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事情的發生，注定不會以人的想法作為準則。

秦遠峰剛進酒店，放松了一天的心情，帶著一顆火熱的心，腦袋里都考慮著這次重要的選擇，到他那層電梯的門剛一打開，還沒等他走到他的房間門口，忽然，一個耳熟的聲音響了起來。

“秦先生，又見面了。”

秦遠峰站在門口，深呼吸了幾口，強忍著將對方罵個狗血噴頭的想法，許久，才回過了頭，盡管想努力笑出來，卻仍然沒法做到。

“瓦登先生。”在他面前，瓦登和一位亞裔男子正站在走道深棕色的地板上，帶著一抹玩味的笑容看著他。

“秦董。容我為你介紹一下。”瓦登幽雅地鞠了一躬，對著身邊的男子笑道：“這一位，您應該久聞大名，任天堂執行委員會執行委員……”

“鄙人波多野信志。”對方同樣微微鞠躬，保持著體面的禮儀，微微一笑：“秦君……咱們可真的是神交已久，對于秦皇朝，我可是一直非常惦記呢。”

秦遠峰沒開口，沉默了片刻，轉過目光，看著笑容如常的瓦登，聲音平靜地開了口。

“這就是MCA給我看的誠意？”

瓦登笑道：“秦董的意思，我不明白。”

秦遠峰深吸了一口氣，往前湊了湊，嗜血地舔了舔嘴唇：“瓦登，我警告你，現在，你們可以勝過秦皇朝一頭，但是只要給我三年，秦皇朝的年純利就會徹底把MCA踩在腳下！”

瓦登微微抬起頭，目光如刀：“秦董，慎言。有的話，不是隨便亂說的。”

“我就這么說了，你能把我怎么樣？”秦遠峰收回身子，站得筆直看著對方：“我已經告訴過你多少次，等，等我的答復。怎么？你真的以為搭上了任天堂這條線，就能以勢壓人？”

“先借助山內溥的請帖告訴我，MCA不是非我不可。現在，又帶著任天堂執行委員會直接找上門來施壓。怎么，我他媽臉上寫著好欺負三個字？不答應你就敢一直逼迫？誰給你的自信？”

瓦登臉色都已經鐵青，旁邊的波多野信志更是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

沒錯，瓦登就是這么做的，一次，兩次的接觸，他全部都是帶著壓力逼迫對方，但是這種手段，全都是不能說的秘密，大家心知肚明，他們極少遇到敢當場罵出來的人。

“第一次，我沒當回事。沒想到你把我的容忍當成了本錢，真以為我怕了MCA？”秦遠峰冷笑道：“不怕告訴你，我現在兩個打算，你要撤？正好！老子不干了！橫下一條心選我的第二個選擇！拿著一部電影就敢雞毛當令箭，哥倫比亞的前車之鑒你難道還想再試一試？”

走道一片寂靜，秦遠峰的話可謂不客氣到了極點，但是瓦登，卻一言不發。

不是不能發，而是不敢發！

五十七億收購案，如果一旦和游戲公司合作，業績越來越差的環球立刻搖身一變成為一個閃閃發光的金礦，巨大的利益擺在面前，大賀典雄都要對山內溥低頭，他敢說什么？

“秦君，秦君……有話好好說，利益都是談出來的開頭。我們那邊坐一坐？”看著瓦登越來越差的臉色，波多野信志連忙打圓場，他也根本沒想到，秦皇朝的作風比傳聞中的更剛硬。

又一個山內溥……他心中暗嘆了一聲，獨裁者有獨裁者的好處，這會帶給企業絕大的信心。尤其是秦皇朝非常油滑，看似不給瓦登面子，那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怕MCA，吃準了三年內必定超過。

“坐可以。”秦遠峰深吸了一口，點了點頭：“但是誰要借助‘任天堂和MCA可能聯合’的勢頭來壓我……”

他深深掃了一眼兩人：“咱們可以試試。”

“看看到底是你們MCA的名字在電子娛樂界管用，還是秦皇朝的名字。”

瓦登拳頭都握的死緊，額頭青筋都在亂跳，仍然憋死了不說話。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不按常理出牌！將這種臺面下的較勁捅到臺面上來！

不僅捅了，還當場撕破，讓他這個年純利上十億的世界五百強企業董事長臉上火辣辣地生痛！

更重要的是，對方這么做了，他還不得不憋著。面前就“可能”是數不盡的金元，為了這個可能，他也不能開口。

三人，就以這種詭異的氣氛坐到了這一層的咖啡廳，剛坐下，瓦登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粗重的出氣聲呼吸了片刻，十幾秒后，才生硬地開了口。

“我們希望能和秦皇朝合作。”

“你們，是指你瓦登和波多野先生，還是MCA和任天堂？”秦遠峰瞇著眼睛，看似在回答瓦登，他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只說過一句話的波多野信志。

他很清楚，身為任天堂執行委員會，五大董事其中之一，MCA和他的合作，必定是對方求上門來，這位看起來并不高大的瘦小男子，才是這次談判的真正主角！

同樣……超級馬里奧的版權能否獲得，全都要看對方的表態。

瓦登頓了頓，許久才說：“是MCA和波多野先生。”

