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伯納德委派的家族管家就到了。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材中等,面相忠厚,但轉眸之間卻時常閃爍著精光,應該是個精明人。
“羅林勛爵,我叫卡納多,萊昂多納伯爵的仆人,我家少爺讓我來幫助你。”他態度恭敬地對羅林行了一禮,然后又從懷里掏出了一小疊金色的紙券,雙手捧著遞給羅林。
“晨鳴鳥銀行的金券,憑此可到銀行中取出八千金幣。”
這個世界也有銀行,功用和地球類似,但依舊處于原始階段,客戶也僅限于一些貴族和大富商,與平民百姓無關。往這種原始銀行里存錢,非但沒有利息,還得給銀行交保管費才行。
羅林在前世游戲中是見過這玩意的,他也知道晨鳴鳥銀行是這旺多姆最有保障的銀行,背后的靠山就是領主大人,所以并不感到驚奇,接過金券看了一眼就收了起來。
金券上面魔法紋章,特定的標記,包括紙張的質感都非常特殊,極難模仿,很容易確定真偽,而且伯納德給出的當然是真東西。
“馬車上還有兩千金幣,是現金。”卡納多補充了句,聲音微低,稍遠的人基本聽不見。
羅林點了點頭,感覺挺滿意,金券和現金一起交付,伯納德考慮的很周到,不過他想的卻還是不夠,或者說,他的膽子沒有羅林大。
這一萬金幣,除了一些備用金外,他壓根沒準備把它帶到領地去。
就在這時,又一輛馬車駛了過來。到了近前,馬車門打開,卻是商人霍姆林和戴薇。
霍姆林正裝打扮,帶著圓形平底高帽,藏青色(有爵位的人才能使用的顏色)禮服。手上還拿著一根手杖,胸口的位置上還扣了一條用金色細鏈連著的老花鏡片,口袋的位置上,還露著半截金鏈子,這是他的懷表。
總之,任誰看到現在的霍姆林。都能一眼瞧出這是一個有地位,有財富,有品位的上流人物。
至于戴薇,她穿著一身碎花藍白長裙,頭發燙了很多卷兒。猛地一看就是一個嬌生慣養地富家小姐,但她手上還拿著一根鑲嵌著蔚藍色水晶的短柄法杖,眸光專注,完全沒有尋常年輕女子的飄忽跳脫。兩者結合,精致美麗透射出堅韌與執著,在金色晨光照耀之下,竟顯得異常迷人。
不說周圍人,就連羅林也不自覺地怔了下。然后就是滿眼的欣賞之色,他爽朗地笑:“歡迎你,霍姆林先生。歡迎你。戴薇小姐。”
霍姆林神色還是偏淡,點頭回禮了事。戴薇一如既往地溫和,微笑道:“羅林,你總是這么精神十足。”
羅林看著她的時候,她也看著羅林。
他身上穿著一整套魔鋼戰鎧,一只手拿著頭盔。就那么站在那里和人交談。一舉手一投足間,就能輕易地讓人感到他充沛的活力。一張口說話,聲音洪亮而悅耳。仔細聽的話,似乎還帶著一絲剛硬的金屬味。他的話語能輕易讓人感到熱情,但同時也包含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強硬味道,讓人不敢輕易觸犯,如果硬要用一個形象來形容的話,那就像是……太陽,溫暖而不可觸犯。
“哈哈,因為我心里高興啊。”羅林笑,他一帆風順地事先了目標,凝聚的力量越來越大,維安娜離他也越來越近,他是真的高興。
在場的人聽了這話,都自以為是地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年紀輕輕就成了世襲勛爵,少年得志,的確是一件大喜事,再想想自己……實在是慚愧。
這其中又以霍姆林感觸最深,他心中羨慕,但又看不慣羅林這模樣,一個沒忍住,冷哼一聲:“謙遜是美德,年輕人。”
他是戴薇的父親,羅林當然不會和他計較,只笑道:“我記住了,多謝提醒。啊,你來了正好……喏這是八千金幣的金劵。”
羅林直接將卡納多給他的金券轉交給了霍姆林。這金券放在偏遠的領地就是一張廢紙,只有留在旺多姆城才能真正發揮作用,從一開始,羅林就準備叫這筆錢當作貨款交給霍姆林來處理的。
霍姆林一怔,一時還沒搞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但他的眼睛卻已經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這一疊金色小紙片給吸引了,他作為大商人,當然知道這東西的價值,而眼前這一疊,可是八千金幣,即使對他來說也是一筆巨款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問。
“我昨天已經說了,我建設領地需要物資,這是我的貨款。”
一旁的卡納多看不下去,小聲提醒:“勛爵大人,如果是貨款的話,預付其中一部分才是合理的。”
這能防止對方偷奸耍滑,甚至賴賬。
霍姆林做了一輩子生意,當然知道規則,但如果對方愿意一下就交齊貨款,他也非常愿意接受,因為他現在生意正處于低谷,八千金幣的活錢能一下讓他起死回生,抓住一些原本抓不住的機會賺一筆大錢!
