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老爺察言觀色,突然試探道:“趙將軍難得來一趟,不如見見九侄女再走?”
“也好。”趙博陽點頭。
蘇二老爺皺了一下眉頭,覺得這不太合禮數,但是大哥主動提了出來,他也不好在說什么。
只得讓人通傳,以便蘇宜晴準備。
結果卻有丫鬟來報,說九小姐昨天受了驚嚇,身子不適,起不來床。
兩位老爺頓時有些尷尬了,剛才還說蘇宜晴沒什么大礙,轉眼蘇宜晴就病得起不來床了,這不是說他們對這個侄女不夠關心么?
遠平伯府人丁興旺,當然分了家的隔房侄女,顧不了那么多是正常的,大家都知道的話,卻不好說出來。
趙博陽當即起身,拱手道:“恕晚輩冒昧,還望兩位伯父能允許晚輩探望一下九小姐。”
這種時候,怎么也不好說不字,蘇家兩位老爺只得在前面帶路。
侄女的閨房,兩位伯父不好進去,就是趙博陽也是不方便進去的,站在院子里為難了一下之后,大老爺就讓婆子進去詢問,看看蘇宜晴身體到底如何了,若是沒有大礙,是不是能出來一趟。
婆子進去詢問過后,里頭傳話,說九小姐沒有什么大礙了,請趙將軍悠然亭稍后片刻,她馬上就來。
聽的婆子的傳話,蘇家兩位老爺松了一口氣,侄女沒有一口拒絕,也沒有不知規矩的讓趙博陽進閨房,而是選擇了在周圍比較空曠的亭子里。傳出去別人也不至于說蘇家的女兒不守規矩。
近年來,蘇家女兒出嫁。接二連三的出事,也實在是不能再有什么污名了。不然別說蘇家剩下的女孩兒,哪怕是下一代都要被人說嘴。
趙博陽才在亭子里坐定,看了一下四周景色,這個小亭子里周圍種著不少花木,只不過此時正值秋季,樹葉都落光了,花木調離,一片頹然蕭瑟的景象,他不進有些皺眉。在這樣的環境里談話似乎不太好,環境影響氣氛。
就算再不喜歡這個亭子,他也只能坐下等了。
沒到一炷香時間,蘇宜晴就在丫鬟婆子的陪伴下,緩緩而來。
此時的她一身素凈,臉上不施粉黛,精神卻還是好的,看不出虛弱的樣子。
“趙將軍,有禮了。”蘇宜晴在丫鬟的攙扶下屈膝行了一個禮。
“九小姐不必多里。快請坐。”趙博陽趕緊起身相迎。
蘇宜晴慢慢坐下之后,沖丫鬟婆子使了一個眼色,丫鬟婆子們立即垂手退下。
待丫鬟婆子一走,蘇宜晴彎起嘴角笑了笑。
突然之間露出這樣的笑容。趙博陽心一沉,低聲道:“九小姐……你身體沒什么大礙吧?”
“我沒病,只不過想要靜一靜。這才借著受到驚嚇之機,偷得一時半會的悠閑。卻沒想到……趙將軍有心了。”蘇宜晴笑容看著溫和,眼眸里卻顯得異常冷漠。
這樣的冷漠讓趙博陽心更是沉了。忍不住道:“九小姐,昨天,我真不是想要……”
“趙將軍不比多說,昨天是我無理,強人所難,希望將軍不要見怪。”蘇宜晴輕聲打斷了趙博陽的話,只是她臉上的笑容更淡了幾分。
趙博陽張了張嘴,卻發現找不到話來說,只蹦出一句,“對不起。”
蘇宜晴平靜道:“趙將軍,說起來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說起來,趙將軍出征之前,來找過我,說了一些話,當時我考慮不周,給了將軍錯誤的信息,實在抱歉得很。”
“什么錯誤的信息?”趙博陽臉心又是一沉。
蘇宜晴一字一句說道:“我從頭到尾都不想要嫁給將軍。”
“九小姐,我知道昨天的事讓你受到了驚嚇,你心里有怨懟我可以理解。”趙博陽誠懇道,“是我不對。”
“我說的不是氣話。”蘇宜晴輕輕說道:“若將軍是一個普通人,如此對我用心,我自然很感動,可惜將軍注定不是一個平凡男子,需要一個能夠跟你并肩站斗的女子,而我不想要做成功男人背后的那個女人。”
趙博陽目光閃了一下,堅定道:“既然九小姐相信我的能力,就請相信,我不是一個不能護妻兒周全的男人。”
蘇宜晴輕輕嘆了嘆,沒有回答趙博陽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將軍覺得我笨么?”
