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還是被陳燮扭轉了一些,歷史因為南直隸京營無能,導致張獻忠在廣大的區域能來去自如,先北上連破舒城、亳州、商丘、新蔡,試圖殺回明軍空虛的陜西這一行軍路線,及時的被陳燮切斷了。
但是另外一個方向,卻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張獻忠連克宿松、英山、羅田,殺進湖廣。因為登州營的緊追不舍,裹挾大量流民的張獻忠,在羅田終于被追上。
羅田城內一片狼藉,李定國帶著十余騎,在城內緩緩的而行。一番洗劫之后的縣城,變成了人間地獄。路邊的屋子里,一個裸身的女子跑出來,身后幾個流賊嘻嘻笑著追。跌跌撞撞的女子看見路邊有一口井,毫不猶豫的跳了進去。幾個流賊見狀,上前罵了幾句,搬起兩塊石頭丟進去,拍拍手轉身走了,再去找樂子。
見到李定國,流賊點頭哈腰的站在路邊,李定國面無表情,緩緩的過去,來到縣衙門口。
張獻忠正在跟他的一群義子和幕僚商議軍情,看見李定國來了,猙獰的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道:“巡視完了?沒什么大礙吧?”李定國上前行禮道:“太亂了,毫無秩序,真要是登州兵追來了,就是一場亂戰。”
張獻忠不以為然道:“今非昔比,我們至少有二十萬人。斥候查清楚了,陳燮帶來的不過六千登州騎兵,而且都是輕騎。不是關寧軍那種披甲的鐵騎。結陣打正面,不用怕他。再說我們還有一萬多頭牲口,七八千的騎兵,打不過還跑不掉?”
“父親英明!”李定國行禮答話,這個時候不過十四歲,絕對服從張獻忠。說完便跟一群義子一起,站在張獻忠身后。
噔噔噔,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進來,進來的是張獻忠麾下的悍將馮雙禮,拱手大聲道:“八大王。兄弟們發現了綠皮兵。就在三十里外。打了一家伙,百余人就回來三個。”
“什么?回來的人呢?”張獻忠騰的站了起來,心里猛的一抽,疼的厲害。馮雙禮說的這些兄弟。都是跟著他從陜西殺出來的好漢。久經沙場經驗極為豐富。結果一家伙百余人才回來三個。這可把他給嚇著了。
馮雙禮回頭招手,三個人互相攙扶著進來,跪下叩頭道:“回八大王的話。我們奉命在英山河一帶巡視查探,不想跟五十來人的登州騎兵迎頭撞上了。這幫人太邪乎了,看著沒著甲,兩邊都在往前沖,進入百步,我們還先開的弓。結果一無所獲,一個人都沒射下馬。進了五十步,他們手里的弩太狠了,一排弩箭就給我們放到了三十幾個。兄弟們咬牙往前沖,結果他們換了一種短銃,一通轟轟響,這次倒下的兄弟更多,五十幾個被打死打傷。好不容易近戰了,綠皮兵一手盾,一手刀。一個接陣,兄弟們就剩下七八個了。登州兵的刀,太快了,兄弟們的刀跟他們對刀,就跟廢鐵似得。我們幾個沖在中間,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張獻忠之前的淡定全然不見了,輕騎兵的使用,絕對不是用來沖陣的。騎兵對騎兵,一百人對五十人,結果被人打了個97比0,這讓他怎么能接受?收起瞬間的驚慌之色,張獻忠慢慢坐下,語氣淡定道:“不是你們無能,而是不了解登州兵的戰術,吃了個大虧。回去休息吧,不要慌張。陳燮手里也就是五六千人,都是輕騎兵,打正面不怕他。”
事情真的是這樣么?張獻忠把其他人退下,留下馮雙禮和白文選兩位悍將,還有幾個義子。這才開口道:“登州營是真厲害,陳思華不是好惹的。接下來我們的當心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大家商議一下,是跟他打一仗,還是怎么說?”
