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瑞的病是出生不久之后就發現的,雖說后來衛百合努力掙錢之后給弟弟請了最好的醫生診治用了最好的藥,但始終前些年耽擱了,衛瑞長大之后上半身的情況明顯比下半身嚴重,有時會有說不出話來的現象,智力也較為低下,他雖然不是全癱在床上的那種類型,可也好不到哪兒去,衛百合以前是將他背在身上,自己去哪兒便把他帶到哪兒,上了大學學業繁忙之后,打了工第一件事就是給他買了輪椅,去哪兒都有人推,照理來說這樣的情況衛瑞應該不大可能失蹤的,因為如果沒有人推輪椅,他一個人能推動的可能性極低。
這會兒衛母卻說衛瑞失蹤了,他身旁還有衛百合替他請的三個24小時輪流照顧他的護工,就是衛母看不牢他,難道三個護工還不行了?
百合將電話掛斷,那頭朱明沏看她表情有些冷凝,猶豫了半晌,才問了一句:
“有事嗎?要我開車送你嗎?”他雖然說著是要送百合,可是看百合解開安全帶的動作時,卻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朱媛媛逼著他在半小時之內回去,否則她馬上就要訂回德國的機票了,若是她真的走了,朱父朱母渡完蜜月回來發現好不容易回國的女兒又再次出國,估計又得想念她了。
他急著想離開,只是又知道百合并沒有開車出來,自己半個月前送給她的車子今日早晨被朱媛媛爭了去,但其實朱媛媛畢業之后一直呆在家里,那輛寶馬車也幾乎沒有開過,大部份的時間都是打電話給他,讓他去接。昨天朱媛媛玩兒得太久了,回來時已經快天亮,再加上宿醉的影響,雖說中午時為了害怕百合跟朱明沏之間私下聯系她起來了一趟,可朱明沏離家之后她又回房睡了半天,紅色的寶馬她搶到了也沒開,反倒這會兒百合明顯有事兒了。倒是沒車可用了。
想到這些。朱明沏也隱約有些內疚了起來,這會兒若是看百合自己打車離去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可若是要送她。明顯趕不及半小時之內回去,朱媛媛的性格自小就是能說到做到,若是真的走了,到時要想哄她回來恐怕就不是這樣容易的了。
“你能送得了我?”百合并沒有善解人意的寬慰朱明沏。反倒冷笑著問了他一句,朱明沏確實不能送她。這會兒時間有些緊迫了,晚上下班時期高峰本來就容易堵車,他還要出城上山,回頭晚了小祖宗不知道要怎么鬧騰了。他剛剛那樣說純粹只是為了面子上過得去,但沒想到百合會這樣不留余地,朱明沏一下子就有些尷尬了起來。想到自己之前還答應了她晚上要陪她吃飯過夜,這會兒說出去的話還沒變冷。人倒是變卦了,心里猜測百合應該是為了他食言而生氣罷了,泱泱就道:
“不生氣了,乖,老公明天過來陪你。”他每次都會對衛百合說同樣的話,但每一次結果都是一樣的,百合笑了笑,拉了拉自己的裙子:“陪倒不用你陪了,但你要給我將我的衣物和洗漱用品送過來。”
朱明沏深怕她要鬧,沒想到她只是讓自己送東西而已,好像也并沒有生氣,不由松了一口氣,連連點頭,他也不敢問百合剛剛電話是誰打的發生了什么事兒,深怕問了之后自己就再也脫不開身,交待了一句讓她自己小心之后,朱明沏看她下了車,這頭電話又響了起來,他還來不及跟百合說小心,便看她已經站在路邊準備召出租車了,背影有種讓他說不出的陌生感覺來,不再是以前那種伸手就可攬她入懷的感覺,反倒像是越離越遠一般,朱明沏搖了搖頭,連忙就踩下了油門。
打了車來到衛家時,還不到七點,百合在路上時就已經打了電話報警,她人還沒到,警察就已經先上門了。
衛百合上了班之后,家里經濟雖然寬松了些,但衛百合就是再能掙錢,卻敵不過衛母那張敗家的手,一家人日子仍是過得緊巴巴的,衛百合工作了幾年,幾乎存不下來錢,她給衛母等人租住的地方是套三居室的房子,這會兒里面擺滿了撿回來的礦泉水瓶兒以及一些能賣錢的銅皮鐵管兒的,屋子里一股沉悶的氣味兒。
警察正在給衛母做口供,三個護工都是老實人,一臉無奈的坐在旁邊,雖說正常人失蹤一般要達到48小時才立案,可是衛瑞不一樣,他原本就只是一個沒有什么智力以及自理能力的腦癱少年,若是遇到事情他幾乎沒有什么自保的能力,百合報案時特地強調了這一點,再加上她報出了自己朱家太太的身份,因此警察來得很快。
她進門時,衛母看到她時眼中閃過幾分心虛尷尬之色來,有些緊張的雙手交握著,嘴唇都輕輕哆嗦了起來。
