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隴西郡。\.(23)(wx).\
岷山腳下,洮水西岸,望曲谷,兩軍對壘。
征西將軍張遼、涼州刺史盧植集結一萬漢羌步騎,費了兩個多月時間,終于把宋建堵在了這片山谷中。
宋建是枹罕人,也曾經是一涼州赫赫有名的豪強。中平元年,張角掀起黃巾起義,波及整個山東,卻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年年底就被皇甫嵩等人平定。宋建聰明得多,他不聲不響地聚眾數萬,割據一方,改元,置百官,做起了河首平漢王。也許是因為他的低調,也許是因為朝廷自顧不暇,宋建一直沒有受到什么真正的打擊,就連韓遂、馬騰等人都被擊降了,他依然在做他的平漢王。
宋建以為,他能一直這么自在下去。
可惜,他遇到了嫉惡如仇的盧植,遇到了剛剛迎娶長公主,正要以赫赫戰功來報效天子的征西將軍張遼。不論是哪一個人,都不會讓他這么自在。所以,張遼趕赴長安大婚之前,就下令麹義和趙云二人開始戰前準備,從長安回來之后,立刻發動了征剿的戰役。
有張遼坐鎮指揮,有麹義、趙云沖鋒陷陣,再加上盧植在他們身后統管全局,戰事出乎意料的順利。宋建還沒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張遼堵在了望曲谷。
宋建不服,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集結了五萬多羌人步騎,與張遼決一死戰。
三千羌人策馬而來,蹄聲如雷。箭落如雨。
麹義率領一千步卒,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單腿跪倒在地,隱于盾后,眼睛在盾牌的邊緣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羌騎。他們全身繃緊,做好了戰斗的準備。密集的箭矢射在盾牌上,“咚咚”作響,卻無法讓他們眨一下眼睛。
這些是麹義與羌人作戰多年錘煉出來的精兵,他們是麹義自信甚至自負的資本。別的不說。僅憑在數千奔騰的戰馬面前面不改色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稱雄隴右。
沒有麹義的命令,他們不會有任何輕舉妄動。
兩軍迅速接近,沖在最前面的戰馬馬蹄快要踏上麹義的盾牌。
“殺!”麹義突然長身而起,舉刀狂嘯。
“殺!”千余步卒應聲怒吼。仿佛平地驚雷。突然炸響。
正在沖鋒的戰馬受驚。“希聿聿”一聲長嘶,猛地轉身,側翻倒地。馬背上的騎士措手不及。一下子摔出去十幾步遠,還沒等他站起身,一名麹家步卒飛身趕到,刀光砍下了他的首級。
羌騎大怒,前面的人仰馬翻,后面的卻還要繼續沖鋒,不斷有戰馬撞在一起,亂作一團。
麹義率領步卒闖入陣中,大砍大殺,不住的齊聲怒吼,以壯聲勢。馬背上的羌人連戰馬都控制不住,更騰不出手來反擊,一下子被殺得狼狽不堪,沖鋒的陣型嚴重受挫,損失慘重。
聽到麹義的那一聲長嘯,張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看了看遠處的趙云,舉起了手,輕輕向前一揮。
趙云躍馬出陣,高舉手中長槍,一聲長嘯:“沖鋒——”
戰鼓聲響起,三千精騎齊聲長嘯,沖出了山谷,像一頭蛟龍,直撲羌人的右陣。
張遼向盧植拱拱手:“盧公,這里就交給你了。”
盧植滿意的點點頭:“將軍小心些。”
“多謝盧公關心,無妨。”張遼笑笑,縱馬出陣。三千并州精騎緊隨其后,卷起一道狂飚,撲向羌人的左陣。
張遼和趙云向一刀鋒利的剪刀,一下子剪斷了三千羌騎的退路。
宋建大驚失色,還在猶豫要不要增援,張遼、趙云卻撥轉馬頭,就在他的陣前轉向,射出一陣箭雨。
其中一支箭脫穎而出,飛躍三百步,射到了宋建的面前。正扭頭等待宋建命令的傳令兵中箭,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宋建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遠處的漢軍,伸出的舌頭半天沒有縮回來了。不管這一箭是有意還是流矢,能射這么遠,還有這樣的力量,就足以讓人瞠目結舌,不敢小覷。
難道呂布來了?
