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661章 自曝

“諸位,”王巨看著大伙,在座的除了從泉州、廣州與杭州抽調來的門客外,還有幾十位在開發兩廣中表現出色的各個管事,可以說這里集中了王巨手下四分之一精英。

“昨天我們說到我朝之弊,大家談到最多的就是兵士,不錯,兵費確實是我朝最大的支出,但除了養了各色兵士一百余萬外,還有幾萬名官員,近五十萬各色差役,幾十萬名和尚道士,如果再算上授學的各個教授與大夫,我朝幾乎六到八戶人家就要供養一戶。所以赤貧百姓負擔才會沉重。”

“是啊,如果比例能下降到十比一,百姓又能稍喘一口氣了。”黃良嘆息道。

“十比一還是太高,必須控制在二十比一。”王巨斬釘截鐵地說。

這個比例就是接下來要說的基礎。

王巨繼續說道:“因此根據各位的想法,我昨天綜合了一下,制訂以下的章程。首先最底層設亭長,一百戶左右人家置一亭長,免其戶之賦役,另外再根據當地收入,發放相當于一戶人家收入的俸祿。”

不發工資就會想辦法貪,所以得發工資。

不過王巨用了一個左右,這要根據實際情況,為了防止瘧疾,百姓遷徙到海外,基本都是一村三十幾戶,多了就會有惡疫傳染之危險,少了就不能自保。也就是大約三個村莊一個亭長,多一點問題也不要緊,少一點問題也不大。

“但這個亭長與我朝設置不同,每年一次選舉。”

“選舉?”下面的人驚詫地問。

“就是將每一個選舉的人編成號,印在紙頭上,每一戶人家年滿二十歲以上的男女皆有選舉權,在自己認為適合擔任亭長的號碼下畫上一個鉤。然后將蓋紙覆上,投入匭內,匭外置鎖。鐵匭由村民共同監督看管,鑰匙則由上面一層的鎮長掌管。共同制約監督其公平性。到了日期打開鐵匭,計名查看,誰的票數最多,就由誰擔任亭長。”

“這還有些不大好……”黃良猶豫道。

“有何不好?”

“少保,我時常聽你說中庸,也就是一個平衡之道,過于牽就百姓,寬賦免役。百姓雖然滿意了,官府則不利,朝廷更不利……”

“恒之,你能想到這一點很不錯,但莫急,且聽我再往下說。中庸之道,以仁為本,以義為節。仁愛百姓才是根本,義嘛就復雜多了,包括律法。制約,但這個制約與律法要公平公正,才可稱為義。所以我后面還有一些章程。這是基層的亭長。然后再到上面的鎮長。每一千戶左右,置一鎮長,每一鎮盡量置一草市集市,一座書塾,以及兩名相關的胥吏,八名衙役,以及相關的差役,但各色差役不得超過十人。”

其實這個鎮的編置,已經相當于宋朝的一些極個別小縣的戶數。這樣的人員配置也不算高。但賈亮問了一句:“少保,亭長由何人選舉。鎮長又如何選撥?”

“良國,亭長的選舉由各村百姓推薦。或者自己主動站出來選舉,但有幾條規訂,第一條無論是誰出來選舉,必須有十戶人家同意者,才有選舉資格。第二條,任何人不得用恐嚇詐騙收買等不公平方式干涉選舉,否則責以黠字流配之刑。第三條亭長之職,協助鎮完成市路的賦稅任務,調解鄰里村里糾紛,組織丁壯反擊當地土著人的叛亂,向鎮長提出修路水利與其他發發的造福鄉里的提案,向鎮長反映百姓的愿望與請求,協助鎮長捉拿犯罪分子。”

免其家賦役,又給其工資,那就要完成其責任了。

“至于鎮長的選舉,則由能連任三年以上的亭長,經各州派下來的官員交談考察其才干者,方可擔任,然而有一條,三年之任后,全鎮百姓在各市派下來的官員監督下,進行選舉,若無六成以上百姓贊成者,不得連任。”

