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方妍華并不妒忌沈端言高居正室之位,要說羨慕,那也只羨慕沈端言在投胎這項技術活上的超高等級。投胎到沈家這樣的人家,就是一世享用不盡的富貴榮華,所以,顧凜川她沈端言可以想放手就徹底放開手,壓根不用管日后生活如何,更不用去想下半生倚仗著什么而活。
而她方妍華則不可以,前半生她必需倚仗顧凜川,后半生她必需有個孩子,這樣才有未來可期。方妍華和沈端言鬧將起來,也只這一次,只為這孩子,而沈端言那種天生的優勢,讓她每每低頭到塵埃里生出絕望來。
正室調教妾室,整治庶出子女的手段可以有多狠,方妍華比誰都清楚,所以她不能不爭:“爭又能怎么樣,不蠢不躁的沈端言,只要靜靜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她就什么也都可以得到。”
是啊,不過,這又怎么可以。她辛苦生下的孩子,怎么可以不親她,怎么可以用看仆婢一樣的目光看著她,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玫瑰,我到底要怎么做?”玫瑰是方妍華在顧府里這么多年來,唯一的心腹,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商量點事情的人,她的根基有多淺,從這上面就能看得出來。
“姨娘,爺那里必然說不通,既然姨娘說太太如今已想通透了,我想姨娘反倒不如直來直去地求求太太。且還要趁熱打鐵,太太如今正是厭倦著爺的時候,姨娘要是能得太太一言,爺就是再想講規矩把子女全送到太太名下,也得顧忌著太太愿不愿。先試試這條路,若是走不通,還可再想其他法子。”玫瑰梳著婦人頭,年初剛嫁了府里一個小管事,方妍華身邊沒可靠的,便繼續留著她在身邊管事。
方妍華點點頭,這也是條路,總要都試一試。比起明里暗里使陰謀詭計,方妍華反倒更愿意這樣來,因為這樣不容易引起顧凜川的反感與厭惡。
第二天一大早,方妍華就應該按顧凜川吩咐的那樣回府去,但天還沒亮,方妍華就派了玫瑰去山上院子里,悄悄給值夜的花茶遞了話,希望求見沈端言一面。花茶雖是個嬌軟小蘿莉,但也被上頭幾個茶姐姐耳提面命過,雖然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但是幾個茶姐姐說過,遇到不知道該怎么處理的為難事,搖頭不說話就對了。
看著一個勁搖頭的小花茶,玫瑰眼里滿滿的都是淚!幸而沈端言在屋里聽到了動靜,招了花茶進來一問便知是方妍華求見,沈端言想了想,把玫瑰叫進來。
雖然說沈端言不想摻和事,可有戲可瞧的話,她還是愿意去攪一攪渾水的,這顧府后院水太清不好混,把水攪渾了才好。一來可以讓顧凜川少往她這里跑,二來也惡心惡心那毒草,算是替原主找補回點來。
“我記得你叫玫瑰,方姨娘有什么事,要你這么大清早來?”沈端言想著左不過是小產相關的事宜。
“姨娘想求見太太一面,為昨夜之事向太太請罪,此外,還有一事想求太準,不知太太可有閑工夫見姨娘?”玫瑰也很少見府中這位太太,只覺得晨起未梳妝的太太,亦明若皎月映雪,嬌似芙蓉照水,端麗明妍不可方物。玫瑰心里暗暗有些懷疑顧凜川的眼光,竟放著這般女子在后院不搭理,后院那幾個姨娘,就是最漂亮的方妍華,也至多只有沈端言四成容色。
坐在貴妃榻上,抱了柔軟的羊毛毯子,沈端言抿口茶,咂著嘴便點頭答應:“可,讓方姨娘來一道用早膳吧。”
玫瑰點頭稱是,便退出門外,青紗門簾落下時,那張明妍嬌潤的臉如蒙著青紗的花朵,隱隱帶香。玫瑰心想,女子是否都應該像太太那般,不言不語,也靜坐如花,玫瑰甚至從不覺得,以花擬女子擱到沈端言身上能像這么貼切。
瞧著玫瑰走了,花茶也不問為什么要見,反正她不懂,對于不懂的事,幾個茶姐姐教導過,太太在聽太太的,太太不在聽姐姐們的,她只問沈端言:“太太是要起,還是要再安睡片刻。”
“天快大亮了,梳洗吧,早飯可準備好了。黃茶每天把膳食掐得那么準準的,多一口都不給吃,每日一醒都感覺肚子里空得能塞下一頭牛去。”沈端言雖說知道是為了保持身材,可這副身體,哪里有吃胖的本錢,時不時病弱上一場,三五天都沒胃口。
昨夜回屋里時正遇上下雨,沈端言就感覺今天有些頭暈,好在感覺胃口還不錯,挺有食欲。但等黃茶把藥端上了,一聞那味道,沈端言看著滿桌子的粥點小菜就沒了胃口。
“太太,可以用飯了。”
“還吃個什么勁啊,聞著藥味就膩煩了。”沈端言苦逼得很,剛剛還覺得自己餓呢,一聞藥味就反胃得很。
此時飯擺好,顧凜川也過來了,顧凜川過來時,眼睛一掃就看到了方妍華,眉頭一擰,很快舒展開,便聽到黃茶在那勸飯:“太太,怎么也要吃點才行,不墊墊肚子怎么吃藥。”
穿成藥罐子的吃貨國子民傷不起啊!