不過他是個講規矩的商人,不愿貪這小便宜而被人看輕,雖然心中極想,卻還是搖頭:“不用,按照規矩,你只要支付30的貨款。”
羅林笑著搖頭:“不不不,你是商人,但我卻不是,我不喜歡這些規矩,我喜歡痛快地辦事。”
他對霍姆林一旁的仆從招了招手,神態很自然,但對方卻不由自主地走了上來,然后羅林將金券交給他,用眼神示意對方拿著。
仆從本能地想伸手,伸到一半才驚覺過來,急忙停手,轉頭看了一眼霍姆林,霍姆林到底還是沒經受住誘惑,他現在急需資金,便輕輕點了點頭。仆從這才敢接過去。
“拿著這錢,等我到了領地,了解具體情況之后,我會給你送來我需要的具體物資清單,你照單為我購買。不管用什么辦法,只要能準時將物資運來就成。”
這是應有之意,霍姆林點頭同意。
羅林又看向戴薇:“那么戴薇,你覺得我們還有什么需要準備的嗎?”
因為之前的事,戴薇心里很高興羅林對她和她父親的信任,心情愉悅地道:“哦。我想想,我覺得我們該雇傭一些傭兵護衛什么的,你知道,現在路上可不太平。”
“唔,你說的有道理。我是這么想的……”
這一邊。羅林和戴薇開始討論起了具體的細節,兩人時不時會笑出聲來,十分地默契。
霍姆林站在一旁,看了眼仆從手里的金券,心里感覺十分復雜,有一絲感激,但在細想之下,卻更有一絲敬畏。
因為女兒的事。他很討厭這個年輕人,但對方現在的做法,粗看起來極有魄力。難聽些就是豪放了。
但細思其中利弊,霍姆林卻發現對方這么做一點兒都不草率,因為他們中間隔了他的女兒戴薇。
作為戴薇的父親,他必須盡心盡力做這件事,以前那些偷奸耍滑的手段一概不能用了,也因為戴薇。對方可以果斷將金券提前交給自己,就算他霍姆林萬一虧本了。沒能完成對方的任務,對方估計也不會追究。但問題是,這么一來,他的女兒戴薇就欠對方老大一個人情,只會更加死心塌地地跟著對方了。
一萬金幣換得一個法師的忠誠,這筆買賣實在是太值了。
徹底權衡了羅林做法的利弊之后,霍姆林又細細觀察羅林,這年輕人仍舊在和他女兒說話,。
他的神態看起來很坦誠,很熱情,這些神情并不是和大部分上流社會的人那樣是裝出來的,他是自然如此,他看著自己女兒時,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發自內心的欣賞,這讓人如沐春風。
霍姆林再回想之前羅林給他金券的舉動,神態中展現出來的也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信任,毫無矯揉造作,讓他這個久歷商海,閱人無數的老商人都沒產生半點抵觸地心思,自然而然就順著對方的意志行事了。
這是一種天賦,一種可能連這年輕人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領袖天賦,這個年輕人有著無比堅韌的意志!
霍姆林悚然而驚,他忽然發現,他想錯了,并不是對方配不上他的女兒,事實是,是她的女兒一直處于弱勢,正不知不覺地被對方主導著行為,正慢慢地沉淪進去。
“這個羅林擁有超凡的才能,他未來的成就無法預估,一個世襲勛爵絕不會是他成就的終點!”
霍姆林想明白了,作為父親,他恐怕沒有能力干涉女兒的事了,因為他的對手遠遠超過了他的能力極限,可是他的女兒如果沿著這一條路一直走下去,未來會收獲什么,難說啊。
正當霍姆林滿懷愁緒的時候,又有一輛外形樸素的馬車行駛了過來,到了近前,馬車停了下來,車窗打開一條縫隙,一只玉手輕輕探出,手上拿著一個散發著濃郁魔法光芒的精致包裹,一個柔和的聲音傳了出來:“拿著,給你的。”
說完,手輕輕一拋,包裹飛向了羅林。
羅林眼疾手快地接過,然后半跪在地,鄭重地道:“感謝師的饋贈。”
他知道這是一個魔法包裹,看著雖然小,但里面裝的東西絕對多的離譜。而維安娜親自過來,除了將包裹給他,未必沒有給他撐門面的意思,所以他直接喊出了她的身份。
“這沒什么,去了黑海崖之后,別忘記你曾經說過的話。”
說話間,馬車就已經調轉,飛快地駛離了街道,等最后一個字響起的時候,馬車已經拐出了接口,不見了。
但這已經足夠了,小院門口的幾人都已經是一臉地震撼了,他們都是人精,都認出了馬車中師的身份。這個羅林,能得到師維安娜如此垂青,想不發達也難啊!
一時間,眾人看著他的目光,又是敬畏又是羨慕。
唯獨羅林依舊保持著清醒,他知道維安娜的意思,她不希望自己沉迷于權勢和富貴,成為一個碌碌無為的凡人。
于他自己而言,他始終記得他那天夜里,他對霍恩說過的一句話:“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名字能被吟游詩人們以傳奇英雄之名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