這也是中庸。

能連任三年,那么對各村的百姓應當很不錯了。

但有的亭長不識字,或者才能有限,能勝任亭長,未必能勝任鎮長,這就需要各市官員考察,實際抓住了一個任免權,也等于抓住了上面對下面的領導權,這也是一種上與下的中庸。當然,也回答了黃良的擔憂。

“鎮長如果能勝任兩任,各市官員必須優先考察,以做提一步的提撥與重用。如果能勝任三年,則必須重用之。其職責與各亭長一樣,只是規模變大。然后再到市,每個安據點皆置一市。至于一些小型安置點,則是兩到三個就近合并,成為一市。每市戶數必須在三千戶以上,上者不限。各市置六曹副官,衙前差役胥吏的比例不得超出下面戶數的百分之一。若是情況特殊,可以向路提出申請,但也不得超出五十分之一,以減少百姓的負擔。各市上面就是路,路也置六曹官與衙前差役,比例不得超出下面戶數的三百分之一。余下可以仿照我朝制度。”

至于各市各路的官員任命,王巨就沒有再說了。也不是一定非得讓王巨來任命,就是王巨現在也沒有考慮清楚呢,要不要交給朝廷來授命?

而且王巨也耍了一個滑頭,宋朝路編置下面是州縣,讓他變成了市鎮村三級制度。

名字不一樣,編置不一樣,制度也不一樣,就可以避一些嫌了。

“但現在來不及啊。”劉紹先道。

“現在亭長選舉可以成立起來,各市官員任命,則在各個管事中挑選優秀人才,擔任臨時官職,再由這些臨時官員挑選合格的鎮長,先將百姓管理起來。”

“這樣也行,”大家點頭道。

“然后我再說其他,首先說宗教,百姓需要信仰的,因此需要宗教。不過得對宗教做一些限制,合法的宗教只能是佛道二教。其他宗教一律不得推廣。但道士與和尚的比例不得超過百姓戶數比例的千分之四。每個道士和尚可以擁有一頃觀田或寺田,可以免其賦稅,但不得超過這個面積。也不得接受百姓捐獻的任何田宅,否則就要強行其還俗。退還田宅,但可以接受百姓其他形式的香火捐贈。另外,無論道士或和尚,不得以任何形式誤導百姓有病不醫,欺男霸女,敲詐勒索,教人自殘,顛覆官府國家。秘密聚會,強行控制教徒,攻擊別的信仰,教人破家蕩產去贍養自己,各種祭以及殘忍祭祀,否則就定為邪教分子,重則斬殺,輕者黠字流配。我要的是真正教人向善的宗教。”

不一定佛道就是好的宗教,就象王則的彌勒教,那就是宋朝典型的邪教。而非是什么農民起義。

但王巨在這里強調著重了一個攻擊性,這是預防未來的,西邊已經開始圣戰了。而且還打勝了……

另外就是防止大和尚們過份貪婪,賺香火錢沒關系,但別參與到兼并中。

“這個還真要重視,”陶青說道,因為下面已經有了自發的各種各樣的宗教,這是堵不住的,不如主動疏導之。

“希言,明年財政能緩一緩,抽一點錢帛。各市皆興修一寺與一觀,從中原再請一些愿意弘揚佛法道法的真正的道士與和尚前去。讓他們將百姓的宗教觀念引向正確的方向。”

“好。”

“然后我再說賦稅,先說兩稅。富田之所,兩稅比例是十抽一,但不得超過這個數額,也不得有各種變相的攤派,違反者,立即罷免其職位。中田之所,兩稅比例是二十抽一。下田之所,免去兩稅。如若缺糧,由官府與商賈共同購買之。商稅仿照我朝過稅與往稅,一市之內,任何商貨,只抽一次過稅與往稅,不得以任何形式反復抽稅。一路之內,抽兩次過稅,全境之內,抽三次過稅。”

“茶酒鹽礬如何之?”陶青又問。

“征商稅,不得專榷。”

“如果朝廷更改呢?”

“形成慣例,況且是海外,即便以后朝廷委任官員管理,也不能讓他們擅動。若擅動,下面各個臨時官員可以帶著百姓將其用一些方式攆出其管理的區域。”

“這個……”陶青本來還想說,忽然笑了起來,這個朝廷管理也不能當真哪,真能管得著嗎?

