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以眼神詢問,這是啥意思?
許嬤嬤跟在蕭戈的身后,垂著腦袋不敢說話,蕭戈往素年跟前一站,“安寧那里,你還是去一趟吧,確實有些不妥的情況,不過你放心,沒人會為難你的。”
素年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的余光瞧見許嬤嬤的臉上表情特別不自然,像被人敲了悶捶一樣。
沒人會為難你的。
素年忽然想起自己在蜀王那里最后的記憶,也是蕭戈在跟她說話,語氣,仿佛重疊起來了。
他是擔心自己會害怕吧,怕跟去蜀王那里一樣,所以用并不符合他平日里的語氣提前保證,沒人會為難自己的。
素年忽然就豪氣萬千起來,怕毛怕,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進宮嗎?不就是治病嗎?師父都不怕的事情,她有什么理由害怕?
“好,我知道了。”
素年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堅定,心里甚是欣慰。
眼前的小姑娘,她可能都沒發現,剛剛那一瞬間,她眼睛里閃出的光有多么得攝人心魄,美不勝收。
素年帶了小翠前往,跟著許嬤嬤,緩緩地離開了。
在她的身后,蕭戈卻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盯著空無一人的院門,開始發呆。
最先吧,是覺得這個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明明懼怕自己,卻因為知道差距而妥協,是個心里十分清楚的姑娘。
在青善縣的三年里,自己每次見到沈素年,過后的心情都非常好,他一開始以為是巧合,后來才發現,待在素年的身邊,自己有多么的放松。
小姑娘似乎有一種魅力,讓周圍的人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沒有過分拘謹的敬畏。沒有刻意做出的奉承,沒有唯唯諾諾的懼怕,就是很自然的,好似朋友一般的對待。
那個時候。自己正處在最焦心的時刻,他需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擴展自己的勢力,不著痕跡地招兵買馬,埋下支持太子殿下最基層的力量。
說起來容易,其實很難。蕭戈卻需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他的壓力可想而知。
那三年,不夸張的說,只有在見到素年的時候,自己似乎才能得到休息。
所以當他任務完成,他多么想將素年也帶到渭城去。無關情愛,只是希望這個能讓自己時刻放松下來的小姑娘,能夠繼續陪在他的身邊。
可素年拒絕了,并且笑盈盈地送了他一個小靴子,還一本正經地祝他平步青云。蕭戈真是哭笑不得。
其實如果他愿意,他大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將素年帶走,哪怕她已經成為了醫圣的傳人,對自己來說,仍然易如反掌。
但不知道為什么,蕭戈沒那么做,他知道素年不喜歡被強迫著做事。哪怕是為她好的事,在青善縣,自己沒少因為強行將她留在那里遭受忽視。
蕭戈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在意一個小醫娘的感受,他獨自一人去了渭城,繼續去為了太子殿下,這個他認同的未來君王做事。
可是素年又出現了。知道她來的那一瞬間,蕭戈覺得自己的心輕快了起來,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他不知道,也不想追究。只要能見到素年就好,只是這樣就好……
“魏大哥……,這怎么辦?”巧兒惴惴不安地湊到魏西身邊,隱蔽地指了指坐在他們院子里不肯走的蕭戈,這都多長時間了,蕭大人難不成想留下來吃飯?
魏西聳聳肩,他怎么會知道?蕭戈這人吧,經常能讓魏西想起另一個人,他的手無意識地摸了摸腰側。
在那里,有一條每次素年給她針灸都想要刨根問底的傷痕,由于傷痕太猙獰,素年對他怎么還能活著十分地好奇。
給自己留下這條傷疤的人,就跟這個蕭大人的感覺很像,決斷,冷靜,有爆發力。
玄毅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在前院沒有出現,后面就魏西跟巧兒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等著蕭戈什么時候會自己離開。
月松被兩人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但大人正在沉思啊,這種時候,就算是他也不敢上前打擾的。
忽然,蕭戈站起了身,徑直往院子外面走,巧兒呼出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這位爺總算意識到這里不是他家了。
玄毅在前院守著,看到蕭戈走出來,下意識就想往旁邊避一避,卻不料蕭戈大步地走到他的面前,將他路給堵住。
玄毅抬起頭,是一貫面無表情的臉,“蕭大人。”
蕭戈盯著玄毅的臉看,一句話都不說,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從院子里跟出來的巧兒看到這么詭異的場面,毛骨悚然。
巧兒想起蕭戈曾經還打算用月松將玄毅換走,難道說……,蕭大人真的“看上”玄毅了?哎喲媽呀,巧兒只覺得頭皮發麻,原來蕭大人是“那個”?那還搞得像喜歡小姐一樣……
巧兒離得遠,她看到蕭大人似乎開口說了一句話,玄毅的臉色突變,猛然煞白煞白的,蕭戈卻已經飄然離去。
“怎么了?蕭大人說什么了?”巧兒走過去問到。
玄毅的臉色漸漸正常,搖了搖頭:“沒什么。”說完,便往門外走。
玄毅的手腳冰涼,背對著巧兒的時候,臉色冰寒得,猶如臘月的冰霜。
“你的病好了吧?”
