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三二三章 吃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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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老弟,你說這話可冤枉我了,雖然我家產不及諸位,我家也略有薄產,與你們一樣,有七頃地,但在田冊上只錄了兩百余畝,一是降等戶,二是隱稅務。[頂_點]小說w.23wx.m你們有損產,難道我沒有損失?”

“你怕什么,不是有一個有出息的兒子!”

“彭老弟,你怎么說話凈冤枉人哪,好,我只說幾句,馬上就走,現在說第一句,那小評事雖然手段狠,但可曾拿過貪過,可曾徇地私?”

趙員外這才問到點子上。

為什么王巨讓大伙頭痛,就是這個不貪不拿,那怕家中有事,都不收任何人的禮,聽說在華池縣,自己還掏腰包替國家墊付了一些錢帛,并且讓外父也墊了一些錢帛。

所以在這上面抓不到任何把柄,要么就在渠工上糾纏,但渠工上自己真沾到理了?

這個油鹽不進,才讓大家難受。

所以看樣子也不可能因為趙度而走后門。

彭員外這才色霽:“那么趙兄前來,我相信不是真探望曾員外吧。”

說完扭了扭身體,他們打得輕一點,可是同樣后面被抽破了,依然會痛。

“說實話,度兒被那小評事喊過去幫忙,我真夾在中間難受了,因此將度兒喊回家中責問,誰知道度兒一番話卻讓我茅塞頓開。”

“什么話讓你茅塞頓開?”

“諸位,你們想一想,鄭白渠為什么只能灌穿我們這幾個縣?”

“趙員外,你不是廢話嗎。再往北。全是山。如何修渠哪。”曾員外氣呼呼道。

他這個說法也不大對,不錯,整個陜西就關中這一塊多是平原地區,西到郿縣,東到潼關,南到秦嶺,北到華原北部,就這片不大的區域。成為了華夏文明重要的搖藍地之一。

然而這塊比較平坦的地區同樣也分高低,比如南白渠地勢就比較低,取水容易,太白渠地勢就比較高,取水難。還有北洛水的下游地區,同樣多是平坦區域,因為地勢高,盡管王巨第三階段走的是鄭渠路線這條高水位,也就是原來鄭國渠的那道渠址,但無法將水送到北洛水。也就是三分二的鄭國渠實際徹底失去效益了。

這次修過后,宋朝還能精力再修哪?

到了后世。可能科技更發達,但沒有了足夠的水源,如何去修?這意味著真正的鄭國渠喪失了最后一次恢復原有面貌的機會。

這個,幾個員外們就不大清楚了,但也能這樣說,王巨雖然走了一段高水位,可能不能再往北再高?都是山了,怎么修哪。

“是不是都在涇水之北?”

“你就不要賣關子了,直接說吧。”曾員外道。這都是廢話,往西那是咸陽地區,往南那是長安地區,能修,但屬于鄭白渠嗎?

“這一修就是近四萬頃耕地,并且多是一等良田,得養活多少人,十幾萬戶吧。”

“那來的十幾萬戶?”

“若是朝廷派來四萬軍戶呢?豈不是十幾萬戶?最少十萬戶吧。”

“這個就不要再提了,”幾人一起反感地說。

實際他們圈田還有一個內在原因,那就是佃農,這一修,家家戶戶分了足夠的耕地,馬上他們連佃農都會頭痛,誰還愿意替他們耕地?就算有官員胡來,有的百姓帶地入佃,那所得也會有限。

四萬多頃的地,想想就頭大了。

“你們只看到了地的收入,沒有看到其他的收入,幾縣那一縣城離涇水渭水最近?一旦十萬戶人家家戶戶手中有良田,意味就有了收成,有了收成就會有余錢,況且那些軍戶朝廷每年還會繼續發十幾貫的薪酬,就算一戶一年買十幾貫物事,那也是一百多萬貫的交易。況且鄭白渠一旦修成,將會成為前線主要供糧地點,那會帶來多少交易?賺了這個錢,那勝過了多少租子?我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在碼頭邊買了十來畝地,以后打算修邸店。”

“哎呀,這才是頭等大事,”曾員外一起子從床上爬起來,又痛得趴下:“婆娘,快看看家中還有多少錢。”

“曾老弟,且不急,這是我說的第一件事,我再說第二件事,所以呢,鄭白渠成,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

這個所以呢一出,幾人又狐疑地看著他。

“大家不要看我,如果是王評事讓我來的,我也不會將這個好處對你們說了。”

這一說,幾人又重新釋疑。

實際這個好處,王巨也想過,但考慮到沒有那么多錢帛去經營回攏,若是占地,這又是一個地價被嚴重低估的年代。

不但地價,就是房價也是如此。

許多士大夫對京城的房價叫苦不迭。

是貴,一棟象樣的房屋就得千貫錢以上,但是不是真貴呢?

