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牛大?秦遠峰微張著嘴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
穿著一身軍裝的對方,掛著列兵的軍銜。整整齊齊,這年代,軍裝還是很流行的。美觀大方,而且永不退色。剃著一頭板寸,看起來精精神神,濃眉大眼,標準的偶像臉。
這就是花浮影說拒絕過的人?
秦遠峰頓時心花怒放,原因很簡單,他本來以為對方丑的沒邊了,拒絕他接受自己很正常。沒想到居然是一位氣質帥哥,那么……咳咳……自己這邊顯然就不僅僅是氣質這么簡單。
那是容貌和智慧的化身,力量與性感的集結。
這么無恥的話,他在心里回蕩了一圈沒說出來,沒敢說。
在鐘晗面前得意的武力值恐怕現在會變成負數。看對方穿的皮就知道。
“大小姐,您這一回來生哪門子的氣啊?”全名牛軍的牛大,一點也沒有軍人的嚴肅,嬉皮笑臉地掏出根煙丟給秦遠峰:“這混小子惹你生氣了?我幫你揍?”
還沒說完,輕輕一拳就打到了秦遠峰胸口上,笑著摟了摟他肩膀:“王八蛋,出去一年多也不知道回來,電話也不打一個,哥還以為你掛在香港了。”
秦遠峰剛把面前這位的身世回憶完畢,牛軍,一位師級干部的大兒子,有個弟弟,在北京這種地方,軍級滿地走,他一個師級還不是重要部門真心不算什么。
和自己從小一塊兒長大,掏過鳥窩彈弓砸過玻璃,偷看過小姑娘洗澡也偷偷滑過旱冰。簡而言之……
就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混賬。
“咳……”發小啊,秦遠峰咳嗽了一聲:“你怎么又長高了,二十多歲還長,你沒個頭了?”
牛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峰哥……我才十九啊?為啥不能長?”
那你他么沒事哥,哥地自稱干嘛!
秦遠峰一口氣沒提起來。
還不等他說話,牛軍就自來熟地幫他拎著包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笑道:“我早上七點就來等了,沒想到下午三點才到。哎,聽說你在香港混得不錯啊?哥也過來跟你混混?你不知道,老子窮的快死了。部隊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才去一年,把我關得就像囚籠一樣。”
“你也該關關了。”花浮影撇了撇嘴,毫無氣節地出賣著對方:“十八歲生日和副市長的兒子打了一架,打就打吧,你居然還打贏了。北京這地方,別說師級,軍級干部都多的亂串,不信去大會堂門口走一遭?牛叔叔要不送你去部隊管教一下,誰知道惹出什么事來。”
“那家伙太弱了。”牛軍嗤笑了一聲:“被我拎起來甩,峰哥啊,你不知道當時那場面,當時我……哎,對了,花骨朵,我夏天問你那話你還沒回答呢。”
花浮影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秦遠峰也被這種神奇的思維轉折震驚了。
“你問我啥?”
“就那啥……”牛軍的臉難得地有點泛紅,雖然有點黑的皮膚不大看得出來:“那個……”
“那個就是你答不答應和他交往。”秦遠峰算是明白了,誠實啊……羞澀啊……這年代的中國大陸,不管多紈绔,骨子里都透著一絲羞澀,尤其是在這個年齡。
不就是追女孩嗎?害羞個屁啊!
鑒于武力值的懸殊,這句話仍然沒說出口。
頓時,花浮影的臉比牛軍更紅。牛軍狠狠瞪了秦遠峰一眼:“峰哥,你真是和以前一樣直白!”
秦遠峰裝模作樣地把手握成拳頭,放到嘴邊干咳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小牛,朋友妻不可欺,我現在自我介紹一下,鄙人是花骨朵同學首任男友……住手!你要殺了我嗎!”
話還沒說完,兩只有力的胳膊就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牛軍臉紅脖子粗地怒喝:“你怎么下得去這個手!你怎么下得去這個手!當初說了誰先說就是誰的!你居然違反約定!”
