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混蛋,都是混蛋!怎么敢,他們怎么就敢?”暴怒的朱由檢,拿起硯臺狠狠的砸在地上。墨水撒了一地,硯臺被砸成兩段。面目猙獰的朱由檢,粗重的喘息,瘦弱的胸膛劇烈的起伏,地上跪了一個曹化淳,一個王承恩。
朱由檢的憤怒,源自他撥出的內帑五萬兩。本該用于給登州營購買糧食的銀子,在出了內庫之后,落到了戶部的手里,然后用高于市場價五倍的價格采購糧食。僅僅是這樣就算了,在銀子出戶部的時候,變成了兩萬五千兩。這叫漂沒。糧食采購之后,總的有人運吧,問題來了。早朝的時候,朱由檢問起糧食的問題,文官們的集體意見是,建奴還沒撤走,這個時候開城門不安全,不如讓登州營派一軍回京,自己來押運糧食為上策。
這就是內閣和百官商議之后的決定,因為這個決定,朱由檢臉色鐵青的散朝。回到后宮,曹化淳帶來讓他怒不可遏的消息,就是漂沒還有糧價的問題,更過分的是,糧食都是陳糧,很多都發霉發臭了。
“多虧朕留了一個心眼,讓東廠去盯著。不然這幫混蛋做的這些事情,朕都被蒙在鼓里。曹化淳,去把駱養性叫來,抓人,被朕全都抓起來,凡是有過手的,一律抓起來重重懲|長|風|文學治。”
朱由檢憤怒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皇太極,出現在城內軍器作坊內。一個月前。范永斗輾轉從福建弄到兩桿登州營的滑膛槍火槍,歷盡千辛萬苦送到了沈陽。黃太吉立刻讓最好的鐵匠來研究這個步槍,一個月過去后,他來看結果。
“陛下,登州營鳥銃,怕是無法仿制了。”寧完我作為實際跟進的大臣,告訴黃太吉的消息無疑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黃太吉還算沉的住氣,不動聲色問:“怎么回事?”
寧完我叫來兩個漢人鐵匠,兩位都是頭發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捧著步槍道:“回萬歲爺。這種槍用的鐵不一樣,草民等人,摸索了一個月才略有所知。”
“你們別害怕,慢慢的說。朕聽著呢。”黃太吉露出和氣的表情。兩位忐忑的鐵匠繼續解釋:“這鳥銃最難的有兩處。一處是銃管。一般的銃管,都是用鐵卷著打成的,這鳥銃不是。管子是鉆出來的,邊上一點縫隙都看不到。再一處是這個扳機的簧片,草民等用盡了法子,都做不出這種彈性的簧片。沒有簧片,彈力就不夠,就無法擊燃燧石。”
黃太吉看看身后跟來的范永斗,笑道:“范先生,登州鐵不是能買到么?”
范永斗心里暗暗嘆息,上前拱手道:“回陛下,登州鐵確實能買到,上好的鋼刀也能買到。但是都無法滿足制作簧片的需求。而且在下還發現,登州的鋼刀只有在刃口上,才用了上好的鋼材,別的地方用的還是登州本地產的鐵。盡管這個鐵的品質已經很好,還是無法跟刃口的好鋼相比。而好鋼,登州不對外賣,在下用盡了辦法,都沒有頭緒。”
盡管非常的失望,黃太吉還是沒有發火,看看范永斗,語重心長道:“范先生,朕從來都不會虧待朋友,只要能弄到好鋼,金銀珠寶不會少你的。”
范永斗只能硬著頭皮道:“在下盡力而為。”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黃太吉走了,留下愁眉苦臉的寧完我和范永斗,兩人對拱手,也閃人了。這事情不好辦,是個人都知道。回去的路上,黃太吉問身邊的人:“阿濟格有消息么?”
“昨個剛到的信,打下了幾個縣城,明軍主力都在剿賊,北直隸各地都在閉門死守。”
黃太吉聽了滿意的點點,自言自語道:“還好登州營沒動靜,還好!”
打掃戰場的工作很麻煩,陳燮讓人去給香河報信,讓他們派民夫出來收稅戰場。這一次孔長茹沒敢出來,派個守備帶著兩千兵馬出來,幫忙打掃戰場。登州營已經洗過一遍值錢的東西,剩下的活丟給他們慢慢做。
獲救的百姓人數有三萬多,數字可謂驚人。如果不是陳燮殺到,阿濟格這一次的戰果是十萬人口,錢糧無數。這一次,丟下的糧食就是五百多車,何顯找出一些青壯,準備拉走糧食和布匹的時候,意外出現了。
一群看著就比較富態的男子,走出人群,走到陳燮無不之外被攔下,為首者身穿儒衫,扯著嗓子喊:“在下乃寶坻舉人蘭天河,這些糧食布匹,都是寶坻百姓的民脂民膏,貴軍既然奪回,就該還給寶坻百姓,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就這么一嗓子,幾萬百姓的表情都不對了,紛紛期盼的看著這些出頭的男子。
陳燮慢慢的策馬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這些人紛紛躲開眼神,唯有蘭天河梗著脖子喊:“怎么,難道在下說的有錯不成?”