最少作為王巨,包括九百五十年后的人,是沒資格說的,比如呂端那個豪宅,亭臺樓閣,那么大面積,首都的核心地區,價幾何,五千貫!可能現在得值一萬多貫了。那也不過幾百萬人民幣。放在后世,在中南海附近若有這樣一棟房屋,那得多少錢哪,十億也拿不下來!

它的價值不在地上,甚至都不在房屋上,而在經營的好處。

如果在上面撥一點錢帛等明年的回報,可能也會有回報,但那樣,又會招來更多的批評,因此王巨果斷放棄了。

當然,這幾人肯定不知道王巨想法。

趙員外繼續說道:“諸位,我是好心前來,若是諸位還有什么想法,那我就走了。”

“別走,趙哥,咱們相信,你繼續往下說吧。”

“我們現在來硬的。那個王評事吃硬的嗎?你們想一想。再硬能硬過西夏十萬大軍?”

只一句。就將幾人問住。

“那我們為什么不換一個手段,與他協商,今年圈占的地我們不要了,想辦法追回更多的隱田。”

“這個怎么追哪?田冊上是一回事,實際又是另一回事,有的隱得多,有的隱得少。并且查都不大好查。”

“我們協商一下,主動配合。盡量追回一部分,是吧。”

“我不同意,”盧員外道。

“盧老弟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反正我是打算這么辦了,正好我兒在他手下做事,容易溝通,時間過得很快的,現在夏天,秋天一眨眼就到了。你們非要碰得頭破血流。我不會這么做。你們再想一想,將若大的朝廷官員逼得出城住茅草棚。傳到京城里,當真官家還會替你們說話?我不管你們同不同意,以后就不要怪我兒替他做事了。”趙員外說完,離開了曾家。

“這才是手段,”侯可服了。

王巨也是自得,微微一笑。確實,這才是手段。

才下來時,他也未考慮到會這個沖突,一心想著修渠的技術與錢帛。但發現了,只好做出選擇。若是站在豪強立場,只能以規勸為主,相互做一步退讓,那么矛盾不會激化到這一步。若是站在朝廷平民百姓立場,就是王巨現在選擇的做法,矛盾必然激化。

有三大群體,百姓是支持的,軍士是支持的。

王巨越強硬,軍士越有信心,越不會擔心官紳勾結,將良田占去。

剩下一個群體,鄉紳,也就是各個大大小小的地主。

但就是鄉紳內部也不是一塊鐵板,幾乎每戶人家都有隱田,一個多少問題,也不能過份怦擊,侵占國有財產,在那一個朝代,很少以為是丑事。

處理不好,這些人就能抱成了團,即便自己用暴力手段解決了涇陽豪強,但能不能解決這幾個縣所有豪強?

然而隱的多的與隱的少的,心態就不一樣,勢力強的與勢力弱的,心態又不一樣,性格軟的與性格硬的,心態也不一樣。

王巨感到是一個突破口,一直沒有找到契機。

趙度來了,委婉地提出央請,俺家也有隱田,可俺家是好人哥,從沒有鬧過事,能不能從輕發落,不指望幾百畝隱田最后全部能拿到手,只要拿回來一大半,那就滿足了。

這個央請,實際就是大部分鄉紳的心態。如果能拿出大半隱田,因為都得到了灌溉,包括原來的旱田也變成了良田,實際利益并沒有受損,再加上許多人膽子小,勢力弱,也就滿意了。

這部分鄉紳分化出去,剩下的不過是一些刺頭,僅是對付刺頭,那還不容易?

于是讓趙度回家,轉達了這些話。

一是利業商業分化與轉移矛盾,二就是進勸大家最好端正心態,三呢順便看看這幾戶人家有什么動態。實際效果不錯,即便這幾戶人家中,也有人動了心,城中動心的人家更多,有的人甚至直接推舉趙員外做代表,與王巨談判協商。

“侯知縣,還不能掉以輕心。”

“那是,”侯可呷了一口茶,但還是筆容滿面,不管怎么說,這樣一來,秋后的麻煩會減少了一半,他壓力也松了許多:“此茶倒也怪異。”

“味道如何?”

