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妥娘住進了顧喜那個宅子,對于這個小妮子暗杠了一把的事情,并沒有太生氣。不是鄭妥娘心胸有多寬廣,而是她處在的這個時代,這種事情就不算個事情。老爺又納了一個姨太太而已,這就不是她能拈酸吃醋的地方。
陳老爺很干脆的住在城里,一邊是應娘的別院,一邊是鄭、顧兩人的小洋樓,來回跑就是了。張家莊那邊,逢十逢五才回去一趟,就當是趕集。
真不是陳燮偏心,而是最近的事情真多。新兵已經完成建制,按照王啟年的意思進行了改動,變得更為合理。六千新兵加上數百老兵,組成了一個別出心裁的混成旅。下設,一至五營和直屬隊,每個營都是一千人戰兵。一二營裝備為五米長的十字槍和板甲。三營裝備為三米長的白蠟桿和板甲。四營裝備為滑膛槍、鎖子甲、鋼盔,五營為火力營,設擲彈兵和炮兵各二隊。直屬隊分別為,輜重隊一千人,裝備為唐刀一把,鎖子甲一副。必要的時候,也是要拎著刀子去砍人的。工兵隊五百人,裝備為頭盔、防刺服。基本上工兵是不用戰斗的,等他們都操家伙上了,這仗也基本輸掉了。刀盾隊五百人,主要責任是作為警衛部隊來用,混戰的時候作為突擊隊用。裝備是鋁合金盾牌一面,長刀一把,鎖子甲一副。
混成旅的指揮官是王啟年,打造這樣一支古怪的部隊,完全可以說是一種嘗試。目的何在?很簡單,大明的人多。這些裝備的投入小。如果經過實戰檢驗,這支軍隊的戰斗力得到了驗證,今后這種類型的軍隊,將大批的出現在剿滅流賊的戰場上。非要說一個理由的話,就是后勤壓力大大的降低。
僅僅是這么一個理由。就足以打動陳燮了。要知道,大明的道路情況非常之糟糕。一律的火槍兵,承受的后勤壓力太大了。陳燮手下,真正的主力,還是前期打造了那支綠皮兵。對于這支軍隊,陳燮的計劃是先加緊擴建火藥廠和儲備更多的車馬。計劃在明年春天。再次擴軍四個綠皮營。至于眼下的兵力,在陳燮看來已經很充足了。
陳燮需要的是安靜的發展,而不是成為眾矢之的。
大凌河戰役之后,拆遷工黃太吉念茲在茲的還是要拆掉山海關。對于山海關,黃太吉可謂怨念深重。千里奔襲這種事情。固然很拉風,但是要走很遠的路,而且誰知道下一次還會不會那么順利呢?
在這個問題上,參將寧完我(漢軍正紅旗)提出:“先取旅順,然后西行,若另有路徑,則駕船直抵山海(關),水陸兩路。約期并進,內外夾攻,則山海可得矣。”
這個提議。得到了兵部啟心郎丁文盛、趙福星的相應,他們提出:“黃總兵占據旅順,甚為我國心腹之患。”請注意,以上三人,都是漢族出身。現代人民族觀念不是那么強烈,但在大明。他們就是不折不扣的漢奸。
不過這個時空因為孔有德沒有投降得逞,這倆沒提出具體的戰略。因為沒有孔有德帶來的大小船只百余和大量的火炮。打旅順就算提上日程,也玩不出水陸并進的招數。
黃太吉只能選擇強攻。于六月初,下達了出征令,調集所有火炮百余門,并威脅朝鮮出兵相助。隨后于六月十九日,命岳托、德格類率步騎兵兩萬,朝鮮鳥銃兵三千,民夫兩萬余,浩浩蕩蕩的南下。
查知后金動向,黃龍急派信使渡海至登州求援。這一下孫元化慌了張,之前他給黃龍的餉銀可是打了折扣的,糧食都是陳燮出的。這半年,靠著賣木頭、魚粉,黃龍過的還算湊合。日子湊合,軍隊變化不大,甚至因為之前的兵變,比之以前還大大的不如,地盤也僅僅剩下一個旅順了。
孫元化首先的反應,就是派人去京師報信,第二個反應就是滿世界的去找陳燮。
陳總兵很給面子,不到半個時辰就出現在議事大廳。一群文官和武將都來了,武將系統基本都是陳燮的人。王啟年、張彪、陳山,一個參將兩個游擊。副總兵陳龍漠,手下都是一些浙江兵,平時駐扎在蓬萊縣境內,錢糧是孫元化出的。勉強算是一支牽制陳燮的軍隊吧。萊州還有游擊將軍耿仲明,這貨整天夾著尾巴做人,更不要指望了,這會也趕不上。
“建奴覬覦旅順,黃龍兵微將寡,不能不救。思華,你是總兵,說說該怎么辦?”孫元化一開口就賴上陳燮了,這是逼急了的事情。沒法子,誰都指望不上了,只有陳燮。
不等陳燮開口呢,有人陰陽怪氣的出聲:“中丞,這話可不好聽啊。思華是總兵,黃龍就不是總兵么?登州營這點家當,那可是登州父老從牙縫里省下來的錢糧打造的子弟兵。平日里,不見一文錢的糧餉,這會要打仗了,惦記上了?”
