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這次不敢再說半句廢話了,一五一十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蒙雁聽完在整個人都怔住了。
原來這丁香早存了偷竊之心,只是苦于無機會下手,那日蒙雨柔等人的到來給了她機會,她趁著無人注意之時,偷拿了珍珠項鏈,之后偷偷藏了起來。
這丫鬟的聰明之處就在于,她沒有如普通的內賊默不作聲想辦子將項鏈送出府,大概也是因為一個內宅丫鬟想要傳遞什么出去并不容易,上次蒙小福丫鬟之事讓蒙夫人好好整頓了一趟蒙府,不說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至少想要私人傳遞什么出去不被人發覺并不容易。
她第二日才嚷嚷了起來,賊還抓賊,想法很聰明,一般人得知這樣事,自然不會懷疑是她監守自盜,再到后來,她又親自去尋回了少了兩顆珍珠的項鏈,就更沒有人懷疑了,還可以勸說你息事寧人,就此掩蓋此事,否則她就算成功將珍珠偷到外頭,一時半刻也難以出手。
蒙夫人靜靜看了蒙雁片刻,才緩緩問道:“雁兒,你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么?”
蒙雁慚愧道:“母親,女兒沒有識破這丫鬟的真面目,輕易就中了圈套,是女兒疏忽了。”
蒙夫人搖搖頭:“你又錯了,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丫頭跟你了也有幾年了,一直也沒有行差踏錯過一步,你相信她也是人之常情,錯只錯在你對此事的態度。首先,你犯了先入為主的觀點。
憑借一次短暫的接觸就判斷一個人品行,這就是錯的,古人說過不可以一時之譽,斷其為君子,不可以一時之謗,斷其為小人,而你就因為一面之緣對蒙雨柔沒有好感,待事情一發生。不想著查證,就下了斷言認定這項鏈就是蒙雨柔偷的。
你也不想想,你梳妝臺上明擺著那么多珠寶首飾,這蒙雨柔不拿垂手可得的,反而舍易求難,打開梳妝臺下的小柜子。再從小盒子拿出那么大一條珍珠項鏈,再藏好,之后還得把盒子好好的放回去關上柜子,當時你屋子里那么多人,要避過那么多雙眼睛,這可能么?
當然你年紀小。想事情可能沒有那么周全透徹,但是你最錯的地方就是掩蓋。
你發現珍珠項鏈不見之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掩蓋此事,要說此事算是家丑,不想外揚也在情理中,可你不該連母親都隱瞞,再有,你不該任由一個小丫鬟全權處理此事,導致讓這丫鬟有機可乘事事牽著鼻子走。但凡家宅丑事,最忌諱的就是隱瞞兼息事寧人。現在是在我們自己家,母親自然要替你擔著,可要嫁到婆家,遇到這樣的事,你也能隱瞞著,真正做賊的會因為你的隱瞞感激你么?不會的,做賊的只會恨你并且找機會倒打一耙。”
蒙夫人的一番話,說得蒙雁更加慚愧不已,她犯了那么多錯誤才導致了丁香有機可乘,污蔑蒙雨柔。
接下來,蒙夫人又問道:“其他事情你還可以回去好好反省,如今要緊的是,這個丁香如何處置?”
蒙雁看著說完事情原委,嘴巴又被塞住,淚水漣漣,只有用眼神祈求她的丁香,心有些軟了,道:“母親,這丁香畢竟跟了女兒這些年,服侍女兒也算盡心,能否從輕發落?”
