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豈非是毫不客氣地給大仙人蕭寄云頭上戴綠帽?哪個凡人家庭能承受得起真仙的怒火?
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風三小姐做了一輩子單身母親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超多好]
蕭寄云到桐梓鎮斬妖,隨后在地方上的富紳風氏家中借住了半個多月,才返回廣成宮;十個月后,風聞伯出生,其母風家三小姐貌美如花卻一輩子未嫁。這幾個事實串在一起,已經隱約讓許多人感覺到有戲兒了。
而后,傳言更是扒出風聞伯六歲半就被廣成宮相中招收上山。
要知道,廣成宮在自己領地內每七年就要開一次山門,招收幼童上山修道,一般要求最低年齡是七歲開始。這時候的仙宗才沒有什么“從娃娃抓起”的概念,七歲的小孩能悟什么道了?不過是招來之后要習三年的字,順便打熬體格,從十歲起才開始踏足仙途,向著煉氣期進發。
可是廣開山門這一年,風聞伯只有六歲零三個月。按照廣成宮的規定,不足七歲的小童一概不收,除非天資實在出彩。也就在這一年,風聞伯不僅入了山門,還破格被當時的二長老招收為關門弟子,令多少人艷羨不已!
因為他的天份實在太普通,入門之后沒有少受白眼,可是無論是誰打算背后使絆子欺負他,最后一定會倒大霉。二長老對這個弟子亦極是投緣,為他煉制了無數靈丹,又賜下數件威力強大的法器為其護身之用。結果風聞伯也相當爭氣。他資質雖然只是普通,但勤練不綴,交友亦是廣闊,這么八百余年下來,修為也到了大乘后期大圓滿,并且攀上了副掌門之位,并在三年前榮登廣成宮這個南贍部洲中部龍頭老大的掌門之位,風光一時無兩!
他的出生、他的成長歷程,原本就是疑點重重。偶有幾個知情者有時記起也就罷了,從未往深處去想。可是這則流言一出現,頓時就教人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怪不得他出生得這樣湊巧、怪不得風家從不追究他的生父是誰、怪不得他能被二長老破格錄取……怪不得他能當上廣成宮掌門!似乎他身上任何說不通的地方現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似乎“有個真仙老爸”就是這一切的真相!
再和第三條傳言聯系在一起,大家就又能想到。怪不得風聞伯敢對廣成宮原掌門南宮真指定的繼任者華文凱下殺手,怪不得這幾年廣成宮四處擴張、征戰無度,原來背倚著大尊者這棵大樹,他根本就是有恃無恐!
這一天隱奉聯軍經過三日奔襲,又在一條大河旁安營扎寨。
軍營當中飄起肉食的香氣時,寧小閑在帳中也接到了汨羅來訪的消息。這家伙今日一身白袍。素雅得像是從大雪山上走下來的精靈,偏偏身后落日的余暉還給他鑲上了一層金邊。望起來當真俊美優雅得不食半點人間煙火。
就連寧小閑也不得不承認,這家伙長著一張賞心悅目到難以拒絕的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
他一手抱著個酒壇子,另一手捏著兩只水晶杯,笑瞇瞇地走入帳中,很自覺地找了張椅子坐下,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案上去。寧小閑腳下的諸犍大黃抬起頭打量他兩眼,認定這家伙沒甚危險。于是又自顧著低頭打盹。過去三天急行軍,寧小閑將它從神魔獄里丟出來當座騎。大黃實是累壞了。
寧小閑見他將兩只杯子并排擺好,提起酒壇倒出兩杯美酒,趕緊敲了敲桌子道:“你做甚?”
汨羅抬起頭,俊臉上滿是愕然:“慶功啊,為你我合作愉快浮一大白。”
她輕咳一聲道:“行軍中不得飲酒。”
“連你也要遵守?”
她沒好氣道:“連我也要遵守。”
汨羅嘴角微微一撇道:“好嚴格,就不能為我破例一回?”
寶石般的紅眸突然黯淡,俊顏就帶出了三分幽怨。這動作做出來,其他女子的芳心必然柔軟得一塌糊涂,不加思索就答應他了。寧小閑反倒被他逗笑,毫不淑女地翻了個白眼道:“不能。”
他不由得嘆息:“小閑姑娘真是鐵石心腸。”
這一次,她連眼皮子也不抬了。
“那好吧。”汨羅頓時收起這副神情,無辜地眨了眨眼,“其實我這壇里也不是酒水。”將一只水晶杯推到她面前。
寧小閑瑤鼻輕皺,果然沒聞到杯中有酒味兒。虧她一向自詡嗅覺出眾,居然又被這狐妖擺了一道。她瞪了他一眼才舉起杯子,對著西下的夕陽照了兩下,這才發現杯中液體呈現漂亮的蜜桃紅,只不過顏色略深,她又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以為這就是美酒。
她緩緩晃動水晶杯,這才抿唇嘗了一小口,舌尖上頓時傳來清涼酸甜的味道,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尤覺沁人心脾:“洛神花茶?”還是用好水和冰糖小火熬出來的。
汨羅舉杯向她一敬,也抿了一口,笑而不語。
好東西她自不會放過。喝了兩口,待這冰涼的滋味兒入了腹,她才開口:“你猜,廣成宮下一步會如何應付?”