這是蕭戈跟他說的,就好像是閑談的口吻一樣,將他的心底的波瀾,完全地掀起。
透過巍峨的朱紅色宮門,能看到遠方不真切的宮殿,深紅色,好似一團火紅。
素年在這里換了軟轎,有許嬤嬤的腰牌放行,她們順利地入了宮。
一路左轉右繞,素年在轎內隔著紗簾看不真切,只能隱約地看到兩旁高聳的宮墻,威嚴,卻無比單調。
走了很久,轎子才落了地,這一處宮殿,正是安寧小公主的住處,寧馨宮。
宮女們見到許嬤嬤都自覺跪下行禮,小翠上前將轎簾掀開,素年慢慢地從里面走出來。
朱紅色的殿柱,金黃色琉璃瓦,在素年面前構建出一幅大氣磅礴的架勢。
隨著許嬤嬤一路走進去,身穿宮裝的宮女和太監,都遠遠地行禮,看來這許嬤嬤的地位并不低呢。
站在殿廳門口等待通傳,小翠的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她雖然知道此行也許很危險,但仍然忍不住心中的激動,這里可是皇宮吶!
“小姐,公主……,都長什么樣?”
小翠偷偷地在素年身后低聲地問。
素年被難住了,長什么樣?還不就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的樣子?不過,不是說皇族里美人多嘛,皇上的妃子都是選秀選進去的,那都是越漂亮越好,所以基因在那里呢,肯定丑不到哪里去。
很快,有人出來通傳,請素年主仆進去。
慢慢地踏入殿廳,周圍有鵝黃色鮮嫩的紗幔在輕輕飄動,紗質輕薄,好似煙氣一般,飄渺夢幻。
隱隱約約,素年似乎瞧見了人影,那應該就是安寧小公主了吧,素年很守禮地低著頭,慢慢地走近。
“民女沈素年,給安寧公主請安。”
“平身”
安寧公主的聲音非常地清脆,一聽就知道還是個小女孩,素年起身,微微抬眼,看到人了以后,卻愣在原地。
原來皇室公主,都長得這么……圓潤嗎?
說是圓潤,素年已經是很含蓄了,她自問不是個刻薄的人,但也沒法兒昧著良心將這種胖說成是豐滿,已經超出豐滿的限定了呀。
這個小胖丫頭就是安寧公主?
素年覺得有些幻滅,她甚至想扶著頭深思一下,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安寧一直注視著素年的表情,身為一個小胖子,還是個皇族的小胖子,安寧的自尊心不允許他人嘲笑,可她又知道,自己的胖是事實,這是一件很苦惱的事情。
還好,這個沈娘子似乎沒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她的表情動都沒動,也沒有驚訝嘲笑,安寧放了心,舒出一口氣。
但素年的淡定,沒法兒讓小翠也跟著淡定,小丫頭此刻微張著嘴巴,不可思議地表情還定格在臉上。
“大膽奴才!你是在嘲笑本宮嗎?”安寧剛松了口氣,就看到站在素年身后一臉白癡樣的丫鬟,立刻怒火叢生,拍著椅子扶手就高聲呵斥。
小翠被嚇得立刻跪下來,埋著頭,抖著聲音:“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請公主恕罪。”
還是言論自由的時代好啊……,素年嘆了口氣,她花了那么久的時間才讓小翠和巧兒不再自稱奴婢,不再隨意跪下,安寧公主只花了一分鐘,又回去了。
盡管小翠道歉了,安寧公主哪兒能忍得下這口氣,立刻叫人要將小翠拖下去打板子。
小翠嚇得臉色慘白,渾身抖成了篩子,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公主恕罪,民女的丫鬟惹您生氣了,是民女沒有教好,這責罰,理應由名女來承擔。”素年很及時地開口,帶著笑容自己承認錯誤。
小翠嚇了一大跳,趕忙抬起頭,就要急著將過錯攬過來,卻發現,小姐在朝她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