“你看你又犯了一個錯誤,如何從輕發落?”蒙夫人面容嚴厲起來,“若說這丫鬟只是逼于無奈偷點東西倒還罷了,可是她居然陷害她人,也間接將你置于不義之地,如此惡奴斷斷不能留。”
“母親……”蒙雁終究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這丁香跟隨她多年,不說情同姐妹,但感情還是很深的,她實在不忍心丁香被重重處罰。
“也罷。”蒙夫人重重嘆了一口氣,“你即將出閣,不宜見血,就從輕處罰,將她遠遠發賣了吧。”
“謝謝母親。”蒙雁松了一口氣,總算是能留丁香一條小命了。
只是一直站在一旁的平媽媽臉上露出了,夫人說的是遠遠發賣,那么賣的必定是再也不能出來的地方,而且為了防止丁香亂說話,還要灌上啞藥再買,那真不如就給她一個痛快呢。
蒙雁經過此事,又更加警覺不少,在蒙夫人教導下,不再單一的信任某一個丫鬟或者婆子,很多事都是幾個人共同負責,屋子里也時時刻刻留著兩個以上丫鬟相互監督,不由得一人做大。
只是閑暇時不免有些納悶,為什么二姐姐在那么大的定王府,卻可以那么悠閑?聽慶嬤嬤說二姐姐喜歡安靜,身邊頂多一個伺候的。
對此蒙夫人的解釋,各家情況不一樣,定王府就定王跟小福兩口子,那些丫鬟婆子也是千挑萬選,一家子捏在王府手里,絕難生出二心的,即使有,像她二姐姐那般,幾件首飾丟了也就丟了,無所謂,要能借機審出幾個內賊反而是好。
而她不一樣,嫁到夫家,夫家公婆妯娌族人一大堆,任何人都不能輕易得罪,除了一點紕漏,很可能就引來無窮麻煩。
哪怕是現在蒙家,蒙雨柔父母不在身邊,看似弱勢,卻也不是可以隨意誣賴的,如今這件事真要能水過無痕就那么掩蓋過去還罷了,但以蒙雁的性子,是不會吃這個啞巴虧的,定然會想方設法的懲罰蒙雨柔,如此后患無窮,這個丁香得手一次食髓知味,必然還會有下次,一旦事發,作為即將出嫁的女子,這樣懷疑誣陷小輩的名聲可是很致命的。
丁香倒也不是天生奸猾之輩,只因家中兄弟不成器,在外頭欠了印子錢,債主上門喊打喊殺的,她父母苦求丁香想辦法。丁香這才不得已,丫鬟婆子們除非是父母不在獨身一人的,否則就會有這樣那樣的難處,這件事蒙夫人早就知曉,不過是考驗一下丁香這個人的品質,看看適不適合陪嫁過去,結果證明丁香只是有點小聰明的尋常丫鬟。
與其提防著丫鬟犯錯,不如小心一點,不讓丫鬟有犯錯的機會。
另外對蒙雨柔等人。無論是喜是厭也要一視同仁,至少外表不要讓人覺察出明顯的不同,嫁人之后,少不得會遇到這樣的親戚,也別太較真,能幫的幫一把結個善緣。不喜的也要維持面子情,撕破臉對大家都不好。
這些話本來蒙夫人是打算在蒙雁成親之后再教的,免得她對這段親事又心生恐懼,可如今想來,不早些教,嫁過去之后出了紕漏傷了親戚面子。日后再想要彌補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經過這一件事,蒙夫人的精力就得全部用在蒙雁身上。再顧不得權家那點事了,蒙申的那些女兒孫女更管不了那么多,就連平媽媽也都到蒙雁院子里幫忙,蒙申幾個女兒那邊就讓幾個老實些的丫鬟婆子照看了。
只是在權四太太再次上門幫著打探消息的時候,蒙夫人給權四太太透了口風,蒙申到底是嫡子,雖說生母被休。身份有些尷尬,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這個做后母的不好做,真要將他家嫡女嫁給一個庶子,還是她娘家的庶子,蒙申回來不樂意,她就吃力不討好,傳出去也好說不好聽。
暗示了一番,要是嫡子堯北來求娶,她自然沒理由反對,蒙申回來也無話可說。
權四太太聽完,臉色當即有些難看,回家又長吁短嘆的,跟丈夫訴苦,媒人這碗飯真是難吃,這蒙夫人居然提出要三房的寶貝疙瘩堯北來迎娶那個鄉下姑娘。
蒙四爺這次倒是說了幾句公道話,別老看不起鄉下姑娘,真論起來,這定王妃也是鄉下姑娘,她們蒙家的女兒連王妃都做得,憑什么配不起一個小小的半商賈?
