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之上,兩軍對壘。
    一面是四五百騎的鮮卑人,他們聚在一起,組成一個巨大而厚實的矢形陣,每一個人都舉起了盾牌,護住自己的頭頂,兇狠的目光從盾牌的邊緣偷偷的注視著遠處的敵人,其中不乏有人只將目光注意在身前的同伴身上,而不去看那個越來越近的敵人。
    一面是駁獸上的劉辯,一人一獸,孤單而驕傲。在鮮卑人的陣型面前,他就像雪原上的一個黑點。
    可是,這個黑點卻絲毫不懼,反而露出一種更強大的信念,讓對面數以百計的敵人為之膽寒。
    駁獸的速度達到了極致,像一陣風,又像一道閃電,咆哮著撲向了鮮卑人。
    吼聲如平地驚雷,滾滾而來。
    正在奔馳的鮮卑人驚恐起來,他們被駁獸的吼聲嚇得心驚肉跳,而更驚恐的卻是他們胯下的坐騎,這些精挑細選,身體強壯的戰馬突然顫抖起來,不受控制,有的調轉了方向,企圖遠離急速靠近的駁獸,有的甚至腿一軟,一頭栽倒在地,將馬背上的騎士摔了出去。
    矢形陣的前端突然渙解,就像一柄木矛刺上了堅硬的巖石,突然崩裂,露出了一絲破綻。
    劉辯乘隙殺入,手中鐵矛如蛟龍出水,巨蟒翻身,堅硬的矛身狠狠的抽在鮮卑人的身上、盾牌上。
    “呯呯呯”,一連串的撞擊聲響起。鮮卑人像流水一般向兩側分開,他們驚慌的揮舞著雙手,卻不是攻擊劉辯。而只是為了保持平衡,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百姓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體察民情的帝王,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手舞足蹈的山呼萬歲,恭迎帝王的駕臨。
    劉辯就是這個帝王。
    這一次,他不求殺傷,真氣貫入雙臂。又注入鐵矛,將鐵制的長矛使得像一條軟鞭。無情的抽打著迎面沖來的鮮卑人,將他們打下馬去,卻不取他們的性命,而是保持足夠的速度。向前突進。
    鮮卑人像遇到阻礙的流水,又像是被利刃破開的竹片,在他面前一分為二。
    這是真正的勢如破竹。
    駁獸連聲咆哮,讓一匹匹戰馬筋酥腿軟,避之不及;鐵矛不斷鞭打,將一個個鮮卑人打落下馬。劉辯單槍匹馬,不斷的向前殺進,有若神助。
    段栩聽到了駁獸的咆哮聲,大吃一驚。他一邊極力控制著胯下的戰馬。一邊瞪著驚恐的眼睛,看著前面如流水般分開的陣型,看著越來越近的劉辯。他不知道怎么會這樣。他已經看到了劉辯騎的不是一匹普通的馬,而是一匹怪獸,但是他沒想到這匹怪獸居然有如此威力,一聲怒吼,就能讓訓練精良的戰馬因為恐懼而失去控制。
    在奔馳的戰場上,戰馬受驚失控。幾乎是每一個騎士的噩夢。
    如果連胯下的戰馬都控制不住,他們還怎么戰斗?即使敵人近在咫尺。他們也無法遞出手中的武器,發起攻擊。
    靈狐部落的勇士現在就面臨著這樣的困境。五百多人攻擊一個人,卻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殺到了中軍。
    劉辯出現在段栩面前,嘴角微微一挑,露出幾分不屑的冷笑。
    長矛如電,洞穿了段翊的胸膛,將段翊高高挑起。沒等段栩慘叫聲出口,劉辯手臂一抖,將他拋了起來,緊接著拔出了腰間的玄刀。刀光一閃,段栩的首級飛起,靈狐部落的戰旗“喀嚓”一聲從中折斷。
    劉辯還刀入鞘,凌空接住段栩的首級,撥轉駁獸,斜刺里殺出鮮卑人的陣地,飄然遠去。
    “嘩啦啦”一聲巨響,靈狐部落的戰旗從空中飄落,緩緩蓋在段栩的無頭尸體上。
    駁獸的吼聲慢慢的消失在戰場上空,鮮卑人的戰馬慢慢的安靜下來,靈狐部落的勇士們也慢慢的安靜下來。他們勒住戰馬,看著狼藉的戰場,心頭籠罩著無以名狀的恐懼。
    沒有人下令追擊,他們的靈魂已經被劉辯斬殺,他們的戰旗也被劉辯折斷,他們的勇氣蕩然無存。
    劉辯追上了貂蟬,放慢了腳步,跳下駁獸,張開雙臂,將歡呼著撲上來的貂蟬摟入懷中。
    小獸“吱”的一聲從貂蟬肩頭躍起,跳到駁獸頭上,抱著駁獸的尖角蕩起了秋千,狀甚親密。
    劉辯脫下身上血跡斑斑的外衣,將段栩的首級包了起來,扔在雪橇上。貂蟬連忙打開包袱,拿出一件干凈的,侍候著劉辯換上。劉辯又捧起一把雪,擦了擦臉,將臉上的血跡洗去,這才笑道:“我說沒事吧。”
    “夫君神勇,戰無不勝。”
    “嘿嘿,這些人實力不弱。”劉辯坐上雪橇,吆喝著健馬繼續前行,回憶著剛才那持續不到半個時辰的戰斗,暗自感慨。如果不是他的境界非尋常人可以想象,如果騎的不是駁獸,他不可能活到現在,更不可能破陣殺將。這還只是伏兵中的一路,其他的敵人實力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如果他沒有提前從狼居山出發,而是被成百上千這樣的精銳包圍在狼居胥山,情況可就沒這么樂觀了。
    現在的問題是,游牧四方的鮮卑人怎么會不約而同的聚到狼居胥山來截殺他?這是慕容風的部署嗎,就因為他殺了慕容規那個丑逼?