“那水利與道路如何興修?”

“小型的由亭長鎮長決定,農閑時讓百姓自發興修,如果大型項目,則由鎮長上報各市官員,由各市派出官員考察,然后撥出專款興修。”王巨頓了頓道:“不過得做一個甄別,何謂大小,一萬工作日以下的工程即為小型工程,由各鎮自己負責。以上則為大型工程。不過這些工程在決策前,必須也要聚集百姓投票決定,六成百姓支持者才能通過,立項提議。”

“這個主意好,上下共同監督。”諸人皆贊成道。

實際這就是王巨想出來的制度,結合了前世兩種制度的綜合體,下面分權選舉,也就是所謂的民煮,上面集權,以保持高效與政策的連貫性。

不過科舉用人制度在這里消失了,也變成了選舉制度與磨勘制度的結合體,亭長鎮長是選舉,表現出色,提一步提撥,不過想得到百姓在這下面兩級認可,必須要學會愛護尊重百姓。但從市一級選舉消失,變成了磨勘。試問下面百姓真的能知道市長省長做得好不好?扯么!

教育繼續重視之,但還歸了教育的本來面目,讓大家掌握更多知識,再用這個知識換取更好的生活,并不是為了做官。能做官的讀書人實際在宋朝占了多少比例?反而將許多讀書人整變成了書呆子,一家子都拖下了海。

效果是兩種制度的完美結合,還是不倫不類,那得看執行后的效果了。

“我再說工商,明年可以逐步撥出一百萬貫錢帛,如果有信心與勇氣者,可以向其貸款,資助其種植、養殖、以及興辦各種作坊,商業販賣。但有兩條,所募百姓必須自己從內陸勸說過來,不過我們可以免費提供船只讓其往返。其次利息是年息一分。若是從事航海販運者,考慮其風險與暴利,則是二分。最后一條。家人有商賈行為的皆不可以擔任市以上正級官員,以免象我朝這樣產生太多的不公。大約就這樣。你們看還有什么補充的?”

其實宋朝也禁止官員經商,但沒有執行好。

實際這樣一來,整個海外就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行政方面的管理,還有一部分是屬于自己的產業,包括船隊的航海收入,一些獲利大的種植養殖業,礦業。開采業。或者用宋朝制度來區分,一是國庫,一是內庫,但這個內庫遠比宋朝內庫所占收入比較例大得多。

這已經是一個國家的雛形了。

劉紹先說道:“少保,我們可以直接與倭國天竺大食交易了。”

這句話說得很委婉。

去年弄出來清涼油,于是那邊開始大肆種植薄荷,移載樟樹,這兩樣乃是主料,然后在里面加了一些丁香,桂皮油等材料。基本與清涼油效果差不了多少。作用很多的,可以防止瘴癘,驅風鎮痛。治療風寒風熱暑氣、蚊蟲叮咬、燒傷燙傷、體臭便秘,還能消炎止癢,暈船不適,止惡去邪,清神明腦。

然后又刻意燒出一個個漂亮的小瓷瓶子裝起來,瓷瓶上還燒了一幅精美的圖畫,下面一排說明的文字,說它成份有丁香,桂皮。桉香,擅香。菝香……反正都是香,這樣才能賣出價格。

但弄出來這個物事。主要還是為了蚊子水。

雖然蚊子水沒有弄出來,卻提高了現在的提煉技術與蒸餾技術,無疑,另一樣物事也可以上馬了,那就是香水。

其實很多商品或者武器,技術都有著關聯,只是王巨也不知道具體的工藝,否則研究出一樣,就能研究出好幾樣物事,包括一些可能的西藥。

香水也不錯,宋朝許多富人喜歡薰香,就是將香料放在一個比較密封的空間里燃燒,衣服擱在這個空間的上面,香料燒完了,衣服也香噴噴了。

但這個薰香也不能讓衣服一輩子香氣不散,而且代價高昂。

于是王巨提醒于海外研究生產,還讓一些管事帶了許多花籽到海外種植。

今年生產出來的數量很少,不過也帶回宋朝。

最后一樣,那便是鐘,不過王巨沒有讓它命名為鐘,而是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金漏。

