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說得沒錯,劉辯很快就后悔了。當他得知與唐瑛相會的人是她從姊之子,王佐之才荀彧,他就后悔莫及,連抽自己兩個大耳光。
沖動是魔鬼,這句話一點也沒錯。不知道精蟲上腦,還是這些天太壓抑了,一聽到唐瑛和其他男人相會,他就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不僅破口大罵,還出了唐瑛。
這樣的事,不僅這一世的劉辯做不出來,前世的他也做不出來。
打女人,他一向不齒,即使對方真不堪,他也不會動手,最多只會啐一口唾沫,如棄弊履般的轉身離開,卻不會動人。
今天,他鬼使神差的動了手,當著眾人的面,打了唐瑛一個耳光。
當然他也沒想到,唐瑛會當著眾人的面,罵他是愚不可及的蠢物。他知道,唐瑛是真的怒了。這個女子雖然年輕,雖然沒什么學問,卻非常剛強。更何況自己還污辱了唐家。她平時很少提到唐家,更很少提到她的伯父——中常侍唐衡,但是他知道,那是她的逆鱗。
唐瑛決然而去,蒼白的臉,鮮紅的血,一直在劉辯的眼前閃現,刺痛著他的神經。
一定有哪里不對勁。劉辯抱著頭,冥思苦想,卻怎么也找不到答案所在。
萬年公主去追唐瑛了,劉辯的身邊除了幾個驚慌失措的宮女和侍衛,只有蔡琰。
蔡琰看著失魂落魄的劉辯,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從她看到劉辯第一眼開始,她就沒見過劉辯有這么軟弱的時候。在她印象中,劉辯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即使是面對像袁氏起兵反漢這樣的災難,他也沒有如此慌亂過。現在,卻因為和唐瑛的一個誤會,他一下子慌了神。
“陛下,毋需擔心,這只是一個誤會。唐妃也是一時氣憤,這才君前失禮,等過了氣頭,她……”
“你還小,你不懂。”劉辯苦笑著看了蔡琰一眼,心道你再聰明,畢竟才十二歲,哪懂得唐瑛的心思,又哪里懂得我們之間的事情。
“陛下,臣妾……”蔡琰欲言又止,臉色緋紅。她最終什么也沒說,小大人般的嘆了一口氣,靜靜的走開了,離下劉辯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殿上。
蔡邕面色如水,一動不動。蔡琰坐在他的對面,低著頭,眼中有淚光閃現。
“唉——”蔡邕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琰兒,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龍,本來就是一種多疑、殘暴的兇物,撫之不得其道,又久處兵營之中,沾染的戾氣自然會重一些。”
“可是……”蔡琰抽泣道:“我們這么做,不怕將來有報應嗎?”
“報應?”蔡邕仰起頭,看著漆黑的天空,看著那冰冷得沒有一絲熱度的星光,不由自主的裹緊了身上的貂裘:“自從知道命格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會遭報應。只是……”他轉過頭,憐惜的看著蔡琰:“琰兒,我不該帶你來洛陽,將你留在泰山羊家,和你母親、弟妹在一起,才是你最好的歸宿。過些日子,我想辦法送你回去吧。”
蔡琰搖了搖頭,動作很輕,神情很堅決。
荀彧不知道宮里的事,他和唐瑛分手之后,就悄悄的出宮,離開了洛陽城。
雖然是非常時期,洛陽城已經戒嚴,但是他早有準備,出城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站在洛水旁,回頭看向洛陽城,看著那個殘破的朱雀闕,想起城頭那個不倫不類的名字,荀彧的嘴角掠過一抹落寞的笑容。幾代人的謀劃,幾百年的經營,現在終于到了最后收宮的時候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有些不安,似乎還有點不舍。
雒陽城,你就是一個大局啊,現在終于到了要揭開面紗的時候。可是,誰能保證揭開面紗之后,看到的會是一種什么景象。
袁家,真是我們的希望嗎?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荀彧警惕的藏到樹后,看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一輛馬車從他面前急急馳過。風吹起車帷,露出荀攸略顯焦慮的臉。車帷翻卷著,一個暗花印記若隱若現。
“公達……”
“吁——”車夫應聲拉住了韁繩,馬車慢慢停了下來。荀彧快步跟了上去,車門打開,荀攸伸出手,將荀彧拉上車。車門重新關閉,馬車重新起動。
“阿叔,為什么突然要離開洛陽?”荀攸不解的問道。
“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荀彧淡淡的說道:“再不走,我怕就走不掉了。”
荀攸吃了一驚:“被天子發現了?”
“不是。”荀彧眉頭微挑,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我心里有些不安,想到山東去看看。”
“看看袁紹?”
“嗯。大軍集結這么多天了,他們怎么還沒動靜?”荀彧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柳樹,眼中是化不開的憂慮。“兵貴勝而不貴久,二十萬大軍,日費數千金,這么簡單的道理,他們都不知道嗎?”
荀攸沒有回答。他也在為這件事不解。袁紹身邊有很多謀士,其中不乏智慧過人之輩,據說不僅汝潁的郭圖、辛評等人趕到了袁紹的軍中,田豐、沮授等河北名士也被袁紹招攬到了帳下,這么簡單的道理,這些人應該明白,可是為什么袁紹到現在還沒有發動攻擊?
出現這樣的問題,不可能是這些人笨,而是他們另有心思。不管他們有什么樣的心思,在這種時候,犯這樣的錯誤,都是不可原諒的。荀彧因此不安,他同樣也因此不安。
“皇甫嵩放棄了兵權,將大軍交給朝廷。”荀攸換了一個話題,“阿叔,你怎么看這個問題。”
“山西人志向不小,而且殺伐果斷,不像那些人夸夸其談,坐而論道。”荀彧輕聲說道:“我擔心……會功虧一簣,不僅謀劃無法實現,反而會將百年來的成果毀于一旦。”
荀攸聞言,心有同感的長嘆一聲。過了片刻,他又問道:“那……我們怎么辦?”
“先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然后再做計較。”荀彧靠著車廂,閉上了眼睛。荀攸欲言又止,他知道荀彧的心情不好,只得把滿腹的疑惑藏在心里,暗暗咀嚼、揣摩。
有些事,荀彧不告訴他,他就不能問。這就是世家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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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