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雄

第九十六章 洛陽

沒有觀察到軍容,倒是吃得積食。太丟人了,堂堂一介太守。吃的居然還沒有普通的軍卒吃的好。無論是豆漿油條還是焦圈,這都是袁盎沒有見過的。這支軍隊的戰斗力怎樣,袁盎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這支軍隊的伙食絕對的大漢之冠。

無奈的繞著軍營溜腿,嘴里還不住的打著飽嗝。一股子鮮奶和豆漿混合的味道從嘴里噴出來,覺著有些惡心。

軍兵們吃過了飯,便躺在帳篷里休息。大白天的睡覺,軍官居然不制止。而且很快軍官們也鉆進帳篷睡了,架設帳篷的方式也很奇特。居然在帳篷的上面先搭一個棚子,然后才在底下搭好帳篷。帳篷的兩端也不掛簾子,干燥的熱風便在前后兩個門之間穿行無忌。

袁盎鉆進了一個帳篷,這么熱的天帳篷里居然有一絲清涼。這讓袁盎百思不得其解,今天在云侯的軍營里看見了足夠多的怪事。看來應該足夠給魏其侯寫信。

進入帥帳要拜別云嘯的時候,云嘯忽然叫住了袁盎。

“袁大人,在下還想讓貴府幫忙制作一些東西。”

“呃,云侯請講。”

云嘯從背后摘下了一頂草帽,遞給袁盎道:“夏日行軍辛苦,不知道袁大人可否召集洛陽的編織匠人幫助編織這種帽子。只要竹條干草即可,會編筐的篾匠一看就明白。不知明日可否趕制出五百頂?”

袁盎看著手中樣式奇特貌似鍋蓋的帽子,趕忙點了點頭。如果真像云嘯所說。五百頂帽子并不是什么難事。

目送袁盎離開了大營,云嘯帶著蒼家兄弟繞著軍寨巡查了一圈。見沒有異常之后。留了崗哨便回大帳休息。烙餅一樣的行軍床上折騰,昨天晚上偷懶。將隊伍交給了劉成,自己鉆到馬車里一覺睡到了天亮。現在哪里還睡得著覺,折騰了足有半個時辰,云嘯決定還是不要為難自己。

走出大帳,見執役的是戴宇。便喊上戴宇去洛陽城里逛逛,執役的人晚上可以鉆進馬車睡覺。這是云嘯特別吩咐的,雖然馬車很多但是要裝很多的物資。讓所有人都上馬車不現實。只能讓白天執役的人晚上在馬車上睡覺。

洛陽作為東都是東漢時候的事情,現在大運河還是沒有影子的事情,洛陽的地位遠沒有后世那么重要。作為后來者的云嘯自然來過洛陽。不過云嘯來的時候,這里有龍門的石窟、漢光武帝陵寢、八路軍駐洛陽辦事處。這些景點,現在統統的沒有。云嘯這次來純粹是為了看一個相對原生態的洛陽。

城門口沒有收門票的保安,卻有收入城稅的軍兵。看來真的是古今一體,云嘯晃晃悠悠的騎著馬進了城。沒有不開眼的軍兵敢于阻攔。戴宇挎著馬刀跟在云侯的身后。一雙狼一樣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那些想上前的軍兵,眼神凌厲的看誰一眼那人便覺得有如被毒蛇盯上一般。

這個時代殺牛是犯法的事情,牛肉湯就不要想了。不過不知道米皮兒,涼皮兒這東西有沒有。

云嘯很失望,很顯然這東西都沒有。只得找了一家比較大的酒樓,看看街景吃些時令的菜肴。妓館是不能去的。一個將軍拋下自己的大軍去妓館,這是違反軍紀的事情。被那些言官知道了,彈劾是跑不掉的,這樣的麻煩還是不要惹。

“客官里面請。”

小二吆喝的方式倒是與后世有幾分的相近,看來幾千年來也只有小二這一行的變化最少。聽著熟悉的河南口音。云嘯邁步走進了這家叫做味中香的酒樓。

“客官可要上樓上的雅間,那里人少清凈些。”

小二見云嘯錦衣華服。腰上懸掛的玉佩晶瑩剔透一看便不是凡品。身后跟著那十幾個虎背熊腰的佩刀侍衛,為首的那名侍衛眼神冷得像是一只豹子,看誰都像是欠他錢的樣子。小二的眼睛非常的毒,一看便知道這不是一般人,趕忙將云嘯往樓上的雅間引領。

云嘯上了樓,一間所謂的雅間只不過是用屏風隔起來而已。裝飾上也沒有長安的酒樓那般奢侈,看來此時的洛陽遠沒有長安繁華。地位也沒有長安那般重要,所謂的東都都是沒影的事情,現在也就一個敖倉勉強還能拿的出手。