“九小姐的聰慧讓許多男兒汗顏。”趙博陽說的是真心話,這點從當初拒婚就知道了,這是一個有膽有識的女兒家。
“趙將軍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個偶爾有點機智的平凡女子,并沒有什么大的謀略。”蘇宜晴嘆了一嘆,“我的親大哥就那樣不明不白被人害了,這件事放在我心里很多年,我一直在留意,可始終沒有發現任何結果,若是真聰慧過人,只怕早就看出來了,對比府中其他姐妹,我比不上拔尖的大姐姐,只能說不至于連自知之明都沒有。”
“九小姐年紀尚幼何必勉強自己?”趙博陽安慰,“我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
蘇宜晴垂下眼眸,突然覺得這樣文縐縐的說話,太累,干脆直接道:“實話說,我不想要嫁入趙家過爭斗生活,將軍也別說護我周全之類的話,昨天我房里進蛇之前,我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笛聲,很低,要不是我耳朵敏感,根本就聽不到,太醫來了之后說這種蛇根本不會在我們這里出現,而后,我在國公府,也聽到了相同的笛聲……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說了,將軍若是覺得我聽錯了,那么就當我沒說過。”
如果說趙博陽請圣旨賜婚曾經讓她心動,那么這一時的心動已經被昨天的毒蛇給嚇跑了,她絕不相信蘇大老爺對外宣稱的蛇是偶然跑進來的,在鎮國公府里聽到的那個笛聲讓她百分百確定,這件事跟鎮國公府的人絕對脫不了干系。
作為受到無妄之災的人,她真的很難輕飄飄的說一句無所謂,也許要求賜婚是趙博陽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保證,可她覺得,生命安全更重要,她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想到已經在鬼門關徘徊了一回,她就一陣后怕。
若是真被蛇咬了,哪怕趙博陽能立即求來解毒藥,她也不免要受皮肉之苦,看到芯兒痛苦的樣子,她真的很害怕,從小她就是一個怕疼的人。
萬一趕不及,她怎么辦?難不成還能穿越一回?就算能,她也不想要在那個小女孩身上重活一回,很難適應的,就算是如今,她還是覺得不能完全融入。
賜婚圣旨已下,難有回旋的余地,但是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的,免得彼此之間有什么誤會。
趙博陽臉色驟變,半晌才道:“我會查清楚這件事的。”
蘇宜晴笑笑:“查清楚又如何?若是能查出來,此事是趙家的誰主使的,將軍能怎么樣?就像我大哥哥,有時候,我希望知道真相,可有時候我又害怕知道真相,想必趙將軍能明白我的話。”
趙博陽雙拳緊握,好半天才說出一句,“我定會給九小姐你一個交代的。”
蘇宜晴并沒有接話,血濃于水,某些事真的很難決斷,嫌疑最大的是鎮國公夫人,真查出是她做的,趙博陽能把他命運上的母親怎么樣呢?古代孝道大于天,子告母跟謀反也差不了多少。
這樣的沉默看在趙博陽眼中則是明顯的不信任,這讓他更是難堪。
之后趙博陽就告辭了,臉色看起來不大好,就連蘇家兩位老爺想要留他吃晚飯再走,他也不愿意。
丫鬟婆子離得遠,聽不到兩人的談話,可是會看臉色,把所見所聞告訴了蘇家兩位老爺。
蘇伯爺和蘇二老爺理所當然的認為是侄女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惹得趙博陽不高興,只不過兩個大男人,不好訓斥快要出閣的侄女,便讓曲氏和蔣氏來。
蘇宜晴回去之后真心累,又躺下了,曲氏和蔣氏來了之后,看侄女臉色蒼白的樣子,訓斥的話說不出口了,再說了現在訓斥一時痛快了,今后呢?蘇宜晴跟她們本來就不親近,之后可能更會拿她們當仇人看了。
如此一想,這兩人便盼著對方先開口,然后就就唱白臉,做和事老。都這樣想,就都不肯先開口。
這屋里的氣氛就沉默了下來,蘇宜晴真是疲憊,兩天下來心情也不好,沒心情跟她們大眼瞪小眼的,連話都懶得說了,便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靠在床邊休息。
一旁伺候的周嬤嬤急忙哪一個大靠枕給她靠著,讓她躺著舒服些,便笑道:“兩位夫人別見怪,九小姐真的不舒服,剛剛才喝了藥。”
“真可憐,也不知道哪里跑來的這樣一條蛇,把小九嚇得。”蔣氏說著還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心疼得要落淚的樣子。
曲氏恨得牙癢癢,府里是她在管,雖說分家了,不過幾房人依舊住在一起,公用的地方都是她負責的,如今有蛇豈不是說她管家不利,但蔣氏沒有明說,這有真是無從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