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善縣的時候,每次來請素年去蕭府,月松都會主動過來,一來他是蕭戈身前第一重用的小廝,他來表示對素年的尊重;二來,月松自己也樂得跑這一趟。
在月松的認知里,小翠和巧兒那也叫做人丫鬟的?就沒見過她們那么隨性的,當著素年的面是什么話都敢說,什么想法都敢表露,百無禁忌。
所以月松在素年那里,都會感覺到無比放松,不管他做什么事,素年都會笑瞇瞇地,更別提每次都有好吃的東西,他去請素年回府的時候,時間花得相當得多。
蕭戈可能也知道,但他從來不說什么,自己的小廝覺得素年那里的氣氛自在,也沒什么不好的。
今兒一早的時候,蕭戈就吩咐月松去收拾兩個院子出來,月松不明所以,只是聽命令行事,等無意間得知是給柳老和素年收拾地方的時候,他的勁頭就十足起來。
布置地那叫一個用心,蕭戈都看得無語,對自己這個主子,月松怕也就只是如此罷……
面對月松的笑臉,素年也不好繼續僵著個死人臉,扯出了習慣性的笑容,月松立刻受到了鼓舞,主動將她們隨行帶著的行李包袱接過來,然后二話不說往府里拎。
蕭戈滿意地暗自點頭,不愧是跟著自己這么長時間的小廝,就算沒來得及領會自己的想法,他做的事情也是合自己心意的。
小翠和巧兒兩手空空地站在素年身后,素年一看,這也沒什么變數了。只得跟在師父身后踏入了蕭戈在渭城的州牧府。
“柳老,這趟準備在渭城待多久?”
“要看素年丫頭什么時候能將那個小姑娘治好。”
蕭戈的眼神移到素年的身上,素年裝死,像被周圍的景致吸引住。絲毫沒辦法分心一樣。
“這樣啊……,我聽渝大人說,連姑娘的病情反復,看來不是太容易治好呢。”
你又不是大夫。瞎說個什么勁,素年在心底正吐著槽,忽然怔住,自己這是怎么了?
素年停住了腳步,臉上出現她都無法理解的茫然,在青善縣的時候,她對蕭戈雖說不上畢恭畢敬,但也進退得體,可是為什么在渭城遇到以后。自己的心情有了些許的改變呢?
對呀。這可是州牧大人!她憑什么之前對人家愛理不理的?自己仰仗了什么?是醫圣柳老的徒弟?還是蕭戈對自己泄露出來的一絲情愫?
柳老和蕭戈兩人。在素年停下來以后也很奇怪地收住了腳步,看著她臉上表情幾變,然后突兀地抬起雙手“啪啪”在自己臉上打了兩下。
那聲音清脆得。柳老都肉痛,這小丫頭又怎么了?
白皙的雙頰很快染上了緋紅。一向維護素年的小翠和巧兒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反應,她們兩之前也見過素年這種舉動,她說是在做反省,能讓自己更加清醒的方法。
但小翠和巧兒想要模仿的時候,卻又被素年叫停了:“這是你們小姐我專用的,你們就是照做了,也不一定能收到效果。”
所以,現在小姐一定是在反省什么,小翠和巧兒雖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只要是小姐覺得必要的,那肯定是正確的。
“我說丫頭,你干嘛呢?”柳老忍不住開口詢問,嘖嘖,這力道絕對不輕,臉都紅成什么樣了?
素年慢慢抬起頭,那一瞬間,蕭戈覺得全身汗毛孔都豎了起來,素年雙頰泛紅,眼睛里卻是不相稱的清明,冷靜的明眸恍若燦星,冷冽而閃亮,讓人完全挪不開眼睛。
看到蕭戈臉上擔憂的神情,素年緩緩地說:
“小女子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蕭大人不必掛心。”
同樣的嗓音,卻讓蕭戈聽出了不同的情緒,如果說之前在太守府里,素年還是別別扭扭的小姑娘,這會兒,她卻已經完全將情緒控制住了,帶著尊敬的疏離,讓蕭戈覺得,她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卻仿佛離他很遠很遠……
究竟是哪里出問題了呢?蕭戈不知道,他也沒有辦法,沒有立場問什么,只能帶著他們,慢慢地走到為他們準備的院子里。
很舒適,這是素年的第一個印象,屋子里布置得雅致清淡,是素年喜歡的風格,小小的院子里什么都不缺,一個單獨的小廚房,里面已經放了不少早上才添置的各種工具和新鮮的食材。
素年恭敬地跟蕭戈道謝,感謝她準備地這么周到,蕭戈默默地接受,臉上的表情卻開始越來越凝重。
又回到了青善縣的樣子,那時候的素年,因為被自己強行留下來,雖然不敢反抗,心中總是不舒服的,所以她在面對蕭戈的時候,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淡漠的笑容,客氣的話語,只有偶爾不經意才會露出一絲她原本的性子。
在渝府,在那個院子門口,蕭戈才發現,原來素年竟是這樣一個充滿著活力的女子,為了保護她師父的名聲,敢站出來跟那么多人嗆聲,臉上高傲帶著蔑視的神情,讓蕭戈的心臟被刺了一下。
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啊……,蕭戈心想,而后,素年又出現了小女孩一般的扭捏,裝作喝茶死不抬頭,不愿意住到這里來而磨磨唧唧,這些讓蕭戈覺得很有意思,都是他不曾見過的樣子。
但才這么一會兒,她就恢復了,蕭戈一邊扼腕,一邊在回憶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安頓好以后,蕭戈說是已經準備了晚宴,要給柳老接風,這種形式柳老自然是熟悉得很,素年卻是當著蕭戈的面跟師父撒嬌,說是她今天給連清妍施針,有些疲了。反正院子里也有小廚房,她就不去了。
柳老自然是心疼自己徒弟的,于是想都不想就點頭,“那行吧。小翠、巧兒,你們好好照顧素年丫頭吧。”
小翠和巧兒連聲應下,表示一定不負重托。
人都這樣說了,蕭戈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得也關心了兩句,便被柳老給拖到了前面去。
巧兒將院門關上,跑回來時的腳步都輕巧起來:“小姐,走了。”
“小姐,我剛剛看廚房里有剛宰殺的雞,上次那道鹽焗雞小姐不是夸我做得好嗎?咱們晚上再做一次?”