一想到呂布的名字,宋建頓時心生怯意,他不敢輕易出手。誰都知道呂布是狼騎督,狼騎不僅有呂布、關羽這樣的神級猛將,還有雪狼和天狼咒,在劉辯征伐草原和擊破羌人的戰斗中立下了赫赫戰功。他們曾經在六盤山大破韓遂率領的六萬大軍,在羌人中威名甚著。
如果狼騎真的來了,那雙方的實力對比就要重新計算了。
就在宋建猶豫的時候,張遼和趙云左右沖突,迅速擊潰了羌騎的后陣,然后如雙龍出水,殺向了宋建的兩翼。與此同時,麹義一擊得手,阻斷了羌騎的沖鋒勢頭,隨即趕著羌騎殺向宋建的本陣。
看到漢軍如此輕易的取勝,又倒卷殘云般的殺向自己,宋建失去了斗志,羌人也心慌意亂,無心再戰。
有人開始撤退。
盧植見狀,立刻下令全軍出擊,五千中軍步卒發起了總攻。
宋建大敗。
深夜,盧植和張遼對面而坐。
經過大半天的追殺,斬首超過萬級,宋建的主力損失大半,再也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隴右一戰而定,幾個月的辛苦已經看到了結果。
盧植對張遼非常滿意。他雖然年輕,卻有勇有謀,堪當大任。更讓盧植欣賞的是張遼有眼光,他看中的麹義和趙云都很快露出了鋒芒,將來必成一方重將。不過,盧植也因此有些擔心。對于社稷來說,能征善戰的名將就是一把快刀,有利有弊。他們可以用來砍敵人,也可能傷著自己。像皇甫嵩那樣知進退的名將畢竟是少數,董卓那種擁兵自重的武夫才是主流。
“文遠,隴右平定在即,接下來你準備在何處用兵?”
張遼不動聲色,躬身施禮:“遼離開長安的時候,長公主特別叮囑,盧公雖然不是輔政四大臣之一,卻是陛下敬重的名臣,也是長公主敬重的名臣。她希望能聽聽盧公的意見。”
盧植心中一動,感到了一絲難得的溫暖。他因為替馬家求情,被劉辯貶到了涼州,雖說這已經是劉辯對他的特別照顧,可他因此失去了輔政大臣的榮遇,多少有些遺憾。現在張遼轉告長公主的話,讓他非常欣慰。天子沒有忘記他,長公主也沒有忘記他。
“文遠啊,既然長公主禮賢下士,我就說兩句。”盧植思索片刻,很鄭重的說道:“西域是很重要,可是益州對大漢的作用更大。沒有益州的支援,朝廷很難支撐下去。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取益州啊。”
張遼微微頜首,表示同意盧植的建議。他知道盧植一直反對重開西域,認為這是本末倒置。他和盧植有不同的意見,但是從目前的形勢來看,盧植說得也沒錯。攻取益州,將劉焉這個以宗室身份謀圖割據的叛逆殺死,對朝廷至關重要。否則,接下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蠢蠢欲動。
“盧公所言,乃是老成謀國的高見。不過,重開西域,不僅僅是為了解決朝廷的財賦危機,為了誘使山東內部分裂,更是開國人眼界的一個大事。陛下曾言,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謀國者,當建百年大計,不可局限于眼前困難。以遼看來,益州戰事,兩年可定,兩年之后,征山東,則力有不逮,守太平,則太平未至,盧公以為當如何?”
張遼不卑不亢,語氣堅定而又禮節備至,盧植聽了,也不禁連連點頭,贊道:“文遠,你說得對,我擔心你們年輕,立功心切,所以不贊成你們重開西域。可是聽了你這句話,知道你思慮周密,目光高遠,我就放心了。沒錯,益州平定之后的確可以考慮西域的事。”
張遼笑了:“能得盧公一贊,遼不勝惶恐。不過,兵進西域,可以待益州戰事結束再說,相關的情報收集卻應該提前開始。盧公,我想請賈令君派一些得力干將扮作行商,先赴西域打探情況,盧公以為如何?”
盧植眼神一閃,笑了起來。
“這些是賈詡的主意吧?”
張遼搖搖頭:“是四位輔政大臣共同商議的結果。”
盧植愣了一下,遲疑了半晌:“是么?”
張遼笑笑:“陛下離去之前,設下這四大臣輔政的規矩,所以但凡涉及到國家大政的事情,沒有人可以獨斷專行。重開西域是關系到百年大計的大事,不管是長公主還是賈令君,都不敢一個人做決定。畢竟一旦戰事開啟,很可能要動員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不能同舟共濟,僅靠涼州,是支撐不起這樣的戰事的。”
盧植明白了。這件事很可能是遭到了楊彪和陳紀的反對,所以長公主和賈詡退而求其次,只提議做好情報上的準備。即使是情報上的準備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特別需要他這個涼州刺史的配合。他是儒生,如果站在楊彪和陳紀一邊,不肯提供方便,那重開西域的事就成了一句空話,根本無從著手。
可以想象,楊彪、陳紀很快就會派人來和他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