現在工藝太落后了,九成零件都成了殘次品,往往一個小齒輪子成本就得十幾文錢。并且功能簡單,只有個時分針在轉動,其他功能一個沒有。而且很笨拙,每個鐘足足有四十多斤,攜帶極是不便。但這個也沒有關系,一是產量不高,二是物以稀為貴,能賣上好價錢。因此又用最好的漆料與木料,甚至還鍍金鑲寶石,只是玻璃一直沒有研究成功,缺少了玻璃鐘罩。況且它誤差經過反復考究,每天誤差不過兩三分鐘,在這個時代,算是精確得不能再精確的計時儀器了。至于大,高大上,大就是那個大……

但這個計時與后世不同,一天分成了十二個時辰,而非是二十四個小時,每一個時辰五刻鐘,每一刻鐘二十四分。最后分才與后世相同。

這個鐘乃是王巨盼望許久的,如果計算投入研發成本,最少得十幾萬貫。

然而有了它,與六分儀、指南針、各個精準的航海圖搭配,就能基本測量出各艘海船所在的經緯度。甚至可以說,只要船隊規模大,足以攜帶大量物資,再由王巨指導,從現在起,基本可以“環球”航行了。

去年年底才研究成功,不過生產的不多,也由馮玉清管事帶到了杭州。

這三樣物事無疑是好東西,但如何判斷其價格呢,市舶司使便請了杭州幾個富商來判斷,最后市舶司按照幾個富商的估價將它們榷買下來。

可能因為幾個富商巴結朝廷之故,這個價格并不高,最少比劉紹先估計的價格低了一半多。

因此劉紹先想繞過宋朝,不在宋朝出售了。

王巨卻在沉吟,不僅是這三樣物事,大洋彼岸現在也有了棉花,也有了甘蔗,絲麻,茶葉,一旦興起,必然與內陸搶海外的貿易。

他想了許久,還是沒有想清楚。

但自己能決定幾百年后的未來嗎,于是說道:“這一條可以,不過切記,彼岸不可鑄錢,必須來到內陸兌換銅幣回去。”

有了自治權,兵權,財權,如果再有鑄錢權,估計這一群手下真會學習陳驛橋事變,將皇袍往自己身上披了,那個結果可不是王巨想要的。

“如果大家沒有異議,我們再商討細節。”

實際除了最高層王巨沒有想好外,大約章程已經制訂下來了。

大伙商議許久,包括各個具體的規訂,甚至每一級官員的薪酬。官員越高,薪酬當然越高,但也不能象宋朝這么做,頂級官員薪酬福利能達到五萬貫以上,這太操蛋了,養一百幾十名頂級官員,海外就幾乎沒有利潤了。

但大家興致勃勃,在座的可以說都是不得意的文人,甚至有一些人連舉子都沒有中,只是因為會做事,最后脫穎而出,被王巨重視,這才坐在這里。

這些章程制訂下來,各個官員的任命也要決擇了。雖然這些官職不可能穿上宋朝的朝服公服,但行駛的職權皆是一樣。

天色漸暮,這才商議完畢。

王巨又說道:“最后還有一件事,請大伙商議一下。”

他說完,拿出一個奏疏,也就是陶弼彈劾他的奏疏,上面說王巨盡管用這個方法,可以用最小代價拿下交趾,不過太過殘忍,有違天和,請朝廷立即嚴懲不怠。

大伙看完,立即義憤填膺,紛紛責罵陶弼。

王巨對陶弼一直很尊重,陶弼怎么寫這道奏折呢?

難道非得再死幾十萬軍民拿下交趾,才甘心嗎?

而且讓王巨能看重的,有幾個人是愚腐的圣母婊?

一個個氣得不行。

事實如果宋朝在這個重要的關卡里邁不過去,歷史繼續重演,可能兩百年后,北方七百多萬戶,四千萬百姓,還會死于元蒙屠刀之下。

所以對于王巨來說,不做圣母婊也要下狠手,做圣母婊更要下狠手。

這個沒必要說,王巨徐徐道:“各位莫要怪陶公,這是我有意自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