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路上有聽過稱心的嘮叨,對自家被鳩占鵲巢的情況有了一定的準備,可當秦彥推開家門時,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就連跟在他后頭的稱心,也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然后主仆二人同時后退,抬頭。
沒錯,看看熟悉的大門,這是他們家。可原來那個破破爛爛,又臟又亂的小院子怎么不見了?
主仆兩個左左右右看了好幾眼,這才將信將疑,猶猶豫豫的把腳伸了進來。
同樣是一間正房連著左右兩間耳房,可整個院子收拾出來之后,就完全沒有了從前雜亂不堪,狹小子仄的模樣。
那些破爛全不見了蹤影,地上灑了水,掃得干干凈凈,露出掩在灰土層下的鵝卵石甬道同,顯得寬大通透。
而秦彥甚至頭一次發現,原來那甬道還是拼出了花樣的。順著三條甬道通往三個房間,每個房門口都還擺了兩盆花。
唔,那好象是中秋時,不知道是窈娘還是哪個老相好送的菊花。只是如今花朵當然早已敗落,不過有人巧手的拿彩紙扎了黃的紅的花,掛在枯枝上,頓時又變得生機盎然起來。襯得整個小院,都有了一股家的味道。
再往里走走,就見幾間屋子都大開著窗戶透氣。
左邊耳房的炕上已經換上了新炕席和新被褥,擦得窗明幾凈。角落里放著只小竹筐,里面鋪著干凈柔軟的金黃稻草。
右邊那間耳房的窗戶也大開著,除了床上煥然一新,炕上還擺了張炕桌,后面有只炕柜。瞇眼再看幾下,秦彥認出來了,這是他的東西。
只是如今炕桌上擺著一只絕對不屬于他的針線筐,炕底下還放了只小凳子,也不知要方便誰爬上爬下。
雖然對于有人私自侵占自己的領地有些不滿,不過看在人家收拾得整潔可喜的份上,秦彥決定,如果把自己的房間也收拾得一樣好的話,他就大度的不予追究了。
畢竟,請人整理一次也蠻貴的。指望他那個好吃懶惰的小廝?那不如指望他出門撿到金元寶。
負著手,秦大主簿頗帶著幾分期待的心情踏進正屋。
可這一進門,把他嚇壞了。他那間寬敞得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張倒U形大炕的屋子,眼下被塞得滿滿當當。
左邊燒炕的那一頭,已經把原本廢棄不用的鍋臺又重新收拾了出來,旁邊安放著油鹽醬醋,里頭火已經生起來了。
伸手摸摸,炕已經溫熱了,坐著很舒服。灶頭上用他家的那只舊錫壺,正慢慢煲著水,屋子里就顯得沒那么干。離炕臺不遠,放著一張大圓炕桌。
稱心看了半天,“這不是從前那個破水缸的大蓋子嗎?”
管它從前是干什么的,眼下它的底下不知從哪里鋸了幾條粗細不一的腿拼上,就成了一張簡易炕桌,還是可以活動的。
不用時,收了腿就能立在墻邊,就不會那么礙事了。
而炕桌的后面,擺著一個大柜子。
這是秦彥的書柜,只是眼下里面一本書也沒有,倒是擺放了新碗筷,都洗得干干凈凈,放得整整齊齊。
“都不是好物件,頂多三五文錢吧?”稱心拿起一只藍花大碗,挑剔的彈了彈,又拿著不肯放,“好歹是新的,可比咱們那些破爛強。”
秦彥不管這些,因為此時,他發現他睡覺的鋪蓋卷兒,已經給人挪到了大炕中間。兩頭還用兩口箱子堵起來。箱子不用打開看就知道,一邊放的是衣物,一邊放的是書。
這樣一圍,看著確實象是個獨立的空間了。可問題是,他的筆墨紙硯,還有青銅鎏金的美人燭臺為什么都擺在箱子上?
雖然他是寫不了幾個字,可他好歹也讀書人吧?難道以后就要趴在箱子上寫字?這也太可憐了。
而比他更為驚訝的是稱心。
“我的東西怎么放到這里來了?”稱心的小箱子就在秦彥的大箱子背后,然后就是他的鋪蓋卷兒。
難道說,他從此以后要和主人同榻而眠?
不!稱心絕不能接受。
那么矮的箱子,隨便抬一腳就跨過來了。那他以后想偷懶,還怎么裝睡著了沒聽見?
可他的旁邊,還有副陌生的鋪蓋卷兒是怎么回事?
目光閃了閃,稱心想把自己的鋪蓋跟這位新人的換換。
離主子遠點,多少安全點。要是那位新人想趁機爬他主子的床什么的,不也方便點?
稱心覺得自己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廝。可才挪了個枕頭,就聽新人一聲大吼,“噯,你動我枕頭干嘛?”
稱心嚇得渾身一激靈,再一回頭,就見一個黝黑壯實,面相猙獰的家伙大步進來,一手還扛著一袋,足有一百來斤的面粉,過來搶回自己的枕頭,仍舊安放回原處,惡狠狠的瞪了稱心一眼,“俺這可是新買的,別想拿你那個破的換!”