    這里面有陰謀的味道。可是誰會是幕后的黑手呢?
    見劉辯眼神閃爍,貂蟬自覺的閉上了嘴巴,一邊拿出準備好的酒食給劉辯,一邊給駁獸喂食。惡戰了這么久,不管是劉辯還是駁獸都需要休息,補充體力,準備迎接隨時可能到來的下一場戰斗。
    慕容風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段栩的遺體面前,揭開了被鮮血浸濕的戰旗,看了一眼段栩的無頭脖頸,皺起了眉頭。
    “大哥——”段松紅了眼睛,一聲凄厲的長嘯,哭倒在地。
    慕容風一動不動,他環顧四周,打量著那些面無人色,神情呆滯的靈狐部落勇士,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仿佛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正等著他往里跳。
    在狼居胥山,得知劉辯提前離開,他已經有些不安,知道自己遇上了強勁的對手。和連很可能沒和他說實話,或者和連本人也不清楚劉辯的實力究竟如何。總之一句話,他低估了劉辯。
    能單人獨馬的闖進大漠,遠赴玄冥海的漢人皇帝,實力超過了他最大膽的估計。他認為劉辯一個人可以對陣兩百人,要五百人才有足夠的勝算,現在看來,這個估計遠遠不足。
    因為他的失誤,段栩死了,靈狐部落遭受重創,而劉辯卻毫發無損。如果他不殺死劉辯,給段栩報仇,那靈狐部落會將這個仇結在他的身上,認為是他的陰謀,借刀殺人。
    更何況段松在他的大營里看到了和連。在此之前,他并沒有將和連的消息告訴其他人。不是他想故意隱瞞,而是和連的名聲太惡,如果知道有和連參與,沒有人會來助陣。草原上的人恩怨分明,敵人就是敵人,朋友就是朋友,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能夠為大局做出讓步。
    看著撫尸痛哭的段松,慕容風莫名的嘆了一口氣。
    “段松,等我們為你大哥報了仇,將劉辯的首級獻在他的靈前,再哭不遲。”
    段松一躍而起,雙目充血,像一頭欲擇人而噬的獅子。“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說五百人足以對付他,為什么我們來了五六百人,我大哥卻死了?”
    “你也打了這么多年的仗,不知道戰場兇險嗎?”慕容風厲喝一聲:“你大哥是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難道你懷疑我千里迢迢的追來,就是要看你大哥被人殺了?”
    段松被慕容風吼得一愣,氣勢頓弱。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慕容風放緩了口氣:“在追擊之前,我們要先搞清楚這一點。你把將士們集中起來,我要問話。看看這一仗是怎么打的。五六百人攔不住一個人,還被人斬將奪旗,真是丟人丟到家了。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呢。”
    段松面紅耳赤,耷拉著腦袋,下令全軍集合。
    花了半天時間,直到夜色深沉,慕容風才算是搞清楚了這一戰的始末。
    圍坐在篝火邊,慕容風一邊搓著手,一邊沉思著。
    他讓人叫來了段松和下午剛剛趕到了熊霸、裂狂風,還有另一路人馬——野狼部落的宴荔游和土狼部落的后厘。宴荔游是和連的妹夫,原本是西部鮮卑的首領,中部鮮卑被劉辯掃蕩之后,他也把部落遷到了這里。
    “我仔細分析了剛才那一場戰事,發現了幾個問題。”慕容風淡淡的開了口,臉色平靜而冷峻。“劉辯不僅個人武力強悍,他騎乘的怪獸也是一個極其強大的猛獸,能讓我們的戰馬受驚。但是,他并不是沒有破綻,從戰斗的經過來看,他的箭術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精準,否則,他沒有必要冒著危險,破陣殺人。”
    話音未落,旁邊響起一陣如釋重負的吐氣聲,原本沉重壓抑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松,甚至有人笑出聲來。
    “可惜了他那一把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