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象牙晚報的唯一主編,林太平的日常工作非常輕松,輕松得只需要重復做兩件事——第一,喝咖啡看報紙繼續喝咖啡繼續看報紙;第二,讓穿著短裙的美人兒秘書夜歌爬到高處,去拿一疊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舊文件……
但問題是,就在這個普通工作日的下午,當林太平決定再派夜歌去找拿一份舊文件的時候,一大群滿臉狂熱的商人卻突然沖進總編室,打斷了他的“忙碌”工作。
原本寬敞的總編室,頓時變得水泄不通,十幾個商人揮舞著支票和現金,滿臉漲紅的吵吵嚷嚷,把林太平圍得里三層外三層,連夜歌都被擠到角落里貼墻去了——
“林,親愛的林,下一期晚報什么時候發行,我要預訂第一版的廣告,拜托了!”
“滾,你說預訂就預訂,有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我也要預訂第一版的廣告,還有第二版第三版和第四版,總之下一期晚報上的所有廣告,我全都包了!”
“等等,是我先來的好不好?親愛的林先生,您開個價吧。錢不是問題,我們紅酒行很愿意和您長期合作,不如我們現在就簽訂協議怎么樣?”
如此如此,當金科多先生撞飛大門沖進總編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目瞪口呆的張大嘴,他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突然就歇斯底里的憤怒尖叫一聲——
“該死的!你們這些混蛋,別想用那么一點點金幣,欺騙我最親愛的侄女婿!”
這聲音真夠尖銳的,以至于總編室的玻璃都碎掉了,在場的十幾個商人吃了一驚,不由自主的整齊轉過頭。看著門口義憤填膺的金科多先生。
呃,我們有沒有聽錯,那個死胖子吝嗇鬼居然管林叫……侄女婿?
“沒錯,就是侄女婿。”金科多先生臉不紅心不跳,搖晃著肥胖身軀從人群里擠過去,滿臉自豪的站在林太平身旁,“你們都知道。我和克麗絲汀的父親是多年老友,關系好得就像是親兄弟,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克麗絲汀的未婚夫,當然就是我的侄女婿。”
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金科多先生甚至想把“侄”這個字也去掉,所以他現在看著林太平的眼神。那叫一個親切體貼,那叫一個欣慰自豪,甚至都恨不得沖上去來個大大的擁抱了。
“呃……金科多先生,您這樣看著我,我覺得壓力很大啊。”林太平被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幾步,心道這家伙要是敢沖上來。就別怪咱家不客氣砸花瓶了。
“壓力?不不不,根本沒什么壓力。”金科多先生笑得更加夸張,滿臉肥肉都在亂顫,“我親愛的孩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優秀更加出色,如果克麗絲汀的父親還活著,他一定會為你們感到驕傲,而作為他最好朋友的我……”
無恥啊無恥,十幾個商人在旁邊聽得拼命翻白眼,滿臉胡子的博格先生更是聽不下去,忍不住冷哼一聲:“喂,金科多,別再演戲了,要是我沒記錯,前幾天林和克麗絲汀去跟你談合作的時候,你還把他們趕出來家門。”
“哪有那種事?”金科多先生臉不紅心不跳,并且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大面額金票,直接塞到林太平的手里,“我親愛的孩子,我們來談談合作的事——來吧,把接下來十期晚報的廣告權都賣給我,價格方面完全沒有問題,兩千金幣怎么樣?”
砰!剛剛從樓下追上來的克麗絲汀,在聽到這個數字的一瞬間,直接就一頭撞上門框,諸神在上,我有沒有聽錯,隨便幫他打打廣告,就能拿到兩千金幣?
事實證明,她聽錯了,因為緊接著,金科多先生又補了一句:“兩千金幣,一期!”
很好很強大,剛剛沿著墻角爬到克麗絲汀旁邊的夜歌,頓時也一口氣沒喘上來,兩個漂亮御姐很整齊的滑倒在地,軟綿綿的渾身無力,你看我我看你,只覺得眼前到處都是金光閃閃的奶粉、尿布、珠寶首飾……
可問題是,這還只是個開始,僅僅幾秒鐘后,被搶了生意的博格先生就憤怒的跳起來,重重拍在桌子上:“簡直是可笑!兩千金幣算什么,我愿意出兩千五……不,三千金幣!”
噗!克麗絲汀和夜歌一起噴血,心中無聲吶喊著讓我死讓我死讓我去死,當然了,前提是要被這些金光閃閃的金幣被砸死才行。
可這還不是結束,總編室里的十幾個商人怎么肯放棄,立刻也滿臉通紅的舉手抗議:“等等,親愛的林先生,我們愿意出更高的價格,您覺得四千金幣怎么樣?”
當啷一聲,最后上來湊熱鬧的圖魯立刻呆若木雞,連懷里的烤鴕鳥掉了都沒有知覺,克麗絲汀看著夜歌,夜歌看著圖魯,圖魯又看著克麗絲汀,滿臉幸福的發呆三人組,突然有種集體抱頭痛哭一場的沖動。
嗚嗚嗚,讓什么油墨漲價見鬼去吧,讓什么經濟危機見鬼去吧,只要每期保證有幾個廣告賣出去,我們就能大把大把的往外扔金幣,烤羊腿買三百根,吃一百根,捐助一百根,再扔一百根……
所以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太平的身上,金科多和博格怒目相視。周圍的商人們咬牙切齒,現在的關鍵問題在于,到底這位象牙晚報的主編會接受誰的合作提議?
