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大宋

第一四一章 沽名釣譽

“見過司馬公。冰火中文”王巨心中忐忑不安地說。

怎么又召見自己了?

那次召見有了好事?

“坐吧。”王巨雖然心中不喜,臉上沒有表露,司馬光仍讓他坐下。

王巨坐下。

“這小子膽賊大,有那么一點寵辱不驚的儀態。”司馬光心中默想。但他想錯了,召見可以,利用可以,但多少給一點好處吧,沒有好處,每次拿自己當槍使喚,王巨能樂意嗎?還有什么寵辱?

“王巨,你在陜西出生長大,說一說邊區百姓的生活。”

“司馬公,怎么又來了?”王巨索性抗議道,三丁刺一不是結束爭議了嗎,怎么還沒完沒了!

“你誤會了,”司馬光大約也不好意思了,呵呵一樂。這小子油猾,不大好忽悠的。

“某喊你來詢問陜西百姓情況,乃是陜西弊病叢生。”

王巨不吭聲,三丁刺一了,不用想,陜西百姓放在火爐上烤了。但這不僅是韓琦與歐陽修,幕后主要是趙曙。

國家財政吃緊,宋朝軍隊戰斗力不強大,又害怕西夏人入侵,只能用人海戰術了。

然而他也想錯了,這一回不是三丁刺一,司馬光繼續說道:“朝廷先于陜西三丁刺一,又在京畿與諸路廣招禁軍,又在災區招饑民為廂軍。兵法之道,少而精,衣糧易供,公私充足,方能以一當士。兵多而不精,衣糧難贍,公私困匱,十不足當一。”

“有這回事?”王巨皺起眉頭。

若那樣,韓琦真在胡亂來了。

并且去年全國各地多處澇災,因此于年底下詔,罷免畿內、宋、亳、陳、許、汝、蔡、唐、潁、曹、濮、濟、單、濠、泗、廬、壽、楚、杭、宣、洪、鄂、施、渝州、光化、高郵軍這些州軍的賦稅。

也就是河南河北山東安徽江蘇湖北四川,這些地區都受到了澇災,想一想整個宋朝經濟最發達的地區在哪兒吧。

這一招廂兵,得招多少廂兵哪?

難怪出現一億多的地方虧空。

“是啊,國家財政吃緊,只能用稀粥救濟災民,我想不通用什么來養廂兵?而且一旦刺為兵,終身為兵,以后又用什么來養活?”

“司馬公所言極是。雖有災害,但不會連年災害,國家稍許撥出錢糧讓百姓熬過這一難關,年光一好,百姓自動會回返家園。一起刺為兵,不但以后得用很多錢帛來贍養,還會造成許多耕地荒蕪,國家又會減少稅務,便會形成惡性循環。”

“說得不錯。”司馬光在疏折上同樣也說過這個道理,但無人聽哪。

“但與陜西路有什么關系?”

“國用不足,陜西又贍養了大量禁兵,蕃騎,保捷,義勇,那么贍養必缺,也會重斂百姓。”

也就是陜西將會雪上加霜了。

“不過這等關于到國策的大事,召晚生來有何用?”

“你出身寒門,感受最深,因此你說的話就是最好的例證。”

“晚生無能為力。”王巨斷然拒絕了。

說也能說,但不必要說,第一個說了不管用,第二個說過以后,還不知道會被司馬光怎么曲解呢。

當然司馬光關注這件事不是壞事,不過他本心乃是厭兵厭戰,這比韓琦的作為更惡劣。

“王巨,今天我們一道去繁臺踏春吧。”趙頊說道。

北宋末年有人編寫開封八景,艮岳行云、夷山夕照、金梁曉月、資圣熏風、百崗冬雪、大河春浪、吹臺秋雨、開寶晨鐘。現在艮岳還沒有造出來,其他景觀有了。

至于開封八景的說法同樣未出來。

北宋末年版八景不包括繁臺,但它同樣是開封一處有名的景點,就在開封東南禹王臺邊上,后周時還在這里修建了一棟大寺,天清寺。

每當繁臺春天到來,桃李爭春,楊柳依依,晴云碧樹,殿宇崢嶸,許多京城的百姓便擔著酒食,來此飲酒賦詩,看舞聽戲,或者賞花觀草,燒香拜佛。

因此有了繁臺的名字。

“不過那是出了城……”王巨看了看趙頊,又看了看趙念奴。

雖然他讀書開元禮,但這些細節不懂啊。

“無妨,我帶了好幾名侍衛。”

王巨還是擔心,在城里溜達一下可以,出了城終是兩樣的,特別馬上官場風氣就變得惡劣了,你咬過來,我咬過去,不過看著趙念奴眼中期盼的神情,終是點了點頭。

王儲與王娩倒是很高興,這些天幾乎將城里一起看完了,正好出去轉一轉。

上了馬車,不是很遠,出了城,只有幾里地便到了。

未到清明,不過這里已經有了許多游客,還包括幾名等候東華門唱榜的舉子。

一行人到處轉著,景色不錯,至少比王家寨哪成片成片的光山禿嶺強多了,并且還有許多藝人在表演節目,不時傳來人群的喝彩聲。

趙頊走到一邊,悄聲說道:“王巨,本王聽聞司馬光又召見你了?”