“建奴攻城的時候,你在哪里?建奴破城搶掠的時候,你又在哪里?登州營浴血奮戰的時候,你在哪里?”三個問題,蘭天河啞口無言,惱羞成怒道:“怎么?陳總兵這是不肯舍財了?在下可是知道,就在近日,三千百姓死在登州營的刀槍之下,他們可都是老弱婦孺。陳總兵殺了這么多的無辜,陛下知道么?”
蘭天河一臉正氣,大義凜然的樣子,說到陛下還朝京師拱手,那意思,我有路子告狀。
這貨的身后,一群人也都跟著叫嚷起來:“蘭先生說的好,回頭彈劾他一本,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東西是寶坻百姓的,應該還給寶坻百姓。”
這群人氣勢洶洶,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一隊士兵上來了,槍口對準了聽他們。陳燮嘆息一聲,苦笑著搖搖頭的時候,蘭天河得意洋洋的繼續喊:“鄉親們,大家說,怎么辦?”
現場意外的安靜,所有鬧騰的人都不鬧騰了,蘭天河看見大家都縮著脖子,露出恐懼。甚至連剛才有點騷動的百姓,都縮了回去。蘭舉人身子一僵,看看面前抱頭蹲下的同伙,再回頭看看時,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陳燮已經掉頭走出了五步之外,端著刺刀的士兵,正在冷笑的看著他們。槍口已經對準這幾十號人,聽到一聲冷酷的命令:“一個不留!”
砰砰砰!兩百桿步槍開火,蘭天河被打成了篩子,其他人在不斷的射擊中也難逃一死,一個沒死的還在喊:“饒命,饒命!”一把刺刀捅了過來,嗚嗚嗚,嘴角流血,語不成聲。
“時候不早了,愿意留下來干活的留下,不愿意的都打發滾蛋。”陳燮交代了一句,不緊不慢的走了。所有軍官都察覺到了一個現象,陳燮變了。一改過去的謹慎,在對內的時候,變得異常的果斷,殺心也重了很多。
陳燮的變化,只有他自己清楚是為什么?一味的溫和,已經不適合現在的登州營。有的人,就是要用血來讓他們清醒。至于朱由檢那邊,陳燮做好了思想準備,如何這一次的計劃能得到他的認可,那就繼續平穩的發展,如果不能,陳燮將回到等走,走上另外一條路。
實際上兩條路都是一個目的,只不過是否名正言順罷了。
夜半,斥候帶回的消息讓陳燮徹底放心了,阿濟格率部連夜往東走了,這是要仗著騎兵的速度往回跑的意思。白天的一仗,徹底的把清軍給打趴下了。勇氣被打掉了,脊梁被打斷了。從此清軍對陣登州營,必然不戰先怯。反過來登州營則徹底的打出了無敵天下的信心。
戰果統計出來了,戰場上清軍遺尸一萬出頭,主要的戰果來自鐵絲網造成的人群擁擠,然后霰彈和排槍的打靶。這種殺人的方式,今后就是一個噩夢,糾纏著在場清軍一輩子。
繳獲的結果還沒統計出來,不過槍彈消耗的統計出來了。攜帶的火箭彈全部打完,炮彈剩下不多,步槍彈也只有每人三十發。這個結果,陳燮嘖了一聲,讓人盡快南下天津,聯系上登州來的運輸船隊。
第二天一早。陳燮起來,正在林間營地里梳洗的時候,王啟年趕到了。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從天津來的四輪車運輸隊,就在二十里外。為了趕時間,王啟年連夜趕路,一點都沒耽誤。總算是及時能及時趕到,跟著王啟年一起來的,是一個騎兵營。
看見王啟年,陳燮滿意的微笑,上前回禮道:“都帶來了什么?”
不等王啟年說話,身后有人沖出來喊:“陳總兵誒,總算是見著您了,咱家這一路,差點沒交代咯了。”陳燮看看,從一輛馬車上下來的吳直,被兩人抬著走過來。
“吳公公,辛苦了。”陳燮上前說話,吳直齜牙咧嘴道:“不辛苦,不辛苦,沒耽誤您的大事就行。對了,建奴被打跑了么?”
陳燮笑道:“打跑了,我軍補充了槍彈,立刻北上順義,建奴搶的人口和財物,可不能就這么被他們帶回去。我得搶回來。”說話間,陳燮做了個眼色,吳直立刻明白,點頭道:“好好,咱家再辛苦一趟,回京報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