“整治三桌酒菜,不要怕花錢。”戴宇手下的一名鐵衛隨手便扔出了一塊銅餅子。

小二一見黃的,立刻喜笑顏開,點頭哈腰的走了出去張羅著上菜。戴宇也是被人侍候慣了的,以前在吳國都城廣陵也是出了名的紈绔。點菜這些事情,理所當然的交給了這些鐵衛。

見戴宇要與鐵衛同坐一張桌子,云嘯便招呼道:“戴宇,坐到這邊來。”

像戴宇這樣為了兄弟可以不要命的人,想要拉攏不可能用金錢地位或者是名利。對這樣的人只能用感情,看這家伙一雙眼睛不停的掃視四周一臉警惕的樣子。

典型的抑郁質,這類人情感和行為動作進行得都相當緩慢,情感容易產生,而且體驗相當深刻,隱晦而不外聰明且觀察力敏銳,善于觀察他人觀察不到的細微事物。

例如戴宇現在就在觀察一個女子,好好的一個人卻被人在脖子上栓著一條繩子,狗一樣的牽著在街上溜。后世聽說過各種溜,溜狗溜雞溜螃蟹溜肝尖……呃最后一個一般都在廚房。還真沒聽說過有溜人的,難道遠在漢朝我們的古人便開始玩行為藝術?

云嘯很快解開了自己的疑惑,一名抱著琵琶的老者在后面又哭又嚎。不過只要他一靠近,便有黑衣小帽的仆役用棍棒將其趕走。街上的人圍觀著這一切,沒有多少同情,卻有不少潑皮無賴子在一旁架秧子起哄。

牽著歌女的仆役趾高氣揚,身后一名錦袍青年一臉的邪笑。只要歌女爬的慢一些,便用手中的鞭子抽一下。來到云嘯窗下時,歌女實在是爬不動了。癱軟的伏在地上,瀑布一般的青絲蓋住了腦袋,讓人看不清面龐。不過從她那雪白的肌膚上可以看出,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小娘皮,讓你裝清高。還他娘的賣藝不賣身,出來賣的還由得你唧唧歪歪。欒家的公子你賣得,怎樣我竇家哪里不如他欒家你便不賣?今天本公子就要在咱洛陽父老面前讓狗上你,來呀把大黃牽過來。讓咱家的狗也嘗嘗配人的滋味。”

錦袍青年邪邪的笑,浮腫的眼泡似乎都要掉下來。一雙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眸子發出期盼的光芒。

“不要,求求公子放過了小女吧。她才十五啊,您這樣她還要不要做人了。您放過她吧,小人給您當牛做馬。”說話的口音似有些吳儂軟語的味道,街上太過吵雜云嘯沒有聽得十分清楚。

抱著琵琶的老漢扔下琵琶沖了過來,卻被一名黑衣仆役一腳踹翻在地。這時,另外一條仆役牽了一條身形巨大堪比藏獒的黃狗出來。熱鬧的街道猶如一鍋沸騰的滾油被潑進了一瓢涼水,頓時便炸了起來。黃狗配人,這條爆炸性的新聞立刻傳遍了街市,遠近的人們猶如聞見了血腥味兒的豺狗一般,蜂擁的涌向味中香樓下。

看熱鬧是國人最為喜聞樂見的業余活動,那位賣肉的屠戶扔下了攤位,一只旺財以最快的速度叼走了一塊肥碩的五花肉。那屠戶只是罵了一聲便繼續向人群中擠去。這千載難逢的事情,不看一眼以后酒桌上怎么吹噓?

味中香樓下幾乎是瞬間便被圍得水泄不通,一些攤位一下便被擠得稀爛。一些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煥發了極大的熱情,將壯小伙子們擠得東倒西歪,迅速占領了有利位置準備觀看這場人與獸的大戲。其場景參見后世超市搞活動,大爺大媽們瘋狂搶購的場景。

錦袍青年笑的更加的囂張,端著的肩膀不斷的聳動。似乎別人的痛苦會帶給他無窮的快感,腳下的女子瑟瑟發抖。她的膝蓋已經磨破,鮮血已經浸透了裙擺。爬了這么長的一段路,已經榨干了她的體力。現在她只是像一條躺在岸上的魚一樣無助的喘息。

“洛陽的父老,這個吳國的小娘皮居然敢不給我家公子的面子。今天我家公子就請老少爺們看一場好戲,黃狗配活人嘿嘿。聽說這丫頭還是個黃花閨女,各位上眼啊。”

用繩子牽著女子的那名仆役拱手對圍觀的人群高聲吆喝著,亂哄哄的場面迅速的寂靜了下來,此時房頂屋頭已經站滿了人。一些孩子更是爬到了大樹上,抻著脖子觀看。所有人眼睛里都吐露著復雜的神情,男人的貪婪與向往,女人的戲虐與恐懼。不過他們眼神同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冷漠與企盼。

只有少數的幾個老嫗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不忍與憐憫。云嘯看著樓下的一切,思緒好像回到了中學時代。魯迅,沾著人血的饅頭,當街砍人的日本兵,仙臺電影院里歡呼的日本少年。思維有些混亂,好像這不是一篇文章,但是這幫人眼中的目光怎得這般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