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顧家雖表著吧,卻只隔著一代,顧凜川雖不很瞧得上顧姑姑和孫表妹那點俗手段,卻得顧著自家這塊招牌。到時候真折騰開,沒臉的不但是顧姑姑和孫表妹,還有顧凜川,畢竟,顧家能打出牌子來的也就顧凜川這一個。
至于顧聞,誰認得他,就算勉強認得,那也只能得個“沈觀潮女婿他哥”的印象而已。
所以顧聞再怎么上躥下跳,掉份兒的是顧凜川,人家嘲笑的是沈觀潮,有這么門姻親,可真是夠沒眼光,夠倒霉的。顧凜川不是個多好臉面的人,但沈觀潮的體面他不能不顧,皇帝陛下都為他周全著名聲,滿朝上下,都沒哪個作死的言官能說個不是,一則自身硬,二則皇帝保駕護航,三則名聲太盛,輕易沒人敢下手,最后這位本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要是因為顧姑姑和孫錦心被打臉,沈觀潮最后要算賬,只能算到顧凜川頭上。顧凜川已經用各種方法在沈觀潮面前作過死,如今他是岳父要攏著,媳婦哄著,哪能在這時候觸岳父大人的霉頭。
所以,顧凜川略一思量,便答應下來,為孫表妹張目本也只是舉手之勞。孫表妹不好開口,卻是因為如今半是借住在人家,半是被看管著不讓走,就是算準孫表妹母女倆有許多作死自己的手段,這才硬氣地把人圈起來。
“此事,我已知曉,你且回去。”顧凜川的語氣聽著就像是要幫孫錦心的。
沈端言對此不覺奇怪,再不待見,也是你丟人我現眼,親戚關系不是你說不待見,別人就不拿你們在一起說事的。不過如果要幫孫錦心,那讓人回去反而要花工夫去撈人,還不如直接把表妹留下:“表妹不急,夫君想來是覺得此事雖不多難,卻也有些麻煩罷。不若我給夫君出個主意,不過,主意可不白出,父親替陛下謀國還時不時有賞呢,我替夫君出主意,夫君也需得意思意思。”
沈端言就從不是白給人出主意的主,如果不是心里有點想法,她還真樂得看熱鬧,橫豎表妹有顧凜川給她張目,必不會真掉進火坑里去。
聞言,孫錦心滿面含光地看向沈端言,簡直就跟信眾看見真佛似的。至于顧凜川,則點點頭,無比淡定:“行,你說。”
話外音:主意你說,想要什么也趕緊說,別拐彎抹角。
有這話,沈端言也就安心給出主意:“這多簡單的事,偏往復雜去辦,把表妹留下,只說表妹路上染風寒,癥候來得急,差人去把姑姑請來,說得急一些險一些,不怕姑姑不來,更不懼那邊府上不放人。事要做得漂亮,話卻要說明白,要讓他們知道,他們那點小心思咱們門清,只不過同在朝堂為官,總有交情在,撕破臉大家都不好看,那還不如都退一步,各自留一線,日后好相見而已。”
顧凜川:你說得這么明白,日后他們哪還有臉來見。
不過主意簡單粗暴卻方便快捷,適合在這快火燒眉毛的時候來使:“那便這么辦,我去寫個帖子差人送去。”
“記得把姑姑接出來,再說明白話,咱們都不去,免得人家府上為難我們家仆從。大冷天的,出門辦事本就受凍,若還要在別家挨冷臉眼刀子,多遭罪得慌。”沈端言從來就是個愛惡心人的啊!
