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兕都沒有出手了,坐在大營里看兩營蕃騎如何虐殺西夏人的。
直到西夏將士開始紛紛逃命,姚兕才下令三軍追擊抓捕。
想修路啊,況且還是修子午山的路,那需要多少勞力,上哪兒找這些免費的勞力?
王巨沒有指揮了,靜靜地看著戰場,戰場上的血肉橫飛,才開始時他也不大習慣,可幾場戰役打下來,他也麻木了,其他宋朝將士也是如此。不過這是好事,也許個體戰斗力宋軍不及西夏人,不過西夏人更散漫,又是來自各部族,甚至有的部族還有著世仇,因此不團結,這削落了西夏人的戰斗力。相比于西夏人,宋軍更團結,并且是募兵制,配合也勝過了西夏人。
只是瘸腿的制度,讓宋軍喪失了優勢。
另外就是戰斗,西夏人位于四戰之地,不但不收斂,反而四面交敵,或者抄掠,因此戰斗不休。那太過了。然而與西夏人相反,宋朝以和為貴,宋軍普通缺少了戰斗經驗。
這幾戰下來,出現許多傷亡。
不過在王巨心中,寧愿要現在的宋軍,而不愿意要原來數量更多的宋軍。
看著宋軍組織有序地迎戰,越來越接近訓練時的表現,王巨臉上出現一絲欣慰。
天色黑了。
雜里寨門打開,一個老者走了出來,說要見軍中主將。
“讓他過來。”
全二長子將老者帶過來,見到王巨,老者立即跪下,王巨也不扶他。
老者說道:“我們愿意投降,但不知道明公如何安排我們?”
“你們不愿意投降又如何?”王巨冷笑道。
“明公,以老朽的眼光來看,這支宋軍估計是中國最強大的軍隊,如果明公不愿意妥善安排我們,我們只好魚死網破,雖然寨子必然不保,但也能傷亡明公一些手下,他們都是精銳,明公當真舍得,明公何不退一步?”但他心在想,怎么這行宋軍的主將如此年青?
“那好,我就退一步,有三個要求,第一聽從我的安排,我會將你們全寨百姓押到鳳川鎮東面,尋找幾塊河谷,讓你們生存。”
“第二個你們原來是宋人,卻主動叛投到西夏,這個不提了,然而你們主動做夏寇的向導,屢屢帶著他們越境抄掠,個個罪不可赦,因此你們寨中的所有丁壯必須服一年以上的勞役,表現好了才能釋放回家,若有反抗,必殺無疑。”
“第三,我會留一些牛羊給你們,也會留一些財產給你們,婦孺老幼不會追究責任,不過你們必須要改姓,不再姓雜里,而是姓滅西,滅,消滅的滅,西,西夏的西。”
“為什么不改成滅夏。”全二長子奇怪地問道。
“他們這些西賊如何擔得起夏,大禹的那個夏才是夏國。”王巨又轉向老者說:“李諒祚性格多疑,若是你們改成滅西之姓,即便以后再逃到西夏,李諒祚也必然派出大軍滅掉你們全寨。這三個要求是我的底限。否則我們馬上滅掉這股你們請來的西夏軍隊后,必然屠殺你們全寨。有膽量,那就反抗吧。看看你們能傷亡我多少手下。滾。”
老者狼狽地逃出大營。
看著他的背影,王巨說道:“還以為我是以前的宋將宋官,好忽悠呢。”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諸將士押著一批批戰俘返回大營,殺羊做飯。
河谷的戰事也結束了,不過還有將士在繼續捉拿逃兵,搜捕逃散的戰馬。
寨門又打開了,這一回出現了好幾名老者,見到王巨后又跪下,說道:“明公,我們錯了,愿意聽從明公的發落。”
“你們這群刁民,果然刁滑,”王巨譏諷道,又說道:“讓你們全寨人一起出來集合,若半個時辰內還不出來者,殺無赦。”
這是一次很巧妙的圍點打援戰術。
姚兕想私下拿出三百匹馬,由朱清換成錢帛,撫恤獎勵士兵。這是一件好事,能更好的激勵起士氣。
但它不合制度。
簡單的一個例子,張亢到了府州后看到禁兵軍紀散漫,而敵人又勢大,于是想出一個辦法,打開州庫,將州庫里的錢帛發放給官兵,由是士氣高昂,一舉將李元昊打敗。
雖然不合制度,也是權宜之計吧,再說國家養那么多兵是干嘛的,無外乎抵御外侵,內鎮叛亂起義。如果張亢打了敗仗還有一說,關健勝得無比的漂亮,沒有府麟路的激戰,李元昊能安份么?