“香倒是香了,但怎么說呢……”

“不要小看了它,是我托大舅兄在杭州買來最好的明前茶尖,然后派人翻炒后,托運過來的。”

王巨也呷了口茶說道。

可能宋朝出現了炒茶,但很少,反正王巨沒有看到,所看到的茶都是茶餅。茶餅盛行,同樣也有時代的原因,那就是運輸問題。炒茶雖香,對密封性要求嚴格,保管時間也不能太久,而且易碎,運輸不易。茶餅雖制作麻煩,可是保管時間更長,對密封性要求也不強,運輸方便。當然,不來到宋朝是發現不了這個問題的。所以到了明清,還有茶餅在流通。

現在喝的茶,可能算是上等的綠茶吧,可能也不算是綠茶,而是白茶。何謂白茶,就是在加工過程中不炒不揉,曬干或用文火烘干,葉片上保留了白茸毛,因此泡出來湯色比較淺。大約自己沒有說清楚,李貞買來茶尖后,不敢大力翻炒之故。

到后面的茶種類更多了,綠茶,紅茶,烏龍茶,白茶,黃茶,黑茶,大多數在宋朝幾乎都看不到。

“做事當如飲此茶,苦盡甘才來。”

“未必,如果苦后確實是甘,會有許多人喝的。但就怕苦過之后還是苦,并且是苦中帶澀。”

“所以我讓他們看一看甘。”

“哈哈哈,”侯可一笑,騎著老馬走了。

王巨招了招手,問胡全:“你聽明白了嗎?”

胡全搖了搖頭。

“想不想家?”

“我想娘娘了。”

“那怎么辦呢?”

“我要好好讀書,以后也做叔叔這樣的官,就能將娘娘接到身邊享福了。”

“那就用功讀書,等稍長一點,我也將你安排到好的州學或書院里讀書。”王巨說道。胡謙戰死,王巨問其妻子,其妻子讓兒子選文,這是一種很正常的心態。王巨也同意了,如果胡全長大,考不中功名,王巨大不了讓一個蔭補資格。

王巨又看了看朱俊。

朱俊笑道:“大郎,我也不是小孩子,當真我怕不懂啊,大郎是說沒有苦中苦,怎知甜中甜。可是侯知縣卻說,吃了苦中苦,后面也未必會有甜中甜。所以大多數人眼光淺,選擇手中既得的好處,而不會去做退讓。”

“不錯,二郎,再過一段時間,你可以回家了。”

“大郎,不管怎么說,這段時間,我是愛益非淺哪。”

在華池縣朱俊還沒有看出很多東西,但這段時間王巨與諸豪強的斗智斗法,讓他看得眼花繚亂。

“恩,不過我還要說一句,為什么西夏敢其負我大宋,當真西夏也能滅得了我們大宋?”

“他們是強盜心態。”

“他們為什么不敢對付遼國呢?”

“遼國強大。”

“遼國真強大嗎?”

“難道不強大嗎?”

“朱二郎,你好好翻一翻史書,不錯,我朝兩次北伐是失敗了,但遇到了什么樣的對手?蕭太后,韓德讓,耶律休哥與耶律斜軫。就象吐蕃有了論欽陵與沒有論欽陵,馬上就是兩回事一樣。”

“耶律休哥同樣戰敗了。”

“是被我朝擊敗過兩次,但世人低估了李繼隆,這才是真正不敗的名將,即便岐溝關敗成那樣,李繼隆還力保他的部下不失。當然,這不代表著李繼隆比耶律休哥還厲害。你再想一想,李繼隆兩次擊敗耶律休哥是在哪里打的?”

“定州。”

“定州是那一國的?”

“我們大宋的。”

“知道原因了吧,耶律休哥兩次失敗,是與我朝兩次北伐一樣,深入到我境了,天時地利人和不利于遼軍,兩人旗逢對手,那么耶律休哥就要失敗了。因此我朝并不比遼國弱。之所以弱,乃是我朝主動求弱。國是如此,人也是如此。吃柿子挑軟的吃,我也是在吃柿子。總之,鄭白渠一帶豪強鄉紳勢力不厚。若是到了京畿河北,那怕就是在長安,我也不能用此強硬手段了。”

朱俊當時又傻了。

所以呢,當時高滔滔不排斥趙頊與王巨交往。

但她還是有些低估,低估了士大夫的能力,低估了王巨。

朱俊繼承家業,得有一顆腹黑的心態,做皇帝,不能心壞掉,但更要保持一顆腹黑的心。

趙頊正是缺少了這顆腹黑的心,又開始跳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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