現在是三老太爺一家上趕著求娶,人家能挑自然要挑好的,這次是三老太爺機靈,搶在別家前頭想到這個招,這也是權家和蒙家親厚,才能打聽到這等,過幾日,等別家也打聽到了,知道蒙家又有好幾個待嫁姑娘,估計會一窩蜂的上來求娶,到時候有的是條件比堯北好的。
權四太太一聽,是這個道理,當下也不敢在家里磨蹭了,免得事情生變,她又要被三房埋怨,急急忙忙收拾一下,就到三房跟權三老太太說。
末了補充她特意表明立場,勸說權三老太太還是要慎重,蒙夫人對那幾個女孩子不上心,這門親事不太合適,蒙家那姑娘她們也沒見過,但鄉下長大的可想而知,只怕連字都不認得,跟堯北實在不配,嫁過來之后夫妻合不來,成天打打鬧鬧的也沒意思,反而害了堯北。
權三老太太猶豫了,這時候權三老太爺聽到消息趕來了,卻說,這定王妃也是鄉下長大,教養不也挺好的,可見蒙家姑娘就是不錯的。
對此,權四太太心里很不以為然,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定王妃這樣的可以說少之又少,再說了當初定王妃在鄉下還是有丫鬟婆子跟著的,沒準是那個有本事的嬤嬤給教出來的,而沖蒙申一家那乞丐樣,米氏的為人,哪里還有什么人會盡心跟著他們?自然姑娘的教養也跟不上去。
心里想法,權四太太沒說出來,看到權三老太爺還是舍不下,一心想要結這門親事,就更加提醒他們,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真要結親,還是看看那姑娘如何再說,再問問堯北的意思,娶進門之后就要善待人家,否則結親不成反結仇。
權四太太申明立場她是覺得不太合適,這件事她能做的就那么多,話也傳到了,開春了,生意有些忙,她得多去看看自家的鋪子,以后的事,就權三老太爺自個決定吧。
權三老太太心疼孫子,還是猶豫了,但權三老爺鬼迷心竅,堅持要結親。
只眼看著沒過幾日,蒙雁就要出閣了,也不好急在這幾日跟蒙家訂下,便商量一下,也要勸說堯北,免得這孩子到時候犯倔。
轉眼,蒙雁出閣的日子就到了。
蘇宜晴挺著大肚子不好去送嫁,便讓慶嬤嬤送去一套雙耳同心白玉蓮花佩當作添妝。
慶嬤嬤得了綠藤的提醒,去的時候盡量觀察些有趣的人和事,回來跟王妃說,讓王妃也高興高興,要挑喜慶的說,那些個愁人的就不用說了。
這個即使綠藤不提醒,慶嬤嬤也是知道輕重的,倒也不會亂說話。
回來只對蘇宜晴說,送嫁場面很熱鬧,蒙家權家都來了不少人,添箱禮如何的多之類的。
蘇宜晴卻顯得興致缺缺的,大凡婚嫁,差不多也都是這樣的,沒什么特別,倒是男方周舉人家在外地,為了照顧女方,加上周舉人要留在燕城讀書來年再參加科舉,便在燕城置了房產,原以為只有雙親兄弟以及幾個族中小伙來,卻沒想到來了上百人,不少人拖家帶口的前來,很是給面子。
想來不是給蒙家面子,而是給定王府面子,不少婦人還想著能見上王妃一面,他們周家在地方上算是大族,但是在燕城卻排不上號,地方知府對他們來說都算是大官了,一個王爺在他們眼中真是遙不可及的人物,原以為可以見到王妃,想要看看這貴人中的貴人是什么模樣。
王妃沒去,讓她們頗有些失望,說到這里的時候,連慶嬤嬤這樣的下人不禁也露出了些許的不屑,什么書香門第,也不過如此。
蘇宜晴不以為然,讀書人再清高,某些事還是熱衷的,攀上定王府,能得到的好處實在太多,別的不說,光是男方的兄弟就挪動了肥缺,他們怎么能上心呢?這也不算巴結,只是稍微走動一下而已,沒什么。
只不過慶嬤嬤有些擔心,幾個有功名的還好,那些個無官無爵的,會不會上門來打秋風?
綠藤暗暗使了一個眼色,讓慶嬤嬤不要再說了,慶嬤嬤這才醒悟過來,讓她說些喜慶事,她怎么說著說著,就說到糟心事了?真是不像話,急忙轉移話題,說起了權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