但就因為這條,言官反復彈劾張亢,張亢悲催了,沒有功反倒有了罪。
帶頭彈劾張亢的乃是御史宋禧,也是一個小“君子”。
所以王巨不得不防一手。
不過姚兕反映的也是一個頭痛的問題,打了那么大勝仗,如果朝廷沒什么獎勵與撫恤,將士必然心寒,心寒了比士氣低落還要惡劣。
于是王巨想出這個辦法。
西夏那邊的環境王巨不熟悉,可是叛逃過來的野利部有一些人熟悉,正好蕃軍中就有許多是野利部人,聞聽李三狗大名后投奔了新蕃騎,王巨便讓李三狗詢問,果然有幾個人對疆砟堡到白豹城一帶的地形與各部族比較熟悉。然后幾人秘密挑選,選來選去,選了這個雜里部。
一是他們作惡多端,二是他們富裕。
但又有一個新的問題,去的時候好辦,攀山越嶺,吃點辛苦,可以秘密抵達雜里寨下,回來就不大好辦了,得要押運牲畜物資,必須走正規的道路,那怕是小道,得要有道。
最后大家便商議出這個計劃,先讓三營步兵攀山越嶺,抵達雜里寨下,恫嚇雜里寨的蕃子,兵力不多,容易讓敵人輕視,孤軍深入敵境,又是反抄掠,敵人必然派兵相救。然后結柵防御。另一撥人馬,由李三狗率領,清一色的蕃騎,并且穿著繳獲來的西夏鎧甲武器,自大順城穿向白豹城。
因為行動秘密,現在大順城的宋軍還真以為是一支敵騎從大順城返回西夏的。但不管怎么樣,派人攔一下吧,然而倒好,居然沒有一個官兵過問。
這些真的不能想,一想王巨就頭痛,他都不知道史上蔡挺如何做到以環慶一路的兵力,將李諒祚生生擊敗的?
李三狗快要抵達到白豹城,忽然調頭轉向,馳向雜里寨。
因為方向、相貌、鎧甲武器,都讓西夏人迷惑了,于是才有了這場大捷,并且連疆砟堡堡主勒羅渾逯也被生擒活捉。
現在回去方便了。
第二天,五營官兵押著兩千多百姓,以及五六百名俘虜,又用繳獲來的大大小小六百多輛車子,裝上物資與糧草,浩浩蕩蕩上了大道,直奔疆砟堡。
這個疆砟堡快成了一個空堡,余下幾百名西夏人那敢阻攔?
