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見陳燮臉上的笑容,楊廷麟的心情變得好了一些,結果這一句話,說的他表情又開始豐富了,就像開了個染料作坊,不斷的變換顏色。這個時候一臉沉重的盧象升也跟上來了,兩人對視一番,盧象升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楊廷麟身邊后回頭,那意思并肩子上了。
“思華,我們行不行,不是你說了算的,如此場合,也不追究你有辱士人的話了。”楊廷麟還是慫了,沒法子不慫。陳燮后面站著的是軍隊,大明第一等的強軍,估計這京師的城墻,也阻擋不了他幾天。
“士?呵呵,你還是代表你自己吧!別代表天下人!即便是你們,也僅僅能代表文士,而不能代表整個士的含義。”一番話說的毫不客氣,盧象升之前被說過了,一點脾氣都沒有,楊廷麟的脖子都粗了一圈,指著陳燮怒道:“安敢辱我?”
陳燮依舊帶著自信和從容的微笑:“不敢,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你說的士跟我理解的士不是一回事。”楊廷麟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這么生氣過,當即冷笑道:“好啊,那你說說,什么是士?”陳燮毫不客氣的指著自己道:“看見沒有,像我這種出將入相的人,才能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士。國家有難了,拿起家伙就能上戰※長※風※文※學,ww★w.cfw▽x.ne︾t場還能打贏,國家太平了,有國泰民安的治國之道。我在大明這么就了,這天下一共就見過兩個士,我算一個,孫閣老算半個,盧建斗算半個。”
這牛吹的,都在天上飛了。問題還是那句話,無法反駁。讀書多的缺點暴露出來了,這倆要是不學無術之輩,那也沒什么好說的,直接上粗話就好了,吵架哪來那么多的廢話。問題這兩是飽學之士。一聽陳燮這話明白了,人家說的都有跟腳。先秦之士多如此,就算是儒家的老祖宗孔孟之輩,那也是能拎著劍捅人的好手。至于隨后的漢唐,那就更別說了。出將入相的歷史人物太多了,數都得數半天。想反駁,可惜沒法下嘴,你總不能說慷慨悲歌的刺秦之士荊軻,不算是士吧?你敢說博浪沙行險一擊的張良不是士?
整個大明。也就是陳燮一個人能這么說話,還不用擔心被人噴死。要不怎么說讀書多的缺點暴露出來了呢?良心上過不去啊,不能昧著良心說陳燮說的是錯的。人理解的士,跟大明的士就是不一樣。
“嘿嘿,沒想到思華還有一副好辯才啊!”楊廷麟也不是吃素的,這貨也是大明官場多年的職業老噴子,以前都是他噴別人,現在被人噴了。當然甘心。正面剛不動,那就歪你的樓。文人玩這一套都熟練的。給你就士論士拐到辯才上面去再說。
“我知道你不服氣,也沒指望你能接受我的觀點。”說完,陳燮回頭用馬鞭一指列隊嚴整的軍隊,笑道:“看見沒有,我的軍隊已經在展開戰斗隊形了,讓城墻上的守軍放下武器。回家呆著,別給我添亂。”
楊廷麟直接就懵了,剛才還說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臉了?說好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呢?“陳思華,你真的要動武不成?”盧象升接過話來。眼神變得嚴厲無比。陳燮淡淡的瞄他一眼,轉身丟下一句話:“半個時辰后城門不開,炮兵將開始炮火準備。”
陳燮就這么走了,兩人還站在原地,玩去不知道該怎么辦?竟然都沒有勇氣留下陳燮,面面相覷后,一起轉身回到城下,上了竹筐往城頭上去,大家伙商量想法子解決吧。
城頭上的洪承疇這會腦門上可都是汗水,為啥?城下的炮兵已經開始準備了,這已經不是滑膛炮了,這是新式的75口徑的退架炮,線膛后裝,飛鷹騎也才裝備了八門。這會在城下擺開架勢的時候,城頭上的人一看這距離,都覺得不妙了,至少在六里之外,用望遠鏡才能勉強看的清楚,就這還得感謝天黑的慢,還有夕陽在天邊照亮。
“不好了,陳思華準備用大炮轟擊城池了。”洪承疇趕緊過去招呼從籮筐里爬出來的兩位,指著城外的一個高地上正在架設的炮兵陣地。這會不僅僅是炮兵在準備,步兵也在用沙袋構筑掩體,這是預防城頭上紅衣大炮用的。就這距離,不到三百步的樣子,紅衣大炮分分鐘能轟到城下的目標,問題是那些士兵突前的士兵就看不出什么慌張了,不緊不慢的忙活,還有人已經在準備火把了。