“恩,”王巨無奈地搖了搖頭。

“司馬光與韓公在政事堂辨了起來,韓公一怒之下,責怪司馬光乃是沽名釣譽之輩。”趙頊說完后呵呵樂了。

可能因為趙念奴的事,也可能是因為司馬光太過保守,反正趙頊不是很喜歡,那怕司馬光在洛陽住樹屋。

“何來此言?”

“這是一個秘密,”趙頊鬼鬼祟祟地說道。

沒藏訛龐侵耕屈野河時,龐籍為河東路經略安撫使,司馬光為并州通判,也就是河東路的二把手。面對沒藏訛龐的侵耕,龐籍曾革令,斂兵河東毋與戰,又派司馬光前往府麟路巡察。

司馬光一路查到豐州,看著戰場的斷垣殘壁,以及草叢里的尸骸,然后又眺望著屈野河西岸,這里是府麟路最好的沃土,水草豐美,也適宜種植,因此寫下一首詩:春盡蕪城天一涯,白榆生莢柳生花。滿川戰骨知誰罪,深屬來人戒覆車。

麟州知州武勘與內侍黃道元就看出司馬光之意了,便勸說司馬光,乘敵去,出其不意,可增二堡,以據其地。

武將郭恩以為不可。

黃道元再三相激,加上司馬光也同意了黃道元的意見,郭恩只好領兵出行。

“殿下,等等,這首詩不是好戰之詩。”

“看詩也要看什么場景的,放在豐州,你想一想。”

王巨有些會意了,第一個知誰罪,肯定不是宋朝的罪,那是李元昊主動入侵。

第二個,府麟路是屢戰屢勝的,特別是在其他戰場都大敗的情況下,不是戒飭的地方。

可能司馬光確實是在戒飭,但容易讓武黃二人產生了誤會。于是武黃一蠱惑,司馬光同意了,不管當時司馬光有沒有相更增二堡,建功立業的想法,但確實是他同意的,不然郭恩不會出兵。

結果出來了,一千四百名宋兵中伏,全部殺個干凈,郭恩戰死,黃道元被俘,只有武勘逃了出來,這就是忽里堆之戰。

死的人也不算多,只一千幾百人,但宋朝茍和派多啊,大捷看不到,一旦打敗了,那就鬧翻了天,看看三川口之戰死了多少人,不過幾千人罷了,卻一直在傳,若那樣,元昊在貓牛城被唃廝啰干掉了近十萬兵馬,還不得鞭尸哪。

事情大條了,司馬光傻眼了,趙禎也派人下來查問責任了。

這件事與龐籍無關,可司馬光乃是龐籍的門生,而且司馬光父親司馬池與龐籍乃是莫逆之交,因此替司馬光扛了下來,貶到了青州。

本來這件事到此結束,但黃道元幾個月后又被西夏人放了回來,那么意味著朝廷就能迅速查出真相了,司馬光立即先發制人,連上《論屈野河西修堡狀》和《論屈野河修堡第二狀》,嚴正要求朝廷“獨治臣罪,以正典刑”。

但滿朝上下對司馬光這一套都不感興趣了,只是有人略略說他借機以沽名釣譽,故作姿態,博取美名。

司馬光無所謂,只要不治我罪就行,管你們怎么想。

可這事兒干得就不厚道了,于是司馬光連續寫了好幾封信給龐籍,龐籍這下子也識穿了司馬光的虛偽,然而司馬光乃是他一手提撥上來的,有苦難言,于是置之不理,至死都沒有回一封信給司馬光。

韓琦讓司馬光鬧煩了,于是又將這件事翻了出來。

王巨瞠目結舌:“我聽說龐公去世時,司馬光曾披麻戴孝,以子奔喪。”

“他內心羞愧吧,沒有這件事,說不定龐公還能返回朝堂呢。”

不一定是真,也不一定是假,畢竟是從韓琦嘴中冒出來的。但這事兒……

王巨最后也樂了起來。

“以后他找你,最好拒絕,上次因為三丁刺一,韓公略對你有些不滿。”

“殿下,用人用人之所長,若是一味翻舊賬,終失了大臣莊重得體,也失了朝堂威儀,甚至與市井潑婦并無二樣了。”

“說得好。”

“不過憑良心講,無論三丁刺一,或者這里大肆編置廂兵,朝廷是做錯了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

“殿下,能想,但不能說,現在是你學習觀察的時候。”

“你啊,本王幾個老師都不……”如你沒有說出來,畢竟是趙頊的老師,也要尊重:“對了,母后讓本王問你,對慶歷新政范公十條舉措怎么看?”

“我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