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她心里清楚愛吃也要懂得節制,可那又香又酥的美食都擺在眼前了,還真是節制不了。
千柔一面繡著鞋面兒,一面笑道:“聽說那廚娘本是京里酒樓的一把手,也不知二老爺使了什么絕招,竟把人請到了府里來。”
素雪吃了幾口,也覺得這手藝當真不錯,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多一分太焦,少一分又不夠香了。
這回妙夢帶回了一大盒子,素雪一人也吃不了,便讓妙夢千柔也趕緊趁熱吃。
兩人瞧著素雪高興,便也不再拘謹,一人分了兩塊兒吃。
最后只剩下一塊,兩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終誰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去拿。
素雪瞥了瞥那食盒底兒,最后幽幽道:“那就拿去給外邊兒那位吧。”
“給她?還不如扔了!”妙夢一聽說素雪要拿去給外邊的杜鵑,頓時就嚷起來了。
素雪聽得眉心一擰:“瞧瞧你這嗓門兒,比主子還厲害了。”
妙夢撅了撅嘴,雖有些不甘,也低下頭去閉了嘴。
還是千柔提起食盒,要往外走。
妙夢仍是覺得有些可惜,瞧了千柔一眼,卻又不敢再去阻攔。
“小姐,您又何苦呢?那就是條喂不熟的狗,何必糟蹋好東西?”妙夢還是忍不住低聲說。
“你這張嘴兒啊,再這樣放肆下去以后定有你吃虧的時候!”素雪輕輕呵斥一句。
她可不是想拿一塊兒點心去收買人,畢竟不能以己度人,自己是吃貨,全天下人都是吃貨了?
素雪只是想要從中迷惑杜鵑,給她些甜頭,讓她掉以輕心,這樣一來才會有更多的動作。
自從這次從祖宅歸來,杜鵑明顯開始躁動不安了,就連妙夢都不止一次發覺杜鵑偷偷倚在門縫外偷聽。
素雪就有些奇了,她整日都說些無關痛癢的事,杜鵑聽去了又能如何?
她若是真有要緊的事要說,又豈會真的讓人白白聽了去?
當她那樣蠢?
可杜鵑仍舊樂此不疲。
素雪也懶得回回都讓妙夢去打開門驚嚇她,況且杜鵑警覺性蠻高,每次妙夢忽然開門,杜鵑都已經撤回了身,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少頃,千柔提著未動的食盒回來了。
“杜鵑不在外頭,想必又被張嬸喊去外院做粗活兒了。”
素雪斂起眉,思忖一陣,問千柔道:“惜香不在了,母親可有重新挑一位丫鬟去?”
千柔點點頭:“昨兒秦媽媽領了個丫鬟,好似叫做杏兒,不過聽底下人說,二太太并不十分喜歡杏兒,也只是把她和其他低等小丫鬟一般看待,讓她在外邊守著。珍珠又時常在府里奔來跑去,因此就忙活了秦媽媽伺候二太太。”
素雪聽著聽著,淡淡一笑:“珍珠倒是個好動的……”
“是呢,許多要跑路的事兒她都搶著做,偏生二太太又信得過她,因此常常在各個院子來回走動著。”千柔不咸不淡地解釋著,知道素雪能明白這其中深意。
素雪抬眼望了望窗欞口,那曬著野姜花瓣的小篩子已經撤去了。千柔早已縫好了香包,只等再調制些別的香料,再烘烤一陣,便做成了。
江永駿屋子這邊,一個小廝正在交代著。
江永駿靜靜聽完,揮揮手讓他退下去。
那小廝便是江永駿遣去江南祖宅看望大太太的,他回來就是一一向江永駿交代大太太那邊的狀況。
大太太和二小姐前段時候鬧了一陣,過了些日子,也就安定下來了,許是見著一月之期越來越快,因此也就少了些煩躁。
“如此甚好。”江永駿淡淡地說了句。
想了一陣,又吩咐道:“這件事老太太瞞得緊,眼瞧著這時機也差不離了,你去放個口信兒給京里的鄭家,看看大小姐作何反應。”
小廝得令而去,剛走出門不久,池墨就從外間走進來,對著門縫輕聲道:“二少爺,珍珠過來了。”
江永駿從沉思中回過神,淡淡道:“叫她進來。”
“是。”池墨應了一聲,外面便靜下來了。
少頃,才聽得外面的談話聲。
“胡媽媽吩咐了,說好些日子沒在府里住,若是有銀碳不夠用的,就提前去給王媽媽說一聲,到時候胡媽媽再一同領了送過來。”珍珠故意拔高了聲音,走過來同池墨假裝攀談。
池墨道:“二爺這邊正好缺,可我又得趕緊替二爺重新糊窗花紙,珍珠姐姐若是不忙,可否幫我看著爐子上熬著的漿糊?我好放心找王媽媽。”
“行,你快去快回,畢竟二太太那邊兒也不能缺人,我也不好多做逗留。”珍珠一面說一面招呼池墨走,池墨剛離開,她就快速進了江永駿的房間。
“以后大白天還是不要過來了。”
珍珠剛進來,便聽得江永駿冷冷說出這句。
她咬咬唇,眼眶立刻紅了,挪著步子走到江永駿身側,輕聲道:“二爺這是嫌棄奴婢了……”
江永駿本就有些煩躁,聽到這話更是皺起了眉,可想了想,又微微笑了,起身走到珍珠身邊,蠱惑一般地貼近她的耳朵,輕聲問:“你回去多打聽打聽,二太太從前對馮姨娘怎么樣?”
