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了圣旨之后,張恪立刻召集手下文武,到了王府議事廳。
此時除了那些在海外的,還有草原的駐軍之外,義州兵上下,有點分量的趕了過來。值得一提的是洪敷敎,王化貞,李之藻,楊廷筠等老一輩兒的也都趕來了。
張恪對他們都極為尊重,洪敷敎是自己的老師,王化貞對自己有知遇之恩,至于李之藻和楊廷筠這些年則是盡心盡力,替張恪招攬人才,宣講心學,傳播西學,功勞非常大。
另外諸如唐畢,王多聞,熊輝,鄧文通,張國臣等人,在加上以喬福,岳子軒,劉少卿,馬如峰,馬彪等人領軍的武將,黑壓壓的坐滿了大廳,一直延伸到了門外。
看這個架勢,真有一點天下英雄,盡在手中的感覺。
張恪不由得雄心萬丈,豪氣沖天。
“杜擎。”
“卑職在。”
“嗯,你先說說,咱們眼下有多少家底兒,又能拿出多少力量,對付流寇。”
“是”杜擎胸膛挺起,臉膛放光。這幾年的時間,義州兵打仗少了,可是一點沒有放松發展力量,兵力的膨脹速度更是驚人。
如今張恪掌控的地區包括遼東,薊鎮,宣府,大同,天津,向南有山東,南直隸,浙江一帶。
不算投放在海外的兵力。張恪手上有人馬超過二十五萬,還有大批的民兵。這些大軍之中,有七萬人馬要留在北線,應付草原方向。其他的分散駐扎各地,直接用來剿賊的有十萬馬步精兵。
另外還能調遣三十萬民夫,加上幾十萬的騾馬,車輛,舟船。作為后勤支援。
這是兵力方面,至于財力,張恪同樣不用擔心,鄧文通已經發行了三千萬的債券,不到半個月已經售出一千五百萬。
唯一值得擔憂的就是糧食,不過好在這幾年天氣漸漸回暖,冰河期似乎開始過去了。遼東連年豐收,從原本的拖油瓶變成了大糧倉,另外無論是海外,還是東南。都能弄到糧食。
各方回報之后,張恪欣然發現完全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既然大家都做好了準備,那本王就說一下用兵的重點,大家伙一定記清楚,我們要的是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三分戰,七分撫,以安民為先,分田分地。同時還要注意甄別,把那些一門心思造反的頭頭兒全都送到海外。斬斷鬧事的根源”
“明白”
張恪交代之后,大軍立刻動員起來,擇日就要出征。
就在臨行的前一天,洪敷敎突然到了張恪的書房。老師前來。張恪急忙請老師進來,幾年不見,洪敷敎的頭發都花白了,臉頰爬滿了老年斑,仿佛有什么刺中了張恪的心,鼻子不免發酸。
“恩師。這幾年辛苦您了”
“哈哈哈,談不上辛苦,求仁得仁吧”洪敷敎笑道:“老夫年輕的時候就盼著能教化蒼生,廣建書院,讓天下人都能讀得上書。”
“老師好志向”
“呵呵,要不是永貞,我這志向怕是一輩子也完成不了,眼下總算是開了個好頭兒,只要能做下去,早晚就會有那么一天。”
“弟子深以為然”張恪笑道,對教育的投入他是覺得不會松懈的。
洪敷敎笑著點點頭,突然神色一變,收斂了笑容。
“永貞,讀書的人越來越多,為師反倒更加迷惑了。以往總覺著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可是朝廷三年開科取士,不過三四百人,只怕還不如天下讀書人的萬分之一。尤其是遼東,年輕人讀書早就不是為了考科舉,他們是為了積累知識,為了了解天下,為了能實現自己的價值。尤其是心學盛行,三綱五常越發被拋到一邊,奇談怪論層出不窮,為師一時間也分不清對錯。”
洪敷敎感嘆地說道,曾經的遼東作為文化沙漠,算不得什么,可是自從張恪推動教育以來,涌現出大量讀書人,再加上西學涌入,遼東又沒有什么負擔,思想界一下子變得格外活躍。