“太太,您不是最愛吃奶香小饅頭么,今兒的饅頭里還摻了葡萄干和金絲蜜棗,酸甜可口,再好吃不過。”
沈端言看一眼,嫌棄到死地撇開腦袋,心底滿滿都是淚。她肚子真的很餓,可喉嚨里一陣陣泛上酸水來:“不要。”
最后還是白茶有辦法,知道沈端言這時候就得吃點咸香的,但凡帶點甜膩氣息沈端言都吃不下去:“那要不婢子去把這盤素饅頭炸一炸,再撒點椒鹽芝麻。”
側著腦袋想了想,似乎還不錯,香香酥酥,咸香微帶一點點辛辣,沈端言點點頭。炸饅頭未必多健康,不過黃茶都沒說話,大概為她今天不肯吃飯這勁煩了,只求著她趕緊開口吃東西。沈端言心想著,等我好了,紅燒肉拌飯吃一碗夾饅頭再吃一碗,酥雞正餐啃一只當點心再啃一只。
炸了饅頭來,沈端言果然吃下去三個,再吃一小碗煮得爛爛的紅豆粥。沈端言正覺得自己胃口開了,黃茶把藥端近前,意思很明白,炸饅頭油重,紅豆粥糖重,今天的早餐到此為止了!
“非得喝?”
“是。”
“我沒什么大礙。”
“到底淋了點雨,眼下沒事,過會也逃不開,太太還是先喝了藥吧。山積于土石,海始于涓滴,疾治于小病小痛。”
盡是理由!
苦著臉端過藥碗,沈端言既然端了藥碗,倒也不再折騰,一口悶。喝藥最不能一口一口喝,這跟打仗似的,要一鼓作氣,要不然就得再而衰,三而竭。喝完把藥碗重重放下,沈端言長長舒出一口氣,再看那一桌子美食,和吃得無比美味滿足的顧凜川,沈端言恨不能拿眼睛在他身上戳出無數個洞來。
關鍵是,還不讓下桌,一定要等顧凜川吃完,才能撤才能離桌,真是神煩!
撤下飯菜后顧凜川就走了,只是臨走時多看了方妍華一眼,沒說什么,但眼神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吃完了飯,沈端言才有工夫跟方妍華說話,她開口說直接問:“說吧,到底為什么,我沒工夫繞來繞去。”
方妍華也痛快,二話不說跪倒,一方面為昨夜道歉,一方面凄凄地訴說著的境況和困難,最后提出:“太太,妾將來若再有孩兒,只求太太能讓妾養著,妾只求后半生有個倚仗,并不敢圖謀其他,還請太太垂憐。”
在這方面,沈端言覺得既然約法三章,說了不管后院的事,那不管這些個妾室生多少孩子,跟她都沒干系。至于顧府和顧凜川的一切由誰繼承,沈端言是個土豪坐擁金山銀山,哪里會再乎:“可,日后莫來擾我,至于孩子隨便你。至于圖謀,只要不算計到我頭上來,也隨你。”
雖然方妍華知道這事可以一試,但沒想到一試就能成功,甚至都沒讓她多求多跪多磕頭,就這么順順利利地得到肯定答案,簡直讓方妍華不知道該怎么反應。因此直到方妍華退出小院時,都還像做夢一樣,一腳一腳低,滿臉恍惚的表情。
方妍華卻不知道她一走,青茶和紅茶怎么控訴沈端言的:“太太,您怎么就答應了她呢,這事斷斷是不能應的。別說禮法規矩,就是為以后太太有人奉養也斷不能答應,若跟姨娘親了去,日后哪能真心孝敬太太。再說,姨娘哪有太太這般見識,孩子給了她們養,能養出什么好的來。”
“正是,太太,這事此時應了,以后正到有了咱們另說,可不能這么擰巴著。您跟爺擰巴著是木已成舟,孩子的事這樣不成的。”
“嘁,親生的還有白眼狼呢,咱不稀得養。我倒巴不得她們多生幾個,日后我從里邊挑個長得漂亮聰明,人又靈光的。順著讓我舒心,自有他的好處,若我不舒心,還能有他們的好不成。”沈端言心說,只要握著手里的優勢,只要沈家不倒,不管是顧凜川還是日后姨娘生出來的孩子,都只能當菩薩一樣供著她。出身決定地位,禮法確定待遇,這么一想規矩禮法可真是好東西。
卻不想,沈端言自己覺得很有盼頭的日子,在幾盞茶看來,簡直就是刀山火海,十八層地獄。
“太太,您當真已不想和爺過下去了嗎?”問話的是青茶,沈端言的首席大丫頭。
PS:忘了上傳……被感冒折磨得欲仙欲死,這一波流行感冒會頭暈頭疼,頭疼好說,頭暈簡直就是把原有的世界在病中又刷新一次,天旋地轉,時不時地要晃晃腦袋,確定自己不會真的暈倒。幸好,感冒已經好了,現在的醫生真的越來越心腸硬了,不給打針啊,不給吊水啊,人家說這癥狀又不是真的那么嚴重,吃點藥,少則三天多則五天就會好。醫生還說,是你們天天嚷著不讓濫用抗生素的,能怪我們么,現在輕易不敢給開抗生素類藥,怕招投訴!
好吧,有時候癥狀上來,真想甭管什么藥,趕緊給我來一粒,先把癥狀消了再說。可病一好,又覺得,不給抗生素真是太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