誰,誰稀罕你一個破枕頭?這話憋在嗓子眼里,再估量一下雙方武力值,稱心明智的沒有說。
雍少爺不好惹,他手底下的兵也不好惹。這個叫小伍的家伙,到底有沒有一點做客的自覺?
鼓著嘴退回主子身旁,稱心才要打起小報告,門簾一動,葉秋率領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進屋了。
“喲,你們都回來了?”葉大村長非常淡定的打個招呼,就指揮著小伍先把面粉放下。然后做起介紹,“秦彥秦大人,這里的主人。也是衙門里的主簿,那個是幾品官來著?”
秦彥優雅的微一頷首,“七品。”
“哦。”葉秋應了一聲,卻沒有半分捧場的意思,“反正他也不太管事,應該挺閑的,往后有的是時間相處。這位是沖數小道長,這是連蔓兒,他們這些天都會陪我住在這里。給你添了麻煩,還請多多包涵。”
你也知道給我添麻煩了?可秦彥還沒來得及表示下做主人的怨氣,葉秋就招手叫著最后進來的小不點,“我兒子,地瓜,大名叫葉答,過來叫叔叔。”
小地瓜喊了人,秦彥又沒來及得展現他老少通殺的笑容,小不點就扭頭跟已經認識過的稱心說,“稱心哥哥我要喝水,你再去給小蘋果也倒點吧,累死了。”
然后小東西一副老氣橫秋,筋疲力盡的樣子,很自覺的走到炕邊脫了鞋,踩著小板凳爬到暖和的炕上,翹著兩只小腳丫,等水喝了。
小道士也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給我也倒點。”
葉秋嗔他一眼,“逛的時候不知道誰最起勁,你也知道累?這罐水是燒開的沒?算了,還是換一壺吧。稱心去打水,再添把柴,用那個大罐燒。”
稱心猶豫了一下,他是主子的奴才,這樣聽別人使喚不太好吧?
可小伍已經不耐煩的催促起來,自去灶上添了把柴,“快點啊!腿折了嗎?”
看他一副你不去,就很有可能被踢斷腿的架式,稱心可恥的低了頭,去打水了。
好吧,秦大主簿已經基本了解了。
這幫子家伙壓根就不知道客氣兩字怎么寫,也別指望能跟她們講什么道理了。看樣子他們是把他家當成自己家,要安營扎寨了。
“你們營長呢?”
跟婦人孩子一般見識有失身份,秦彥決定去找他那個好堂弟認真談一談。
潞州城里沒客棧了嗎?把人塞他這兒什么意思?
小伍不在營長和兄弟們跟前時,就是一張死人臉。這也是清水營的傳統,省得有不識相老想套近乎。就是秦彥問話,也沒另眼相待。
“我們營長去忙了,回頭有空再來。”
這樣的理由,他也好意思說得這么鏗鏘有力?再說你們營長忙,我就不忙了?我那大把的老相好都沒時間見呢,哪有空替他招呼這么多人?
秦彥很想去找人理論幾句,卻在下一刻,被葉秋分派的話留住了,“蔓兒你別忙了,先坐下歇歇,一會兒讓稱心去和面。等小伍你喘過氣來了,去把剛買的鴨子殺了,剔下鴨肉,留著鴨血鴨雜鴨骨架,晚上我做頓好的給大家吃。”
秦大主簿咽咽口水,想起上回的肉包子菜包子,決定吃完再去找人理論不遲。
可等到晚上葉秋的鴨雜白蘿卜湯,還有鴨肉餅做好時,人來了。
秦彥真心懷疑,這個堂弟是不是長了只通天眼?要不就肯定長了只狗鼻子。否則怎么飯才端上桌,他就到了?
只是來時就陰著臉,看見系著圍裙,在灶臺邊忙活著的葉秋更是徹底黑了。
真是無情啊!飯才端上廚,廚子就要被趕下堂了。原本對葉秋一肚子意見的秦彥,突然對她有了絲淡淡的同情,看來還是自己最好心。
要不要幫她講幾句好話?可說什么呢?話說,他堂弟生的哪門子氣?
這個葉秋知道。
面對男人嚴厲的遣責目光,原本忙活得正高興的葉大村長,差點就想直接低頭認錯了。
可想想她也沒錯啊,急忙結結巴巴的解釋,“我,我今天已經不用吃藥了……你沒吃飯嗎?趕緊洗手過來吧。蔓兒,把你那給明早留的面分我一半,再煎幾張蔥油餅。稱心,把你家烙餅的鍋拿來。什么,沒有?”
第一句話說完,男人臉上的烏云就散開了不少,再聽著后面的話,更加明朗了些。
又有狗腿的小地瓜,叔叔叔叔的叫著過來抱大腿,男人嘴角可疑的往上翹了翹,去洗手了。
只經過女人身邊時,低低的說,“明天給你送只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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