接完人走就是,不說明白過些日子人家也能明白,被醒園的仆從說明白,那日后就真不好說再相見的事。不過,顧凜川覺得,那樣的一家子,不來往也沒什么了不得,他抱的是朝臣里最粗的一根大腿,他不稀得別人來巴他,平日里也不顯擺粗大腿,不過真要有人惹上他,捎帶手就能把人給收拾個干凈。
孫錦心這時候知道沈端言的好了,不過這位是你對她好,她盼著你對她更好的,永遠不知道什么叫知足,永遠不懂得什么叫“人家憑什么幫你”,更不明白什么是適可而止。所以,孫錦心眼見著做公主陪嫁的事得到解決,轉念間就把心思放到“成為皇儲的女人”這個任務卷軸給拎出來點確認:“表嫂,經此一事,真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唯能盼著表嫂指條明路,還請表嫂教我。”
又是一個來請她教的,沈端言真想吐滿滿一屋子槽點,末了卻輕笑一聲說:“錦心表妹是個明白人,主意也正,表妹不妨直言,到底心里想著什么樣的人家。若是合適,便托良媒上門去,女家求男家,如今也是常事,并不出格。”
這卻讓孫錦心怎么開口,難道直接說“表嫂,您親爹肯定知道哪位能繼大統,不如您就直接把我塞過去吧,做側室做妾都不要緊,只要日后能有大前程,必定不忘表嫂的好”。可這話不能這么說,一來不敬,二來隔墻有耳,三來這表嫂也并不如何對自己掏心掏肺,一句話說錯沒準就要竹籃打水一場空:“表嫂,我……我曾見過齊王府三公子的文章,極是傾慕,也曾遠遠瞧過一眼,當真是絕代風流的人物。是以,我……”
齊王府三公子是嫡出子,也在皇帝的考慮之中,能力不高不低,贏面不大不小,樣貌才學倒是一等一。不過學問再好,沒那份氣魄和城府也是不成的,所以齊王府這位三公子在一干人選里一點也不顯眼,只是不知孫錦心怎么打上這位的主意了。
可能性有二,一是想著齊王贏面不大,想嫁個宗室富貴榮華過后半世,二是覺得齊王贏面不錯想下注,日后榮寵至極也說不準。沈端言思來想去,覺得表妹都有可能是后者,不得不說孫錦心真是長了一顆鮮花著錦的心,又想要風光又要得實惠,可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我與齊王府的小郡王并不相熟,父親倒是與三公子有些來往,這位文章確實不錯,父親頗為欣賞。只是三公子已有正室側室,表妹是正經好人家的女兒,哪有去給人做小妾的道理。”側室還能說宗室子,側室也體面,可妾在哪兒都是個玩藝,除非真是能做皇帝的妾,那倒還有幾分體面。可皇帝的妾,也有不受寵的,不體面的,孫錦心哪來的強大信心。
看來,這錦心表妹是無論如何不能在醒園多留,還是要早點讓顧凜川把人送走,還有那顧聞和幾個小的,也早些送走才是。顧聞那里到處走動,一個大男人成天不干正經事,這里喝喝酒,那里眠眠花,走動的都是些巨富之家,不注意倒還罷了,要是有心盯著他,只怕都要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顧家怎么怎么樣,沈端言不擔心,甚至顧毒草要出事,她也能幸個災樂個禍,可不能有人威脅到她的安穩。歷來站隊站錯,就有很大機率被貫上謀逆罪,這罪一壓下來,沈家也要跟著受牽連。沈觀潮和沈大、沈二可都不能受牽連,那是她在這里安生立命的真正靠山,要沒了他們,她的好日子只怕要到頭。
沈端言仔細思索再三,根據自己這些日子來跟毒草的談話方式來看,毒草其實對直接說明白很受用,于是她決定直接講。反正連蕭霄的事都直接擺開來說過了,還有什么事是需要隱晦來講的。
所以顧凜川處理完事再到沈端言屋里來,晚飯還沒吃上,熱茶都還沒送到嘴邊,沈端言就直接給他扔一深水魚雷:“你剛才說的什么,再說一遍。”
“女人要想體面地活著,靠的是娘家和夫家,我的意思很明白,他們要作死,清清靜靜地找個沒人的地方慢慢作著我一點意見沒有。所以,夫君還是早些把他們送回去吧,至于怎么送,想來夫君會更有心得,畢竟夫君跟他們打交道的日子更長不是,最重要的是,我是嫁過來的媳婦,對兄長和姑姑的事,沒什么說話的余地。自然,若是夫君不方便,我也愿勉力一試。”話外音:你看著辦,反正我既不想受累,也不想受連累。當然,你要什么都不干的話,那我就直接上簡單粗暴的手段,到時候別怪我沒事先知會您一聲。
“再往前,你這話從哪里說來的?”顧凜川心說我才在你屋外頭才待一個多時辰,又不是三年五載,怎么再一進屋,你說出來的話我都不很能聽明白。
“錦心表妹啊,您那表妹心夠大的,我爹和您都沒敢下注,她倒先看準要買定離手了。”沈端言說著就把孫錦心的打算說出來。
顧凜川一聽簡直不能忍,拂袖就要去把人給弄走,不過覺得自己可能臉色不太好,走得又太急,看起來像是生氣的樣子,又回頭解釋一句:“我不是生你的氣,著實是表妹不像話,我去去就來,你先用飯,我不定什么時候回。”
顧聞在這里東奔西跑,有沈觀潮隱隱暗示,顧凜川還不敢多說,可孫錦心那點心思,簡直要命。投注在安親王身上,好歹是親兒子,再怎么著陛下還是要回護獨子的,雖不成器,可也不至于要命不是,陛下連退路都給想得妥妥的,安親王再上趕著作死,到時候遭殃的還是王顧兩家。
顧家還好,丟錢而已,畢竟他們出的也就只是錢,王家要丟,那才是大頭呢。皇帝陛下要針對的就是王家這樣蠢蠢欲動,一直不怎么老實的,至于顧家,自己上趕著送來當搭頭,皇帝看著也不是什么壞處,順手收下而已。
可要下到親王的兒子身上,那就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且……好歹下對人好吧!這么個錯得不能再錯的,下什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