好不容易從對方手下解脫出來,秦遠峰直喘氣,媽的,身邊有個武力值過高的人絕對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這種行動派。
“花骨朵,他說著玩的吧?”牛軍看著花浮影問。
“當然!”花浮影臉都漲紅了,咬著嘴唇,第一聲無比高亢,仿佛要牛軍還她清白,結果接下來的話,卻越來越低。
“當然!是……騙,騙人……的……”
那個的字,消失在她的唇齒之間,輕不可聞,頭也越來越低,越來越紅。
牛軍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再看看一邊故作高深的秦遠峰,毫不猶豫豎起大拇指。
“走吧!先上車!今天我家吃飯,都等著呢!”牛軍咂吧了兩下嘴巴,感覺非常不是味道,還是伸手接過行李和禮包:“回家再說……嘖……我現在都想看到花叔叔的表情了,一定會痛罵小小年紀不學好,禁止早戀之類的……”
“我二十三了,馬上二十四。”秦遠峰不動聲色地提醒。結果被對方一句話沒噎死。
“可是花骨朵才十七!馬上十八!”牛軍的眼神充滿了鄙視:“居然對幼女下手,你太沒譜了!哎喲……”
這是花浮影的九陰白骨爪,準確掐在對方腰部。
牛軍帶著兩人走到一輛老式吉普面前,式樣不新,但是擦拭得很新,他的神經仿佛天生就是用來忘記的,剛才那一幕對他沒太大的沖擊,或許當時有,過后就忘了。
他興沖沖地指著車:“怎么樣?我老頭子給我新買的!我天天恨不得舔一遍。這樣的樣式,在北京市民里可不多見!”
花浮影不動聲色地看過秦遠峰,她知道,秦遠峰的車多得要死,還全是名車。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種難言的復雜感情。這批從小到大的伙伴,已經走上了他們自己的人生路途,而且越走越遠,在牛軍為一輛老式吉普歡欣雀躍的時候,秦遠峰卻開著自己的蘭博行駛在香江之側。
她什么都沒說,女人有時候敏感地嚇人,只是和牛軍打趣了好久,才笑著上了車后座,目光沒有離開秦遠峰。
他會怎么做?
嫌車小?嫌車破?嫌太掉檔次?甚至……不坐?
她沒有猜對。
秦遠峰笑得比她還開心,沒有挑刺,也沒有看似禮儀無可挑剔實則疏遠的評價,說出來的話卻讓她的嘴微微翹了起來。
“大牛你這車不錯啊!保養得很棒。這羅盤哪里卸下來的?”笑著打趣了半天:“不過,我也有好車,但是在香港,等你過來,我送你一輛。”
“行啊!”心花怒放的牛軍張口答應了,根本沒推辭:“就這么說定了啊。我要紅旗!”
花浮影在后座,差點沒笑出來。
如果牛軍真去了香港,他就知道秦遠峰根本沒什么紅旗。他手里的車,看著就知道價值不菲。
她莫名地,為秦遠峰剛才直白的談話高興。
沒有挑剔,沒有推辭,也沒有藏拙,自己有什么就拿出來,和小時候一樣,有糖都會拿到一起吃,哪怕是一毛錢一根的“小辣椒。”
總是你吃一口,我吃一口,最后不知道誰吃完了。
長大了,才覺得這些場面異常珍貴。
到了大院,秦遠峰興致勃勃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就是自己生活了這么多年的地方……
三層樓,但是綠化相當好。并不是四合院,家家戶戶帶著八十年代顯著的特征,比如門口走廊上是廚房,樓下的小廣場婦人們洗著衣服聊著天,用的還是已經少見的搓衣板……這一切,都勾起了他深深的回憶。
他不是沒經歷過這些,但是這種類似故地重游,舊夢重現的感覺,卻讓他無比唏噓。
臨近春節,每家每戶門口都貼著春聯和大大的福字,院子里有一股濃烈的鞭炮味,不知道誰家剛放過,這時候還沒有嚴令市區禁止鞭炮,春節,那是一定要熱熱鬧鬧的。
眼前的東西,讓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平靜。甚至超過了去花浮影那里,仿佛告訴他,中國才是自己的根,哪怕日本他可以隨吃吃到藍鰭金槍魚,那也不是自己該呆的地方。
他正有點呆滯地看著這一切,忽然有人捅了捅自己的腰。
他回頭一看,花浮影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牛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搬東西上去了。過了很久,花浮影才輕啟紅唇,輕聲道:“你知道嗎。”
“剛才如果你不坐大牛的車,或者對他的車挑三揀四。或者炫耀你的車。”她沒有笑,認真地看著秦遠峰:“我,和他,以后再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了。”
秦遠峰嘴唇動了動,還不等他說話,花浮影就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是發小,其實說是發小有點勉強,因為我和他從小都是被你照顧的。我希望這種感情能夠到我們死都保持下去。我知道你很有錢,具體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非常的富有。幸好,你剛才沒有這么做。”
秦遠峰心中都不知道是高興還是該悲哀,什么時候錢成了衡量人友誼的唯一準繩?
“放心,我還是以前的我。”他笑著,輕輕地,卻鄭重地保證。
花浮影淡淡地笑了,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她那樣,如同一朵無色的水仙盛開:“我相信你。”
“記得你的話,要送大牛一輛好車。最好的那種。”
“沒問題。”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