看著山頂上這座險堡,姚兕說道:“說不定能拿下。”
王巨道:“明年吧。”
這幾場戰役已勝得很輝煌了,相信李諒祚也會肉痛一番,沒必要再畫蛇添足。
確實讓李諒祚肉痛了,聽到消息后李諒祚一度暴跳如雷。
不過隨后的是擔心。
三場戰役場場很勝得漂亮,特別是第二場與第三場戰役,一度被宋軍殺得急了,好幾百名西夏兵士跳入河中,活活淹死,尸體隨河水沖到華池鎮與慶州城外,官府才派衙役撈起來掩埋,以至讓兩城百姓好些天不敢吃河中的魚。
實際宋軍兵力并不多,東澗橋那場戰役王巨投入的兵力最多,也不足三千人,看似壓著西夏人在打,還沒有西夏兵力多呢。
所以三場戰役都在絕地里打響,但因為兵力少,還是讓少數西夏將士逃了出去,包括罔藏逋、野烏興舍。
這些人逃回去稟報失敗原因,為了推卸責任,只好夸大其詞。
他們的稟報便到了李諒祚手中,暫時他只能依據這些稟報做判斷,于是產生一個錯覺,自己派出大軍在抄掠,可這些兵力并不在一處,這便給了宋朝一個機會,集中慶州的主力從北往南清掃,那么自己余下幾路兵馬還會潰敗,因為越往環州方向,宋朝能抽出來的兵力越多!幾路抄掠的兵士被宋朝吃干凈了,然后宋軍好反抄掠了。
抄掠事小,那么疆砟堡、白豹城、麥經嶺、駱駝巷、洪德川、青崗峽這些戰略要地,隨時都能丟失。
所以他接到前方的消息,匆匆忙忙下令,將余下還在抄掠的西夏軍隊一起調回來,又分出兵力駐守疆砟堡。
這次抄掠終于停下。
所以王都頭說,姚兕與王巨出兵化解西夏抄掠之危,不過兵不在淮安鎮,更不在環州,而是在疆砟堡后方的雜里寨。
王巨將幾場戰役經過,與立功的名單再次上報給孫沔,返回了華池鎮。
還有不少事呢。
要派出斥候注意西夏那邊的動向,防止李諒祚報復。
要安排雜里寨的百姓,依照姚兕的想法,將丁壯一起抓起來修路,路修好了,送到礦坊做礦奴,一直挖到死,至于婦人小孩子一起賣掉。太狠了……
王巨終究干不出來,盡管西夏那邊時常這么做。
不過為了懲戒,他還是下令將所有丁壯一起押起來,與戰俘一道修路,這個路可不大好修,在大山里轉來轉去,最后修好了,必然會死一些人。但死了就死了,王巨不會心痛這些西夏將士以及雜里寨百姓。即便不殺婦孺老幼,王巨也不大客氣,找了四個小河谷,生生將雜里寨一切為四,分在四個地方安置,從一個大族變成了四個小部族。又留下少許牛羊與糧食,強迫他們開荒,種冬小麥。中間曾有人反抗,被王巨帶著一隊官兵,立即鎮壓,連帶伙伴全部砍頭示眾。
民族問題很頭痛,但王巨做法很簡單,恩要有,威同樣也在立。
幾千人立即安安靜靜。
然后王巨又花錢購買了三千石冬小麥,再加上運費,到了華池縣境內,價格有些偏高。王巨將它們交給了貧困百姓,勸戒他們秋播秋種,無論是酒,還是明年那場戰役,都需要準備大量的糧食。
兩次剿匪,三次大戰,山中一些山匪全部逃之夭夭,嚇壞了。不但華池境內的這片山區,包括龍蟠縣的那段山區的山匪也全部溜了,溜到了南子午山去,反正離華池越遠越好。
加上王巨發出第二道露布,一些逃到山里的百姓從深山返回來。這讓華池縣終于有了一份生機。
王巨又派出衙役一一安撫,并且又頒發了一道露布文書,想要提高糧食產量,一得有人耕種,二得有水,三得有牛。
他以前頒發了一道露布,不過效果仍然不大,因此用這道露布做補充,無論主戶或客戶,凡是飼養一頭耕牛,蕃人的肉牛不算,必須是耕牛,一年可酌情減免一石到兩石賦稅。用這道露布提高百姓養牛的積極性。
王巨這才來到吳村與青村,這個小水庫終于動工了。
并且王巨又邀請了其他村寨的里正耆長過來觀看。
“這才象一個知縣嘛,”杜主薄心中想到。以前的王巨讓他糊涂了,是知縣呢,還是武將呢?
