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軍隊……?”林雁安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宛沛在說什么?她不是因為想要報復蕭戈和素年讓眉向梓和元哥兒去了別處嗎?怎么又出現了這么些她聽都沒有聽過的事情?
一杯滾熱的茶水被眉若青砸到癲狂了一樣的趙宛沛身邊,碎成幾瓣,里面的茶水在地上肆意濺開,有幾滴落到趙宛沛的手背上,燙得她猛地一縮。
“你這個賤婦!什么金山?什么軍隊,簡直一派胡言,向梓也不知道哪兒聽來這種莫須有的傳聞,可笑你們居然當真了?所以才妄圖以這個消息向遼王邀功的?呵呵,我辛辛苦苦讓眉家有了這樣的基業,如今竟要斷送在你們兩個孽子的手里!”
“難道不是嗎!如果蕭戈身上沒有這些東西,你又為何會對他那么掏心掏肺?夫君和元哥兒才是您嫡親的兒孫啊!你居然為了蕭戈他們這種外姓的人這么狠心,不就是因為這個嗎?!”
“放屁!”眉若青臉色因為暴怒而漲紅,“你懂什么!若是沒有若南,能有我眉家的今天?若不是因為若南將那些人引開,我怎么可能活下來?!如今老天有眼,讓我找到了若南的兒子、孫子,就是將眉家全部給他們,都是不虧的!”
林雁安震驚地看著眉若青的表情,老爺子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淚光,眉若青在眉家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平日里看著慈眉善目,實則手段鐵血,如若不是這樣,也不可能將眉家重建成如今的模樣。
可她還從來了沒有見過老爺子露出這樣的表情,痛心的,從他臉上的每一個皺紋里都散發著悔恨。
眉若青每每想起那一日的事情,都悔恨得不能自已,向來對他十分敬愛的妹妹,為了引開前來搜查的官兵,決絕地在他們隱藏的地方將自己給敲昏,然后失去了蹤跡。
等眉若青醒來時,眉若南早已不知人在何處,他一個人活了下來,不多日,便聽聞有人在談論眉家的大事,說是官兵一路追著眉家余孽出了遼國!
眉若青跟瘋了一樣往城外跑,卻被捉住,關進了大牢。
然而他沒有死,因為眉家很快便沉冤得雪,他們的父親向來行事正派,結交了不少摯友,用最快的速度將眉家是冤枉的事實擺在了遼王的面前。
于是眉若青得救了,然而眉若南,則從此銷聲匿跡。
眉若青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熬過來的?他的命是妹妹救的,若不是有若南拖延的這些時間,他說不定已經跟爹娘在地下團聚了。
認識他的人都勸他,若南說不定已經見到她的爹娘了,讓眉若青節哀,給若南建一個衣冠冢,也好讓她入土為安。
可眉若青不愿意,他堅持若南還沒有死,絕對沒有!
一直專心苦讀的眉若青毅然地放棄了仕途,開始走上了行商的道路。
他要賺錢,賺好多好多錢,讓眉家重新振作起來,將眉家原來的府邸再以高價買回來,這樣的話,也許有一天,若南聽到了眉家的消息,說不定就找回來了!
眉若青永遠也不會忘記,當眉向仲從遼王那里聽說了麗朝發生的事情,聽說有人冒充遼王的使臣和眉家的人,意圖謀害麗朝平定國公,也就是眉若南的兒子蕭戈的時候,自己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往外冒著虔誠。
感謝上蒼,讓他在有生之年能夠找回若南的孩子,盡管若南已經不在了,可她留下了她的孩子,留下了能夠讓自己償還的機會!
這個消息刺激的眉若青身體一下子接受不了太大的情緒波動,倒下了。
那些大夫請了不知道多少,可都說,眉老爺子年紀大了,又太過操勞,能這樣熬著,就已經很好了。
那個時候眉向仲接到遼王的命令要作為眉家人親自去跟麗朝皇帝和平定國公請罪,眉向仲不愿意,他的爹這種樣子,說句不孝的,沒準什么時候人就沒了,這個時候他定然不能離開的,絕對不能。
可那是第一次,眉若青用懇求的語氣說話,從來也沒有過,他希望向仲能去,那樣的話,就算他死了,也算是眉向仲盡孝了……
眉若青用手撫上胸口,似乎有些喘不上氣來,管家趕忙去取來藥丸給他服下去,喂了水,用手輕輕地給老爺子順了順后背,“老爺,蕭夫人說了,您不能這么激動,您要是有個好歹,誰才能幫他們呢?”
這話讓眉若青的精神得到了振奮,立刻從那些情緒中緩了過來,“你說的對,我不能有事,只要我還活著,就絕對不會讓蕭戈一家子出事!”