這話也只能是張瑤來說,老張素來看孫元化就不順眼。在他的眼里,孫元化一直在壓制、掣肘、防備陳燮的登州營。陳燮好說話,不等于張瑤就好說話。
孫元化被說的目瞪口呆,官場老油條了,他當然知道張瑤的意思。孫元化對待陳燮的原則,從來都是要錢糧沒有,還要防備牽制。這不是什么敵意,而是文官對待武將的本能。
這個時候,孫元化啞口無言,只好把目光對著鎮守太監吳直,意思讓他開口。吳直也很為難啊,陳燮這個人很夠意思。他在登州,可沒少拿好處。你讓他能說啥,但是又不能不顯示一下存在感,只好和稀泥。
“國事為重,國事為重。孫中丞乃一鎮之首,登萊、東江皆屬分內之事。張大人說的也有道理,這個,還是大家說吧,大家說。”吳直這就是廢話,說了等于沒說。
問題總是要解決的,就算解決不了,也要做個樣子。陳燮坐在那里安如泰山,閉目養神。其他三個手下,也都學他的樣子,跟三尊雕像似得。
“本憲可撥出銀五萬兩,作為旅順兵餉之用。宋知府,你不想說點什么嗎?”孫元化轉移目標,知府宋毅一看不用站隊,只要糧食,答應的很爽快:“府庫有剛收的夏糧,可撥雜糧五千石,小麥一千石。”
“錢糧齊備,哪位將軍主動請纓?”孫元化話音未落,陳燮突然睜眼道:“中丞,卑職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孫元化心里一涼,暗道這貨要出什么招?嘴上卻和氣道:“講。”
陳燮冷笑道:“同為總兵,黃龍麾下戰兵萬余,卑職麾下不過六千。建奴來襲,出征乃軍人之本分。只是卑職在想,黃龍戰報上說后金兵力不下五萬,這就算是把登州全軍都調過去,也是不足兩萬。旅順城才多大的地方?兩萬兵蹲的下么?這么些兵力猬集一處,錢糧運輸怎么解決?五萬兩銀子和四千石糧食,能吃用幾天?”
孫元化心里其實很清楚,黃龍那邊的一萬戰兵,那是賬面上的事情。真實兵力多少,鬼才知道。吃空餉嘛,整個大明就陳燮一個不吃空餉。那是因為陳燮夠土豪。真的按照兩萬戰兵的不濟來算,就算登萊有那么多糧食,你也沒那么多船去運。
心里越想越惱火,孫元化覺得陳燮真是在裸的打臉了。這不是在揭老底么?不單單是黃龍的老底,連他的也一塊算進去了。平時我對你也不錯吧?你干的那些事情,我也沒攔著不是?仔細一想,陳燮也確實說的有他的道理。上一回打孔有德,還不是人家出的兵么?
按住火氣,孫元化也冷著一張臉道:“那你說說,該怎么辦?”
陳燮淡淡道:“讓他自己守旅順就是,錢糧登州這邊出了。他能守的住就守,守不住就撤。”孫元化怒不可遏,站起暴喝:“陳思華,旅順安危,關乎社稷,關乎在座各位上官的前程。”這話就是死乞白賴的意思了,挑明了說,這事情你不接都不行。
張瑤都忍不住道:“思華,慎言。”陳燮沖他一笑,回頭再看孫元化臉色就冷下來,慢悠悠的冷笑道:“中丞大人別上火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黃龍丟了旅順,卑職負責奪回來就是。頂多一個月,我要奪不回旅順,提頭來見。”
“混賬!”張老頭拍案而起,怒喝一聲。陳燮脖子一縮,閉嘴閉眼。
“哎!”張瑤重重的嘆息一聲,無力的坐下不語了。現場一片死寂,剛才陳燮的話,傻子都能聽的出來啥意思。一萬人都守不住的旅順,六千人就能奪回來。別人說這話,孫元化能一個大耳刮子上去。陳燮說這話,每人敢質疑。誰讓人家每戰必勝呢?
經歷了孔有德之亂后,盡管大家都不愿意看見,但是陳燮這個軍閥還是成長起來了。在場的官員,哪一個跟他沒點利益關系?現在陳燮等于出了一道選擇題,答案一:大家一起上,走官場的路子,滅了黃龍,讓他回家養老,把地盤讓出來。答案二:讓黃龍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