素年幽幽地長舒一口氣:“知我心者,還是小翠和巧兒啊!”
兩個小丫頭捂著嘴“咯咯咯”地笑,什么有些疲了想要休息,小姐只是不耐煩應付而已。
要說蕭戈確實挺有心的。小院子里什么都不缺。巧兒泡來一壺茶。素年剛坐下,就聽到院子門口有人叫門。
巧兒將門打開一看,是魏西大哥。
“就知道你肯定窩在院子里。”魏西大步走進來。不避嫌地在素年對面坐下,“挺不錯的嘛。”
魏西和柳老住的院子離這里不遠。看來這接風晚宴是沒魏西的份了,不過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失落:“小翠姑娘晚上做什么呀?我可是等不及了呢。”
“魏大哥真有口福。”素年由衷地感嘆,“不過你可有的等了,今晚吃鹽焗雞,要耗些功夫。”
魏西一聽,口水不自覺地分泌出來,鹽焗雞他嘗過,上次小翠做過一次,那個滋味配上美酒,簡直是太美妙了,只不過上次小翠只是嘗試一下,只做了一只,真真不夠吃的。
“小翠姑娘,反正不著急,多做幾只吧!”
小翠在小廚房里忙活,巧兒在給魏西倒了茶水之后也進去幫忙了,院子里,素年和魏西一人捧著一只光潔的茶杯,悠閑地度過這美妙的下午。
“素年姑娘,你別怪我多嘴啊,這蕭大人,究竟心里是怎么個打算,你最好有個數。”
魏西醞釀了半天,終于打破了平靜。
素年抬眼,魏西眼中只有關心,她心里感激:“多謝魏大哥提點,只是,這蕭大人怎么想的,我也猜不到,就算真猜到了,憑我現在只是一個小醫娘,就算是醫圣的傳人,又能如何?”
魏西何嘗不知道?他也是經歷過腥風血雨的,蕭戈對素年那點念想,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來?但就如同素年說的,知道了,又能怎么樣?
“魏大哥你放心,素年知道怎么做,雖然我現在沒什么地位,但至少,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既然如此,魏西也就不多言了,而且他看得出來,這個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姑娘,心性有可能比自己更要堅定。
晚餐的香味開始在院子里飄蕩,鹽焗雞咸鮮的香氣刺激著所有人的味蕾,魏西頻頻地往小廚房里張望,看樣子是真饞了。
“魏大哥,你知道這鹽焗雞是如何做出來的嗎?”素年忽然很有聊性。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我來告訴你啊,先用米酒在雞身內外搓揉去除異味,然后將調料抹勻,肚子里塞入蔥、姜、八角,再用棉線縫好,腌制差不多一個時辰,拿出來晾一下,用紙將雞包好,放入炒至干爽滾燙的海鹽中開始焗,然后才能出鍋。”
“……這么麻煩?”魏西從中間開始就走神了,沒想到這一道菜就有如此繁瑣的步驟,真是太不容易了……
忽然,魏西想起來,“那我之前還讓小翠姑娘多做幾個?是不是太為難了?”
素年笑了笑:“那倒不會,可以同時進行的,焗一只是焗,焗幾只也是焗。”
古代女子在后宅并不容易,操持著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但凡稍微有些偏失,都會落人話柄,憑什么?她們也很不容易的,也許大戶人家不需要親自下廚,但小門小戶卻是難免的,一道菜就要花費如此心血,怎么能讓人不帶著感恩的心情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