可想象著那幾戰,杜主薄眼中閃過了一絲畏懼……
但他也想錯了。
邊境的州縣終是與中原的州縣不同,不求多少政績,只要平安,沒有叛亂發生,那就是政績,特別是西北諸州縣。所以孫長卿政績做得不錯,最后卻灰頭灰臉離開了慶州。
中書讓王巨來知華池縣,多少有些刁難,為什么趙曙同意了,這也是一次磨練。與趙禎相比,趙曙與趙頊父子攻擊性更強,但國家缺少善長軍事的的人,王巨的出現,讓他們父子倆眼前都是一亮。并且王巨又是文臣,用起來也放心。
但軍事不是葛懷敏那種嘴上說出來的,也不是趙括紙上談出來的,是騾子是馬,拉出來一溜便知道了。現在溜了,而是溜得很漂亮。那么趙曙與趙頊也更滿意了。
這才是真本事。
所以那怕王巨將華池縣變成一朵花,也沒有這幾戰作用大。
當然,這一條杜主薄到死也想不到。
京城那把大雨還在下。
為什么開封選擇在汴水河畔,而不是黃河,主要就是為了排澇系統。相對于黃河,金水河、蔡水、五丈河與汴水水位較低。
不過隨著黃河河床越來越高,這個也不管用了,一到河汛大的時候,幾條大河水位都會超過城內地平線,若是城中也降下傾盆大雨,京城就會出現嚴重內澇。
狄青那次也因為內澇,整個宅子都泡在水里,無奈之下只好帶著家人搬到高處,結果被文臣上綱上線,弄了下去。
這一年的秋汛更大。因為水位太高,河水從排灌系統倒灌入城內,城中地面上到處涌出水。
不但老百姓的房子泡在水中,連皇宮也泡在水中。大臣到崇政殿朝會,都淌著水,沒辦法,趙曙下詔打開西華門放水。這一放好了,整個皇城地形西高東低,一放水,水勢激蕩,咆哮如雷地涌向東殿,東殿最低的地方乃是侍班的屋子,傾刻之間,許多近衛與胥吏以及一些牲畜全部被淹死,包括王巨以前眼巴巴算計的戰馬。
整個皇城立即亂了套。
趙曙只好讓大臣與諸將重新修造房屋。
這是皇城發生的悲劇,城中的悲劇更大,僅是知道姓名的百姓,就淹死了一千五百八十八人!不知道多少人家房屋財產化為一旦。
司馬光上疏了,去年江淮等各地都有大水,今年更好,直接水淹汴梁城,為什么呢,所以陛下你得要孝啊。但他還是沒有出十分力,劄子雖長,語氣卻很委婉。
呂大防不客氣了,直接說,雨水為患,此陰乘陽之沴也,主恩不立,臣權太盛,邪議干正,私恩害公,西北連謀,盜賊恣行,群臣失職,刑罰失平。
不好說趙曙不好,但那個“臣權太盛”,無疑,只有倆人,韓琦,歐陽修。為什么盜賊橫行,乃是三丁刺一,與大肆刺廂軍造成的結果。
其他大臣也紛紛上書。
暫時趙曙確實讓這場大雨嚇住了,韓琦與歐陽修也被這場大雨嚇住了。
雨依然不停。
趙曙看看每一天黑壓壓的天空,只好哀聲嘆氣。
就在這時,一個黃門匆匆進來,大聲說道:“西北大捷,陛下,西北大捷。”
ps:昨天只碼了一章,腦子里就象有一根鉆子在鉆,頭痛欲裂。躺在床上想一想故事情節,依然痛得厲害。忽然想到那幾個猝死的作者,嚇壞了。
這行飯真的不好吃啊。
但俺不是大神,只好靠努力贏得讀者的心,還不得不勤奮。
不過還好,今天頭不痛了。
繼續十更,這是第三更,看在老午這么辛苦的份上,大家能否用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