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二九七章 胡鬧(下)

韓維也有些忽信忽疑,這是一個連萬春圩下面有蛟龍都能拿出來說的年代,況且有趙匡的前例,那還有什么資格怦擊王巨?

并且韓琦也派了使臣,準備過完元宵節,立即下去察看黃河,第一個看能否筑起王巨所說的縷堤,第二便是看能否引黃入濟,再評估一下引黃入濟的好處劣處,這便得能驗證王巨治河之策的可行性了。也許現在沒那個錢修河治河,但將來有錢了,便可以施工了。

但當真看看地圖,便能指點全國的大小水利?

所以韓維似信非信,并且一想,他心中就十分糾結。

不僅韓維糾結,司馬光、韓琦這些大佬那一個不糾結?

特別是歐陽修,這小子看一看地圖便能看出全國的水利,那老夫是不是也能看到呢?于是他將各地大大小小的地圖拿過來看,看了很長時間后,反而更糾結了。

王巨提醒,那么就從地圖上的山川河流分析吧,這一分析得到一些似是似非的想法,也證明了王巨確實是看地圖看出來的,但具體想法呢?歐陽修越想越頭痛,老夫咱就沒有形成具體的想法?

“不過這次韓公之授命,可能會有些弊病……”

這又要從富弼歐陽修他們說起。

以前宰相除了在中書處理政務,偶爾也在家中接見臣僚,以便迅速得到第一手情報,及時決策國家大事。

但這些君子為了控制呂夷簡的權利,便上書一條建議,做為大臣。當公事公辦。有什么事請到各個部司里處理。不得私下有任何往來,包括親自登門拜訪,或者派下人,或者書信往來。

結果自作孽,不可活。

水洛城之爭開始了,范仲淹想調解大家,但大家不得私下往來,他如何調解?

然后各說各的。各做各的,一時間丑態百出,趙禎不得不五問范韓,新政無法執行下去了。

后來君子黨與小人黨慢慢模糊不清,這項禁令也漸漸松馳了。比如韓琦也偶爾召集下屬官員到自己家中商議,但也不敢做得太過份。總之,還有一個無形的框子拘束著大家。

因此韓維與韓絳雖是親兄弟,交往也不多,這么多天,就是昨天他才與韓絳來往了一回。兄弟倆談論了一些時局,包括讓人側目的王巨分析水利。以及王巨的授命。

“為何?”

“殿下,沈氏兄弟起萬春圩,用費頗省,乃是好幾個原因,哪里是江東,百姓既多又富足,水勢平緩,只要設計得當,挑起圩埂,便是良圩。給力文學網但鄭白渠不同,水勢湍急,多夾泥沙,雖有百姓,百姓困于兵役勞役,原先關中乃我朝富庶之地,但自西夏構成兵禍后,陜西百姓貧困。百姓困乏,工程難度高,規模浩大。如果楊蟠真如蔡公那樣,兩人合作圓滿,自然又為朝廷建功,若不能如蔡公那樣,兩人必產生爭端。一旦失敗,失職便由王巨來承擔了。”

韓琦讓楊蟠擔任主使,王巨擔任副使,大家滿意了。可有的人還是很擔心,如張方平,如韓絳。

而且與慶州不同,十萬敵軍到來,不死即生。

只要蔡挺不那么昏庸,必須與王巨配合。

但這個與生死無關,至少失敗了,楊蟠肯定不會死。

楊蟠未必有那種緊迫感。

況且王巨心中如何作想?

不用想,王巨心中肯定不愉快了。然而王巨前面接到授命,后面就離開京城,似乎王巨也沒有什么不快,張韓擔心才稍稍松懈。

“這就是棧道啊,”野龍咩勝都不敢在上面騎馬了。

有的棧道還好一點,有的棧道幾乎全部懸空。

這也是古代人們的智慧,從關中到巴蜀道路困難,為了相互交通,于是發明了棧道。

先派工匠民夫在山體上打下一個個洞眼,再塞上橫木,于橫木上鋪上木板,然后人們就能借助這種懸空的棧道相互往來了。

但為了這個棧道的建設與維修,古今往來,不知道死了多少百姓。

所以野龍咩勝看著下面的懸崖,都不敢騎馬。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陸平說了一句。

然而也未必,如果王巨有本領,將黃色火藥發明出來,國家財政再寬裕一點,那么同樣可以生生炸出一條安全的道路。

但那個太遙遠了,黃色火藥怎么弄出來的,王巨真不懂啊。就是弄出來,眼下國家也沒有那個錢。

這才是王巨說水利,從兩廣先說起的原因。

為什么先說兩廣,那個筒車與水中壩,國家需要錢嗎?只要韓琦印刷下去,再配上一些說明,送到兩廣與荊湖南路的南方去,甚至福建路的西邊,或者梓州路與夔峽路一些山區的縣,就可以推廣了。