“這個嘛……”緊張的氣氛中,林太平很苦惱的皺著眉頭,終于做出了決定,“好吧,這樣好了。我決定把前十期的廣告權分成三份,由在座的諸位一起平分,怎么樣?”
謝天謝地,在場的商人們先是微微愕然,緊接著卻又長舒一口氣,好吧。雖然沒有得到所有的廣告權,但至少得到了一部分,只要廣告質量能夠保持這一期的水準,多一點少一點倒是可以接受。
“沒問題,我這里有很多的廣告創意。”林太平笑瞇瞇的回答,卻又突然頓了一頓,“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諸位打算宣傳商品的話,似乎也不是只有廣告一種方式。”
“哦?”金科多先生頓時精神一振,搶在其他商人開口之前,迫不及待的問道,“我親愛的孩子,難道你有更加美妙的想法?”
“當然,比如這個。”林太平從抽屜里拿出一份稿子。滿臉笑容的放在桌子上,“金科多先生,我聽說您除了珠寶行之外,最近還代理了一種很名貴的紅酒,也許您會喜歡這篇新聞稿?”
“是嗎?”金科多先生有點糊涂的接過新聞稿,隨口念了出來,“本報訊。近日以來,一種名為波圖蘭的名貴紅酒,在市面上引發了銷售熱潮,根據本報記者的深入調查。發現這種紅酒中含有豐富的礦物質,能夠促進飲用者的新陳代謝,增強人體的……呃?這是什么?”
“軟廣告。”林太平搖晃著不存在的惡魔尾巴,“您可以想象看看,如果我們在下期刊登這樣一則新聞,讓讀者覺得這種紅酒正被瘋狂搶購,那么……”
砰的一聲,這句話還沒說完,金科多先生就喘著粗氣,直接把第二張金票拍在桌子上:“什么都不用說,這則新聞我要了,順便給我的珠寶行也來一份,就說我新到的那批珠寶賣到斷貨,有錢也買不到了!”
憑什么?憑什么啊?還沒等他說完,旁邊的博格先生立刻就憤怒了,連帶那十幾個商人都拼命揮手抗議,一時之間總編室里又亂成一團。
用膝蓋去想也知道,這種以新聞方式刊登的軟廣告,或許沒有廣告那么直觀震撼,卻更加隱晦更加帶有欺騙性,所以從長遠角度來看,它的效果肯定會超過廣告,尤其是當讀者對廣告產生審美疲勞以后。
“稍等,稍等,我還沒有說完。”林太平很無奈的拍拍桌子,示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緊接著又轉頭看著金科多先生,“順便說一句,我還聽說,葛朗泰侯爵也代理了一種名為朗多的紅酒,好像還因此和您鬧得很不愉快?”
“哪有這種事?”金科多先生立刻搖頭,一本正經的反駁道,“我和葛朗泰侯爵的關系很好,雖然我們確實有一些商業競爭,不過這絕不會影響我們的友誼。”
騙鬼啊!聽到這么無恥的話,一群商人忍不住在心里腹誹,就在兩天前,你們兩家差點就打起來了,這要叫做關系好,那我和海盜頭子小丑也親如一家人了。
“是嗎?”林太平很失望的嘆了口氣,“那真是太遺憾了,其實我這里還有一篇新聞稿,題目都已經取好了,叫做《重大內幕,朗多紅酒原產地發生瘟疫》……”
很好很強大,剎那間,整個總編室都變得鴉雀無聲,十幾個商人面面相覷,突然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心道這已經不是陰險,而是陰險的平方加立方了。
所以,僅僅幾秒鐘后,金科多先生就像是受到侮辱似的,滿臉漲紅的重重一拍桌子:“豈有此理!林先生,你把我當什么人了,難道我會用這么卑鄙無恥的辦法,難道我會去陷害我最尊敬的好朋友……多少錢?”
我倒!砰的一聲,在場的商人們頓時齊齊倒地,你大爺的,剛剛是哪個混蛋信誓旦旦的說,自己和葛朗泰侯爵關系好得不能再好的?
“沒錯,我是和他關系很好。”金科多先生滿臉正義,理直氣壯的抬起頭,“但問題是,我不能用這種關系,去干涉新聞言論自由,而且平民有權知道真相,難道不是嗎?”
肅然起敬啊!林太平頓時肅然起敬,忍不住合起雙掌道:“金科多先生,您是我見過的最高尚的人,那么五百金幣?”
“成交!”金科多先生連眼睛都眨一下,又摸出一張金票,連同之前的兩張一起遞過去,“那么就這樣說定了,下一期的晚報上,我要同時看到……喂喂喂,我還沒說完!”
鬼才會看著他吃獨食,十幾個商人連同博格先生在內,一起憤怒的沖上去,轉眼間就把林太平給包圍了,然后就看到擁擠的總編室里,抗議聲和加價聲齊飛,新聞稿和金票共舞……
一片嘈雜的混亂中,門口的發呆三人組繼續發呆,很久很久以后,圖魯突然舉起干干凈凈的烤鳥腿骨,戰戰兢兢的問道:“那什么,誰能告訴我,我們現在賺到多少錢了?”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克麗絲汀和夜歌彼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深吸一口氣,拿起已經到手的一大疊金票,很認真的數啊數數啊數,然后——
嗯,然后,她們兩個就很整齊的很幸福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