馮雙禮想了想道:“不妨連夜派一些兄弟出城,在前面找地方埋伏下來。回頭往麻城去的半道上,在龜峰山打他一家伙,給他點厲害看看,免得他一直追著不放。”
白文選附和道:“我看這樣可以,不過話說回來,派什么人去伏擊,這個很有講究。”
張獻忠閉上眼睛,仰面思索,久久不語。等他把眼睛睜開時,看著馮雙禮和白文選道:“你們倆都去,各自帶上五千兄弟,現在就先走一步。明天一早,等綠皮兵到了,我帶著人邊打邊退。我們人多,晾他也不敢輕易追上來廝殺。”張獻忠一言九鼎,這個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有一點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就是陳燮不可能跟他打正面,也從沒想過要跟二十萬人打正面。對于自己的寶貝騎兵,還有自己的小命,陳燮很在乎。
英山河畔,陳燮甚至連河都沒過,就在河對岸扎營休息。斥候回來時,陳燮還在跟一幫軍官擺地圖。這一路陳燮走的不算快,一邊走一邊搜刮,但是張獻忠帶著大批流民,走的更慢就是了,所以追到英山河畔,陳燮不敢冒進。說起來陳燮還是后悔了,不該讓蘇皓宸往歸德去,要是帶著能打正面的步兵,就不會這么猶豫了。當然,壞處也是很明顯的,帶著步兵,行軍速度受限制,追不上張獻忠的主力。要搶劫,就得打張獻忠的主力。
“河水不深,過去很簡單。但是大家想過沒有,張獻忠一路裹挾流民,怎么也得有十幾二十萬了。我們這要是一頭扎進去,讓人包了餃子,樂子可就大了。”
陳燮開了個頭,一干軍官也都各自對著地圖商議,斥候回來時,商議還在繼續。陳燮不管這些人,聽匯報,了解第一手情報。
“河對岸,一對二,我們打了一仗,弄死了九十幾個,我們這邊損失了五六匹馬,輕傷八個,都能堅持戰斗。這些流賊都是陜西口音的老賊骨頭,悍不畏死,沒有人肯投降。打完了一查,個個都帶了不少金銀細軟在身上。這一帶地形比較復雜,兄弟們分散偵查,讓小的回來報信。”
陳燮讓斥候回去休息,來到一干軍官面前道:“追上了,剛才斥候隊報告,干掉了一個百人騎兵隊,都是操著陜北口音的老賊骨。看來,張獻忠的主力真的在羅田,在這里停下是必要的。大家說說,接下來怎么打?”
何顯笑道:“流賊不過是烏合之眾,人多未必是好事。我登州騎兵,人人有弩,不妨以弩為主要殺傷,打了就走,不給流賊靠近。等流賊要走,追上去再打一下,再走。嘿嘿,以前在遼東,建奴用這著,沒少讓遼東官兵吃虧。傷亡到了一定程度,不打也散了。”
“這法子可行,不過偵查很重要,別叫人利用地形打了伏擊。還有,我們的炮兵和輜重,該保持多少距離,也很有講究。”
“要我說,還是打夜戰,不就是一個羅田縣城么?用火箭,燒他娘的。”
“人生地不熟的,我們還需要找到好向導,不然要出大問題。”
眾軍官你一言無一語,把各種情況和細節都提了出來,這是登州營的傳統。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會,最后陳燮宣布:“大家的意見都很好,記錄員每人發一份會議記錄,大家回去按照回憶內容進行準備,一定要細致。具體怎么打,等進一步偵查結果再說。”
情報的重要程度,陳燮從來都是一個態度,再怎么重視都不為過。登州營的斥候隊,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都是從精兵之中挑選精兵的結果。要不怎么對上那些老賊骨頭,打了個巨大的對比差,連失去戰斗力的傷員都沒有一個。
后勤參謀很快就來報告:“火箭數量不多了,只有五千多枚。”陳燮示意他下去,繼續站在河邊看著大路上,等著斥候帶回來的消息。臨時營地上開始冒煙,正在埋鍋造飯。出征在外,登州營能吃一頓熱的,就吃一頓熱的。
天黑前,又回來兩個斥候,帶回來的消息不算太好。這一帶地形復雜,丘陵眾多,水田縱橫,并不適合騎兵的快速運動。陸陸續續的,派出去的斥候隊都派人回來報信,各種情報匯集之后,敵情的大概輪廓形成了。
“根據之前的情報顯示,張獻忠不下二十萬人。目前,在城西發現的營地規模,應該駐扎了至少十萬人,城內必然是主力在駐扎,人數多少不確定。估計其他地方還有駐扎的人馬,或者已經在圍攻麻城了。也不排除麻城已經被攻克。其他地區的官兵就不用指望了,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己。如果大家認為,不必冒險,那就不緊不慢的跟著。如果大家認為必須打一下,那就今天夜里摸上去,打他娘的。”陳燮站在地圖跟前筆畫,下面軍官表情嚴肅的聽。
這個時候陳燮的心里已經很確定,流賊肯定打不過登州營,問題是傷亡大小。傷亡太大,這樣的勝利陳燮不能接受。所以要打巧仗,動腦子打仗。現在說這些,就是在激勵士氣。利用士兵素質的絕對優勢,打夜戰是陳燮已經定下來的事情。而且還是打一下,占了便宜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