老爺子的聲音里帶著決絕,讓林雁安和趙宛沛看得心驚,難道老爺子打算用眉家的全部去換取蕭戈的安全?那……他們怎么辦?
“向華媳婦,今陪著她去的蕭戈那里,做了什么?”
眉若青話頭一轉,再不去看被家丁制住的趙宛沛,而是轉過眼睛去看向林雁安。
銳利的眼神讓林雁安一震,然后嘴巴就自動開始說了,“回爹的話,也、也沒做什么,宛沛她說,她覺得對素年有些抱歉,便拉著媳婦去陪她道歉去了。”
“真的?”
“真的,爹,媳婦不敢有所欺騙。”林雁安惶恐的低下頭表態,深怕老爺子將她也算進去。
“這個女人就沒有做點什么?向梓在信里可是囑咐她想辦法拖延時間呢,如果你有所隱瞞不說的話,我也是一樣能查出來的。”
林雁安急忙抬頭,語氣急促,“爹,媳婦真的沒有隱瞞,真的只是去道歉的,宛沛還帶著……”
林雁安突然一愣,臉色頓時慘白,像是想起來了什么,眼睛轉到了趙宛沛的身上,身子開始微微顫抖。
那不是她做的東西,可是,是趙宛沛讓她用自己的名義送出去的,若是出了事……,林雁安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撲通”,林雁安直直地跪了下去,白著臉,抖著聲音說,“爹,爹這不關我的事啊,宛沛做了點心說是怕素年不愿意接受,就讓媳婦送了出去,還說是媳婦送的,可是、可是那并不是我做的!”
趙宛沛這時忽然“咯咯咯”地笑了,“大嫂,瞧你怕的,難道你還擔心他們做了鬼以后來找你報仇不成?”
林雁安等頓時嚇得更加面無人色,哆嗦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只能用手指著她,“你、你……!”
可看著趙宛沛,林雁安卻不知道說什么,這個經常因為一點點瑣碎的事情跟她鬧別扭說酸話的女子,這個經常以高傲的姿態在她面前炫耀她的兒子的女子,此刻竟然讓她幾乎認不出來。
頭上在專門的首飾鋪打的貴重精致的頭飾已經散亂了,細細碎碎的頭發亂成了一團,臉上精心化出來的妝容也已經花掉,糊成一團一團的,裙擺也揉著了,亂糟糟的,而她的臉上,竟然還帶著笑容,讓林雁安看得悚然不已。
趙宛沛的表情已經不再是清醒的了,眼中甚至有些迷茫,眉若青的決定讓她大受打擊,心智已經亂了,一個被夫家休棄的女子,還能做什么?爹爹也定然不會收留她的吧?
不對,還有爹爹,她還有爹爹!爹爹那么疼她,定然是不會允許眉家這么對待自己的,趙宛沛突然打了個激靈,對了,她還有趙家作為倚仗呢,她是趙家最受寵的女兒,如何能讓眉家這么欺負?!
老爺子這會兒又說話了,“來人,將趙宛沛送回趙家去,順便跟趙家老爺子說一聲,上一次他提起的事,我應下了。”
趙宛沛抬起頭,茫然地看著眉若青,什么事?應下了什么?是爹爹有事有求于眉若青嗎?那,自己呢?爹爹還會為她撐腰嗎?
趙宛沛曾經十分得意,她的爹爹是個做大事的人,為了趙家,將她的那些個庶姐庶妹們送去給人做妾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們趙家變得越來越好,她這個討爹爹歡心的女兒以后才會嫁得更好。
可是現在,趙宛沛猶豫了,若是能讓趙家得利,趙家和自己,爹爹會怎么選呢?他會不會……,也跟對待那些庶姐庶妹一樣對待自己?
趙宛沛心中一片冰涼,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不愿意相信,不會的,一定不會的,爹爹曾經那么疼愛自己,怎么舍得讓她受委屈?
說到底,一個被夫家休掉的女子,她還要怎么活下去!就算回到了趙家,自己究竟,能不能夠茍且偷生?還是會無聲無息地消失……
“不!爹,爹我求求您,宛沛知道錯了,宛沛真的知道了,求您不要這么狠心,宛沛愿意一輩子都待在院子里不出來,爹,求求您,給宛沛一條活路吧!宛沛只是愛子心切才會如此,還有元哥兒,元哥兒還那么小,他如何能沒了娘啊爹!”
趙宛沛忽然緩過神來一樣,匍匐在地上哀嚎起來,她是真的害怕了,若是回了趙家,那只有死路一條,她不想死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