珍珠耳畔一陣酥麻,臉都有些發燙了,本以為會聽到什么動聽的話,卻不料竟是這樣一句。
“馮姨娘?奴婢可見都沒見過馮姨娘呢。”她皺皺眉,馮姨娘十五年前就死了,她怎會知道這些?
想了想又偏起頭問:“二爺問這個作甚?”
江永駿已經站直了身子,淡淡地瞧著珍珠,忽而輕輕一笑:“我知道你沒見過她,我也一樣沒見過。但是秦媽媽見過,府里的老媽子都見過,你去打聽一下,之前二太太和馮姨娘怎么樣?”
珍珠擰了擰眉:“她們倆還能怎么樣?二太太心里肯定是討厭馮姨娘的啊,哪個正妻不討厭姨娘的?”
江永駿不禁一笑,這倒也是個實話,嘴上卻又道:“可是我聽聞二嬸對三姐姐極好,可見二嬸和馮姨娘之間關系還沒那么糟的。”
江永駿說著,余光快速瞥了瞥珍珠,果然,珍珠一臉揶揄,抽了抽嘴角想說什么,卻又沒有說出口來。
江永駿微微斂目,果然,二嬸那些賢良都是做樣子的,只是表面上待三姐姐如親女罷了。
珍珠思忖了一陣,打著幌子道:“二太太性子和善,即便是討厭馮姨娘,也是因為太在意二老爺。哪個女人不在意自己夫君呢?二太太這樣也不算有什么錯處,更何況二太太還悉心教養三小姐長大成人,這樣的賢妻良母,上哪兒去尋呢?”
以往府里人對二太太的贊譽江永駿已經聽了太多,這回再聽到這耳熟能詳的話語,心里卻覺得尤為好笑。
當真好一個賢妻,好一個良母。
珍珠偷偷瞥了江永駿幾眼,見他緊抿著唇,不知在想著什么,珍珠揪了揪衣擺,挪近一步,輕聲道:“二爺,您不是說等過了年關就考慮奴婢的事嗎?如今都從江南回來了,您……”
珍珠欲言又止,快速抬起眼皮瞧了江永駿幾眼,又燒紅了臉低下頭去,緊張不安地揪著衣擺。
江永駿目光壓下來,斜了她一眼,卻是不說話。
珍珠等了好半晌,心里更加沒底兒了。臉已經漲得通紅,抬頭看了江永駿一眼,想說什么又實在難以開口,只得又低下頭去。
不知寂靜了多久,江永駿才緩緩走到黑漆木椅上坐下來,對她說:“府里最近不安定,這事再緩緩。”
珍珠猛地抬起頭來,她最怕的就是這句。
再緩緩,再等等,二爺已經拿這樣的話打發了她大半年了。
“二爺,奴婢年紀也不小了,再等下去,二太太若是轉賣了奴婢出去嫁人,那……”她越說聲音越小,快速瞧了瞧江永駿的眼色。
本以為這樣的話可以激到江永駿,誰料江永駿聽完卻是一笑:“若二嬸真要把你轉賣嫁人,倒也未必不是個好去處。”
珍珠心中一涼,怔怔地看著江永駿。
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張俊俏的側臉好似有些陰煞,令她不禁心寒。
少頃的死寂后,江永駿忽又笑了:“瞧把你給嚇得?”
珍珠不禁后退半步,更加怔愣地看著江永駿。
“我知道你心里著急,只是眼下母親和二姐還在祖宅那邊,著實不是好時機。”江永駿忽又耐下性子來,溫聲細語地安撫她。
珍珠抿了抿嘴,雖然她也知道江永駿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是她真的不愿再等下去了。
經了祖宅那次的事,她已經不想留在二太太身邊了,上回死的是惜香,下回,死的可就是她了!
“那二爺這回可別要再哄騙奴婢,大太太和二小姐一個月之后便會回府來,那時候二爺就去向二太太把奴婢要過來?”她已經等不及了,要江永駿給她一個準信兒。
江永駿聽到這兒卻是皺起了眉,盯著珍珠,不再說話。
珍珠被盯得有些膽怯了,最后只得低下頭去,輕輕地啜泣起來:“奴婢真的怕了,真的不想留在二太太身邊了……二爺不把奴婢收了做通房也使得,至少先把奴婢要過來,哪怕只是個使喚丫鬟也好……”
珍珠低頭抹淚,模樣十分委屈。
她可沒有真打算委曲求全做個使喚丫鬟,而是想先跨出這第一步,等脫離二太太身邊,來到了江永駿屋子里,還怕以后成不了事?
更何況她本來就跟了江永駿,表面上說是使喚丫鬟,久而久之成通房還不是順理成章的事?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