“怎么辦啊?”洪承疇臉都白了,上來的兩位也沒啥好法子,這時候姜逢源出現了,來了一句:“派人去稟報陛下沒有?”現場三位嗖的一下,冷汗全出來了,天,怎么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一門心思跟陛下爭奪新軍的指揮權,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個要緊的事情。
“快,快,趕緊的去。另外派人去通知陳思華,就說陛下馬上就到。”洪承疇倒是機智,立刻拿出了一個主意。姜逢元立刻要走,被楊廷麟拉住道:“慢著,如此一來,今后還如何讓陛下安下心來?”大家一想是這個道理啊,朱慈烺現在年紀輕,壓不住群臣是因為他威望不夠啊,這個事情如果依靠他來解決,今后就沒文臣什么事情了。搞不好高祖成祖朝的情況要重演的,誰知道在場的諸位哪個是下一個解縉啊?回頭別朱慈烺一句話“那個誰誰誰還……。”于是這個誰誰誰就給人半夜活埋咯,之所以是活埋,這不是夏天么。想丟在結冰的河面上凍死,難度太大。
想到這個大家都打了個寒顫,這玩意似乎也不那么美好啊。
這個時候,又有人來了,這一次來的是周延儒,下了馬車第一句話就說:“情況如何?”吧啦吧啦一通說,其中主要是盧象升再說,周延儒的表情就像便秘似得,糾結了半天才道:“開城門吧,讓京營收兵,呆在營地里等著收編。”
洪承疇目瞪口呆的看著果斷的周延儒,姜逢元直接就喊了一句:“陳思華這個亂臣賊子,周相難道要同流合污么?”周延儒看傻瓜一樣的看他一眼,指著城外的軍隊道:“要不你帶著人出去沖殺一陣?”
姜逢元直接被說懵了,反應過來又喊:“士可殺不可辱,姜某與陳賊不共戴天。”
洪承疇幽幽的冒出一句話:“這城墻有五丈高呢。”姜逢元一聽這話,立刻就閉嘴了,拂袖而去道:“哼!我去見陛下。”然后以最快的步行速度走了,登上馬車的時候,還幽怨的看了城頭上一眼。
沉重的城門打開了,經歷過戰場上的人都知道,在紅夷大炮面前,這個城池堅持不了多久。更不要說外頭來的陳燮了,打是肯定打不過的,唯一可行的就是講和。陳燮畢竟沒有扯旗造反,就算他帶著軍隊來了京師,他現在還是大明的內閣大臣嘛。
陳燮沒有第一時間進城,而是先讓士兵進城,控制了城門之后,這才策馬入城,并且在看見一干內閣大臣的時候,翻身下馬,拱手致意:“周相,各位同仁,抱歉了,實在是沒有太多的耐心和時間,只好出此下策。”
周延儒沒有接這個話,而是反問一句:“思華,揚州之事,何人所為?”這話算問點子上了,現在大家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了。這個問題的嚴重程度,將決定了未來大明會死多少人的事情,會有多少人倒霉的事情。
陳燮笑著搖頭道:“還不知道,沒查清楚呢。這不,快馬加鞭的往京師趕,周相,各位同仁,你們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本以為經歷了先帝年間的外辱和內亂的洗禮,各位都能有所感悟,能理解和支持先帝的改良。可惜啊,你們這些人啊,骨子里還是太重所謂士大夫的利益,反倒把國家利益放在了后面。說句誅心的話,各位聽了不要不高興,你們啊,就算改朝換代了,也不會耽誤你們出來做別的朝代的官員。”
一句話說完,周延儒的反應是拿袖子遮住臉,嘆息道:“周某真怕日后到地下見了先帝,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才是。”周延儒這么一表態,其他人就沒話可說了,就算是不服氣,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啊。
陳燮繼續道:“能有這個頓悟就好!其實這些年開海也好,興辦工商也罷,無非就是給大明的士紳找一個發展的路子,免得銀子埋在地窖里發黑。大明如今這個局面,乃是先帝一手締造,你們不珍惜,陛下也不珍惜,陳某差點動了道不行的念頭。”
這話有點裝逼了,在場的各位心里不約而同的想,你怎么不早點走啊,何必出現在這里呢?揚州遇刺,你好好的封鎖消息就算了,何必放揚州的信使來傳一個假消息呢?
心里各種吐槽,那都是不能說出來的,還是周延儒問陳燮:“此番入京,何事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