果然……秦遠峰放在桌下的手輕輕敲打著自己的大腿，任天堂的社長寶座……這個電子娛樂界，已經超過電影業的新銳產業王者之冠，就算與魔鬼為伴，這些大董事也絕不會放棄。

“這次合作，我們將致力于打造全新的游戲平臺，為合作公司的音樂在正規渠道進行發行。并且還有MCA全渠道的推廣。這是任天堂現在都沒有獲得的全新市場。游戲獨立磁帶的發售，MCA愿意為兩家公司投石問路。”

秦遠峰聽完，等了好幾秒，確定瓦登已經說完了，這才平靜地問：“僅僅如此？”

不等瓦登答話，他就自問自答地搖了搖頭：“這不夠。”

“任天堂內部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不過和我無關，波多野先生……”他看向了一直不說話的波多野信志：“你要什么，直接說重點就可以。”

波多野信志微微抬起頭，瞇著的眼睛中射出兩道精明的目光，死死看著秦遠峰。

“你……想得到什么？”

“那要看任天堂社長寶座值什么。”秦遠峰冷笑：“這里沒有傻逼，要以為這樣的條款就可以借助合作捆住秦皇朝，你未免太天真了。”

一語點破對方來意，波多野信志閉著眼睛靠在了沙發上，許久，久到秦遠峰都以為對方睡著了，才聽到一個干澀的聲音，平靜，卻不寧靜，甚至帶著一絲平靜掩蓋下難以掩飾的殺伐味道。

“可以終止這種無聊的試探了嗎？”他睜開眼，直視著秦遠峰，徹底撕下了偽善的面具：“秦君……你對瓦登先生的無禮，拿捏得很好，他確實不敢對秦皇朝如何。”

“但是……”他吐出了一口冰氣：“我敢。”

秦遠峰的眉頭陡然挑起，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閃縱即逝，甚至能聽到金鐵交鳴的聲音。

“任天堂是業內上一屆皇帝，現在也是。”他的聲音很堅定，似乎在說著一個不可動搖的事實：“恕我直言，我們的時間不多。我已經沒有閑心和秦董進行你猜我猜的游戲。我今天來，其實只需要幾句話，你要什么，你能給我什么。我要什么，我能給你什么。我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陪秦董磨。”

“半年……我僅僅只有半年。我還要面對其他幾位實力不相上下的對手……為了這件傳承大業，我不惜和任何人合作！”他的目光如同深潭，直視著秦遠峰，再次強調了一遍：“任何人。”

“給我口袋妖怪的版權。只需要它交給任天堂，只要這一款。誰制作，無所謂。動漫畫版權商業活動版權都無所謂。我只要這個名字，以及相匹配的質量。”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也沒有一絲剛才打圓場的友善，或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秦遠峰看著他，沉聲道：“你的措辭，我想在不打算糾正。也許幾年后你會學著對我更尊重。不過現在，我就一句話送給你。”

“給我超級馬里奧的版權，我和你做這個交換。”

波多野信志冷冷看著他，過了幾秒，竟然笑了起來。

“別以為我只能和秦皇朝合作，我只是找一個最快捷能看到效益的途徑而已。但是找你合作，不是給你信口雌黃的理由。”他晃了晃面前的馬丁尼，接著說：“任天堂給你除了超級馬里奧，塞爾達傳說，大金剛之外的所有版權，只換口袋。”

秦遠峰深深看了他片刻：“波多野先生，你不會是下一任任天堂社長人選。”

“小輩……”波多野信志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你對于MCA不耐煩，我的時間只剩半年，我更加不耐煩！”

他看著眼前的酒杯，上面倒映出他變形的面孔，冷笑道：“這是一種足以讓人瘋狂的不耐。是的，你不怕有理智的任天堂。因為它會權衡利弊，它會在利益和代價中做出選擇。但是……”

他抬起頭，毒蛇一樣搖動著信子：“你，又怕不怕一個徹底瘋狂的任天堂大董事？怕不怕一個可動用資源比秦皇朝總體資源還多的大董事？”

“我不想和你廢話，秦君……為了電子娛樂業皇帝的寶座，別懷疑我的決心……就算要付出代價，那也是等老夫坐上任天堂寶座以后！”

秦遠峰眼中的目光，終于鄭重了起來。

是的，波多野信志這句話不錯，理智的任天堂，他不怕，因為對方可顧慮的太多，但是現在的任天堂，可還有一個人理智？

這個社長的位置，絕不單單是社長這么簡單，它是全球一個全新行業公認的領頭羊！就算秦皇朝奮起直追，但是提起電子娛樂界，任天堂的名字不可消去。

他沒預料到的是，真正見識到了奪嫡的五王之中其中的一個，他才意識到，對于這個寶座，這幾個人已經魔瘋到了什么程度！

這種以往只能在小說看到的事情，自己親臨，才會明白，為什么權欲，利欲會讓人做出太多反常的，甚至滅絕人性的事情。只有親身經歷，才會明白其中九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