對此張恪自然是高興無比,只是老師怕是難以接受,張恪想要解釋兩句,洪敷敎突然一擺手。
“永貞,為師和你說這些不是讓你去改變什么,反倒是為師覺得海納百川,沒準兒錯的人是我”
張恪萬萬沒有想到老師能說這話,由不得驚得張大了嘴巴。
“從漢武帝獨尊儒術以來,儒家兼收百家之長,有融入佛道理念,早就在變化,為師雖然不敢說精通經史,可是也粗知一二。如今是千年未有的變局,君君臣臣的那一套或許行不通了。永貞,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唯有一點,不能對不起百姓,不能對不起良心時時拷問本心,為師言盡于此,你也早點歇著吧。”
洪敷敎說完轉身離開,可是卻留下張恪傻愣愣坐在那里。
老師的話再明白不過了,心學一脈早就有虛君實相的主張,這些年更加瘋狂演變成了非君思想,甚至有人著書立說,抨擊君權。
面對這些說法,張恪都采取了默許,甚至鼓勵的態度。
如今老師能說出不要在乎君君臣臣,等于是鼓勵自己篡權啊,一個老牌的士大夫都能轉過彎兒,可見時機的確成熟了
當然不是說沒有反對聲音了,但是反對聲音已經降低到了一個可以不在乎的程度。
既然如此,自己還傻等什么
先滅李自成,再廢朱由檢,萬里江山,也該輪到我張恪坐一坐了
這一夜張恪睡得格外香甜,連一個夢都沒有,一覺醒來,梳洗完畢,換上了親王的戎裝。張恪親自帶著眾將。在校軍場檢閱三軍。
張恪親自率領馬如峰,劉少卿,謝超,賀安四位總兵。加上沈岳、朱慶斌、杜擎等人,一共五萬大軍,浩浩蕩蕩,離開了天津。
幾乎與此同時,喬福率領兩萬人馬從鳳陽出兵。進入河南,岳子軒則是率領宣大的人馬,在盧象升的配合之下,南下山西,圍剿流寇。
千呼萬喚始出來,東王殿下總算是出兵了,天下人為之一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義州兵已經成了勝利的保證,只要他們出戰。大家就能放心等待勝利的消息。
消息傳到京城,崇禎也難得高興一下,他特意下旨,讓張恪領兵前往京城,接受天子召見,他要重賞出征的將士。
不過等他的旨意送到了天津,得到的消息卻是張恪已經南下,還托人轉過崇禎,多謝皇帝記掛,只是賊勢如火。耽誤不得,只能立刻出征。
看到了回奏,崇禎氣得幾乎發瘋。
張恪竟然囂張跋扈到了這個地步,簡直豈有此理
他想來想去。卻沒有任何辦法對付張恪,只能生悶氣。
從天津出兵,一路向西南而行,穿過北直隸,經過衛輝府,再南下渡過黃河。就到了開封。
離著目的地越來越近,沿途所見卻讓張恪不由得心都懸了起來。原來流寇扒開了黃河,水淹開封,雖然沒有摧毀開封城,可是卻造成了黃河泛濫成災,沿途的百姓飽受摧殘。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蕪,無家可歸的百姓四處流竄。
更加要命的是很多州縣都沒了主事的官員,自然就沒有人管這些受災的百姓。偶爾有些發了善心的地主舍粥救濟,可是一聽說有人舍粥,成千上萬的人都聚集過來,嚇得立刻停止。
對于災民來說,要么就被活活餓死,要么就奮起一擊,成為流寇。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看到了這些,張恪都暗呼僥幸,要不是打開了海外的渠道,能把百姓轉移出去,他都沒法面對這些百姓。
張恪索性放慢了腳步,沿途設立安置據點,派遣人馬保護,招攬災民,能就地安置的就地安置,不行的就送到海外,給大家一條生路。
對于聞訊而來的災民,提供糧食救濟。就這樣走走停停,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張恪才趕到了開封。
還沒渡過黃河,就有一伙人前來迎接。
