了。過后她不是明白過來,一直等著你?”
李雍冷冷看著她們母女,“給人騙了,還會給人生下孩子?這些年一直偷偷養在雙石鋪的鎮子上,還給那男人開了一家雜貨鋪子吧?”
李芹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這樣的隱辛。她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想到。男人一直是知道的。
李夫人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不過仍是強撐著道,“這事也怪不得芹姐兒,當年她上了當,已經后悔了。可那時大夫說她已經打不得胎,那漢子又纏著她不放,所以不得不出了幾個錢,給他們一個安置。不過雍哥兒,你做人可要講良心,芹兒她爹可是對你有大恩的,咱們又不求正妻之位,一個妾室難道你還容不下她么?”
李雍才要開口,忽地葉秋插嘴了,“容不下!有她沒我,你看著辦吧。”
魯小鳳震驚的看著瞬間化身母老虎,戳著李大營長胸膛,一臉尖酸刻薄的葉姨,“你看看她們身上穿的戴的是什么,再看看我身上穿的戴的是什么?姓李的,我跟你把話說明白,你以后要是再敢不通過我,就給旁人一個子兒,別怪我跟你沒完!”
叉腰發完脾氣,葉大村長果斷摔手走了。
走到門口,還特意撩開門簾,讓里外人都看得到的補了句,“話說完了就讓她們下山,我這地方不歡迎外客!”
啪,門簾重重摔下,一下驚醒了魯小鳳。
往日總覺得營長高冷不可侵犯,今日才知村長才是真霸氣!這樣的冰山面前,說甩臉子就甩臉子,這才是能當家的女英雄。
魯小鳳趕緊收拾碗筷,忙不迭的跟了出去。
留下男人望著自己胸口,眸光沉了沉,再看李家母女一眼,一言不發的跟著走了。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他留下還有什么意思?孤男寡女叫人說閑話么?
只是吩咐蹲在門邊不遠處的何淵,“回頭把人送下山去。”
這,這是連個飯也不讓人混上,就要開趕了?何大校尉更覺前途黑暗了。
好在莊林很快過來,給他塞了兩張大餅,又端了碗熱湯,“你就別叫屈啦,營長想辦喜事,結果你把這些人給他招惹了來。沒讓你一路蛙跳著下山已經很夠意思了,趕緊吃了喝了,快些滾吧。”
去你的!何淵大口喝著熱湯,咬著大餅,作勢踢了莊林一腳,嘴里含糊不清的罵,“你當我樂意啊?要不是看在……從前的情面上,誰愿意招惹這些破事?自己沒本事也就算了,好生在家呆著,也不至于玷辱了……先人的一世英名。偏生不安分,今兒偷雞摸狗,明兒招蜂惹蝶,簡直把幾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屋里,李家母女聽著他在那里指桑罵槐,又羞又氣。偏生何淵沒有指名道姓,罵的又件件都是事實,想去跟他吵鬧吧,回頭還要倚仗這些人,不敢得罪狠了。于是只得忍氣吞聲,收拾下山。
要不要與村長再戰,暫且兩說,只是餓了半日,仙人村半點茶水吃食也不招呼,別說何淵,她們也受不了了。
而那邊,得到消息的馮辰香氣得摔了杯子,“真是沒用的東西!”
才一個回合就給人趕出村來,還能添什么堵?
某豬:營長居然有前妻!換攻!
某馬:那怎么能是前妻?不過是年輕人,一時沖動辦的混帳事而已。
某豬:你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我表聽,表聽,表聽!
某馬:(果斷拍暈),世界終于清靜了,大家聽我說啊……什么,豬要急救?還要馬工呼吸?
一加更就看到大家打賞,自覺好生羞愧。本來我是想再繼續的,可素跟某損友聊天,聊得時間一下就過了,然后我碼字那個渣速度……咳咳,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