不用撥國家一文錢。

與難易無關,而是看能不能執行。

王巨同樣功利主義嚴重,不能執行的,可以說,那就放在后面說了。

太湖圍不用多說了,東南已經有了許多湖圍之田。

但圩田卻能說一說,后來四大米市,常熟,湖州,蕪湖,長沙。

前兩者已成了宋朝的糧食基地,第三個城市現在還是一個小破縣城呢,若不是萬春圩,原先幾乎一半人靠打漁采茭謀生。

為什么能成為四大米市,正是江東圩,隨著蕪湖與江北圩田廣建,甚至后來周邊出現了三十多萬畝的超級大圩田,因此從南宋時,這個城市就越來越重要了。

至于潭州長沙,哪里的情況更復雜。

現在連梅山蠻都沒有搞掂,即便說了也不會起作用。

過了半天,野龍咩勝才適應在這種棧道上前進。

“大郎。韓公會不會動怒?”野龍咩勝問道。

“你猜呢?”

“大人物。小的猜不出來。”

“那我告訴你。韓公會動怒,不過韓公還好一點,但有些人會非常非常的動怒。”

“這些人太過份了。”

“那要怎么看了,如果能向他們表示忠心,融入他們,我怎么去做,都無關緊要了。”

“大郎為何不融入他們?”

旁高枝并不丑啊。就象王巨在慶州,無論孫沔。還是蔡挺,都在努力打好著關系。蔡挺還好一點,為了打好關系,王巨都賄賂了孫沔。

“融入?”王巨笑了一笑,他也不介意融入,可關健他融入那一派?韓琦派,司馬光派,自己想找抽啊?或者未來王安石派,然后做王安石的爪牙?

沒有司馬光派,沒有文彥博派。也沒有韓琦派王安石派,那么那一派。王巨派!

“放心吧,”王巨說道,等自己從四川回來,早就開始改天換地了。

“什么,王巨去了成都府,去看都江堰?”韓琦幾乎都要大叫起來。

王巨四人騎馬迅速直奔關中,這一行很快,一來一去,得需要不少時間,路上的冰雪還沒有融化,又多少會使速度下降,并且到了都江堰后,還要細細看上五六天。

就是這行快,也要四十余天了。

回來后,必然還要扯皮,那時候真的一天不能再拖了,正是施工的時間,拖一拖,春汛便早來一天,而且再拖下去,春耕開始,接著夏收又來了。所以不大好征調民夫了,即便有了戰俘,有了軍士,民夫還是主要的勞動力。

除非王巨小鬧鬧,只要工程稍稍大一點,那將是萬春圩工程量的十倍!

因此很快便由關中入蜀。

驛卒當然不敢阻攔了,但有的驛卒便壯著膽子問了一聲。

這是為什么呢?就是職官不能無緣無故地離開管轄地界。王巨擔任了這個職位,活動范圍可能會很廣,至少涇水上下都可以活動,甚至若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都可以活動到渭水與北洛水,那怕跑到延州去,都不會有人說閑話。

然而不能往四川跑啊,難道修三白渠修到四川去?

驛卒發問,王巨也回答,俺去四川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而是看看都江堰,去借鑒一些經驗。

事實也是如此,他前世看到了一些水利工程,一是沒有注意,二是那是現代化工程,與古代工程是兩回事。別看都江堰,即便到了宋朝,仍有很好的借鑒作用。

看一看,再加上他少許的金手指,幾個懂水利大臣的幫助,以及火藥,那么這個鄭國渠便有把握修好了。

如果沒有這個副使,王巨能讓幾人先去鄭白渠察看,他還是要去,不過要對朝廷說明一下。

然而韓琦將他變成了副使,王巨當真高興嗎?

敢情若是修好,首功是韓琦的,次功是楊蟠的,到了自己手中,還不知能有多少功勞呢。然而一出事,自己無疑會成為第一個替死鬼。

俺們當真好欺負啦。

因此不打任何招呼,直接騎馬奔向四川。

韓琦氣得一仍奏報,說道:“胡鬧,胡鬧!”

消息迅速被彭思永得知,立即上書彈劾,請求韓琦停止重修鄭白渠計劃。那有事到臨頭,才去學習的?

臨時抱佛腳,要不得。

但真與臨時抱佛腳相同么?若說懂,一個水利涉及到多少知識?試問那一個水利專家樣樣精通,恐怕李冰也做不到樣樣精通。

作為指揮官,只要懂得大模樣,不使總工程出現重大失誤,然后指揮得當,那么一項偉大的工程就修建起來了。王巨前去看都江堰,不是臨時抱佛腳,而是一種慎重。

若說學習,試問朝中有幾個大臣,執行過類似的大型水利工程,難道因為沒有,就不實施嗎?

倒是司馬光說得中的:“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足啊。”

不知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