當初能生得出衛百合這樣模樣漂亮的姑娘,可想而知衛母年輕時姿色絕對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否則當初也不至于將衛瑞的父親迷得甘愿替她還債養她了。雖說經過多年困苦的生活,但衛母臉上依舊帶著幾分近乎出塵脫俗的天真,以及少女般的無辜模樣,她看到百合冷淡的臉時,衛母咬著嘴唇就站起了身來。
“小瑞怎么失蹤的?”百合進了門,也不找地方坐下來,直接便問了一句,看到她回來時,三個護工這才松了口氣,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都朝她靠了過來,衛母看到女兒,心中也有些犯怵,衛百合一向與她不太親近,小時就不太依賴她,生了衛瑞之后因為衛母常年做好事,將自己畢生精力放在了做善事兒上,對于兒子難免疏忽了些,衛百合對此也不是沒有意見的,因此跟她之間的關系就更冷淡,反倒越過了她這個母親,肩負起了照顧衛瑞的責任,可以說衛瑞從小就是由衛百合一手帶大的,這會兒自己的兒子失蹤了,可在百合面前,衛母難免就感到有些害怕心虛了起來。
“衛小姐。”三個護工招呼了百合一聲,聽她這樣問,幾人都說不出話來,百合冷著臉再問了一句,其中一個女人才猶豫著道:“我們也不知道。”
“不知道?”百合本來是想問弟弟為什么會失蹤,卻沒想到會聽這個女人說出她也不知道的話來,忍不住反問了一句,三人這才點起了頭來:“三天前秀惠姐領了一群孩子到家里來,聽說這些孩子是某個山區的幾姐弟,家里父母生得太多養不起了,不準他們讀書,他們進城來想找工作,結果又沒錢,住在救住站里吃不飽飯……”
她啰里啰嗦的解釋了一大堆,百合就有些不耐煩了:“說重點!”
“昨天秀惠姐聯系上了這孩子的父母,今天讓我們送他們回去了,小瑞是秀惠姐一個人在帶……”這幾個女人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這三人被衛母支走了,難怪會不知道衛瑞今日失蹤了去了哪兒。
幾人將話說完,有些惶恐的問:“衛小姐,這個事兒跟我們無關,你不會解雇我們吧?”
衛百合對于能照顧好她弟弟的人一向不小氣,并且十分大方,出的工資不少,而且一天三人分工下來其實相當于只是工作八個小時罷了,衛瑞自己走不了,看他時并不費多大功夫,一個月拿錢卻多,照顧了衛瑞幾年,衛百合每次發工資時從不拖欠,脾氣又好,若是她們侍候得好,逢年過節還有另外的紅包發,幾人對于這份工作都十分珍惜,深怕百合因此而遷怒她們,將她們解雇了。
“我弟弟要是找不回來,我還請護工來干什么?”百合冷笑了一聲,反問了一句,剛剛那原本還認為不關自己事兒的幾個女人聽到這話就有些著急了起來,其中一個家里條件稍困難些的,眼圈登時都紅了,看了衛母一眼。
衛母是個心軟的人,最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露出這個模樣來,她忍不住勸:“小合,也不關她們的事兒……”
“我也知道不關她們的事,所以我現在并沒有找她們麻煩。”事到如今,兒子都不知道去哪兒了,衛母還有閑心替別人操心,百合也是忍不住有些無奈,她只是說衛瑞若找不回來,不能再給這幾人工作罷了,又并不是說要追究她們什么責任,可衛母卻慌慌張張就替人求起情來,她眉頭皺了皺:“再說照顧衛瑞才是她們最重要的責任,我付了工錢,請她們來并不是讓她們照顧其他的小孩兒。”
“……”衛母看她這會兒表情不嚴厲,只當問題還沒那么嚴重,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笑著還安慰了那紅著眼圈兒的婦女一句:“沒事兒了,沒事了。”
周圍兩個警察聽她這么一說,都有些無語了起來。
“她們沒事,我倒是要問你,既然衛瑞是媽你在照顧,為什么衛瑞會不見?”他一個人根本是走不了太遠的,若是沒有人推他,他怎么可能會失蹤?衛家在這附近租房子已經近五年左右時間,拜衛母性格所賜,方圓十里之內就沒有人不知道衛家的,百合不相信衛瑞會這樣憑白無故失蹤,就是不見了,周圍人只要看到他,總歸是會說一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