“下官洪承疇,拜見東王千歲”
洪承疇
張恪不由得仔細打量,只見對面的家伙身材高大,面皮白皙,三縷墨髯,風度翩翩,按照眼下的標準,十足的美男子,再加上一身甲胄,儒將的風采難以遮掩。
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可惜不過建奴都完蛋了,他總不會再當漢奸吧。
“洪大人請起。”
“多謝王爺。”洪承疇恭恭敬敬起身,俯首帖耳立在張恪旁邊。
“如今的開封情況如何”
洪承疇臉色發苦,嘆道:“王爺,開封城墻被河水浸泡,多處坍塌,急需修復。再有大量難民涌入,也需要安撫,下官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切都等著王爺定奪。”
“好吧,進城再說。”
張恪在洪承疇的陪伴之下,帶著大軍過河,進駐了開封。
進入城中,張恪才發現情況遠比洪承疇說得還要嚴重,滿街道都是要飯的乞丐,每一個店鋪外面都擠滿了人群,物資嚴重匱乏,缺衣少食,每天都有不少人餓死。
“洪大人,城中還有多少存糧”
“啟稟王爺,只有兩個月,而且只夠軍糧”
張恪嘆口氣,雖然有準備,現實卻還是這么糟糕。
“洪大人,你安排一下,拿出一個月的存糧,先賑濟百姓,缺口本王會想辦法補齊。”
洪承疇這段日子頭發都要愁白了,朝廷沒有錢糧,下面難民又多,堂堂的巡撫大人,甚至要低聲下氣,向一些大戶借糧,簡直顏面掃地。
如今總算來了能扛事的,洪承疇樂不得下去處置了。
還別說,洪承疇真是個干吏,半天時間,風風火火,粥廠就建了起來,乞丐難民有了飯吃,情緒穩定不少。
而且隨著物資源源不斷運送進來,民心總算是安定下來。
就在張恪趕到了開封不到一個月,突然警報四起,無數偵查的夜不收急匆匆向開封送信。流寇頭子李自成領著大隊人馬,向著開封殺來,距離不過二百里路。
光是李自成倒不值一提,另一個人物也跟著冒出來了,那就是綽號“曹操”的羅汝才。
說起來羅汝才,兵不算最多,勢力不算最大,但是卻是流寇當中最難纏的,蓋因為他狡詐奸猾,善于組織協調,有勇有謀。
流寇多如牛毛,每次都是他出面聯絡,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搶縣奪州,每打下一處,他都會組織部下分派財物糧食,由于處事公平,在流寇中一呼百應。
這一次李自成在殺了襄王之后,從湖廣又到了四川,卻遭到了白桿兵的狙擊,沒法攻入腹地,只能退回西北。在羅汝才的攛掇之下,李自成挑頭,召集各路流寇,聚集了五六十萬的大軍,浩浩蕩蕩,向著開封殺來。
“洪大人,你和流寇作戰多次,可有什么心得”
洪承疇恭敬地說道:“王爺乃是用兵大家,下官怎敢班門弄斧。”
“本王也不能未卜先知,洪大人只管隨意談談就好。”
“遵命,王爺,流寇作戰,每每以饑民作為前導,采用人海攻城。若是朝廷人馬應變不及,就會被他們找到漏洞,占了便宜。而朝廷官軍一旦反擊,他們就會利用步卒和騎兵死死拖住,視情形而定,如果不敵,就立刻帶著老營逃走。只要保住了精銳,轉眼又可以拉起幾萬人馬,卷土重來,實在是讓人頭疼啊”
張恪聽著,由不得點點頭:“本王清楚了,傳令下去,告訴所有人馬固守開封,不要盲目出擊。我要坐等李自成送上門來”
一百二十里之外的朱仙鎮,李自成捧著一碗白米飯,里面放著幾根燒辣椒,吃得絲絲哈哈,滿頭冒汗。
大帳簾子挑開,羅汝才從外面走了進來。
“哈哈哈,闖王,告訴你個好消息,又有兩路義軍前來,咱們的人馬過了五十萬,想要拿下開封,不成問題”
李自成放下了飯碗,笑道:“曹操善戰,俺李自成善功,這回咱們就聯手拿下開封,讓皇帝佬知道咱們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