汨羅悠悠道:“不是廣成宮,而是蕭寄云。這一次我們不僅把他拖下水,還把他和風聞伯的名風也弄臭了。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對蕭寄云來說,我們可給他摟了一個大麻煩出來呢。”
花茶打濕了她的芳唇,令她的唇瓣看起來也像鮮花一般嬌艷欲滴,誘人品嘗。汨羅緊緊盯著,發現她兀自笑得極是得意,沒注意他的視線落在哪里,于是看得更加肆意。
寧小閑撫著大黃腦袋上的軟毛,將當日在風家的行事都說了一遍,而后嘿嘿道:“大軍扎營時。最新鮮的情報也送過來了。我在桐梓鎮留了兩個探子,兩天前,他們發現有修仙者蒞臨風家,并且排場還大得很,是風家族長帶著風家上下九百余號人,誠惶誠恐親自到大宅門前接進去的。”
“所以若是我沒料錯的話,那該是廣成宮另一位尊者——靳絲雨派去的使者了。”她得意之下,眉眼彎成了月牙兒,“蕭寄云有難了。”
靳絲雨是廣成宮六大尊者之一。也是其中惟一一位女性尊者,目前是仙人之境。當然若說修為,她是遠遠不如蕭寄云的,甚至在剩下的四名尊者當中也排不得最靠前,怎奈她的身份極其特殊:
她是蕭寄云的道侶!
換句話說,這就是凡人所稱的結發夫妻了。蕭寄云、靳絲雨先后渡過天劫成就仙體。隨后在修仙之路始終攜手而行,也不知羨煞多少同道中人。據說蕭寄云對這位愛侶一向是又敬又愛,以真仙之境對她都處處忍讓,兩人感情甚篤。
然而這一回謠言傳出,靳絲雨必然也接到了消息,第一反應當然是要驗證其真偽了。而最直觀、最有效的辦法。首先就是翻查風家族譜,查清風聞伯的出生年月是不是真如謠言所述。
這也就是寧小閑拽著長天。不遠萬里偷潛回桐梓鎮的原因。
這些日子以來在南贍部洲四處蔓延的流言蜚語,隱流自然出了一部分力,然而奉天府才是真正做這事情的一把好手。這回謠言幾乎是在大陸的各個角落同時迸發出來,否則以南贍部洲面積之寬廣,就算八卦長了腳會飛,從東傳到西至少也要一兩年時間,再加上廣成宮的喝阻和制止。如何能取得這樣全大陸皆聞的效果?
當日廣成宮誣陷隱流殺人屠城,寧小閑就決意要一報還一報了。她深知輿論這種東西要往正向引導起來太難。若想把隱奉聯軍拔出泥淖,索性就用更加勁爆的謠言蓋過去,并且帶得更歪些。有趣的是,這一回奉天府也被牽連進去了,汨羅是什么心慈手軟之輩嗎,怎會坐視自己落入這樣的窘境?所以兩人將手里的情報拿出來互通有無,便可以說是一拍即合,不到半個時辰就理出了這么惡毒的一套消息來。
先前說廣成宮大將通敵,與北境仙宗互有來往,這是諸大勢力都心知肚明的秘密。陰九幽本身就在北方仙宗中和廣成宮當中活動,這兩邊若無往來才是怪事!可要找出兩邊通聯的證據也不容易,汨羅差人盯梢了這么久,也才弄到了一條傳訊玉簡罷了。當即就將它和后面廣成宮的秘密撤軍聯系在一起,當作第一套組合牌打了出去。
廣成宮自然希望五萬精銳回來守山,這樣勝算又能大上兩分,卻也明白北線作戰是個敏感詞,所以調軍也只是偷偷進行。現在突然被捅到臺面上來,最要命的是只調回來一小部分并且還沒走完一半路程,因此只好將這批人重新打發回北境,當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此前陰九幽設計出來的殺人屠城的黑鍋雖然由隱奉聯軍背了,并且兩支妖軍的名聲的確也被弄臭了,但一時之間也未造成什么直接的惡劣后果,頂多就是被眾多仙派妖宗強烈譴責,并且有些宗派開始考慮投入廣成宮這一處陣營而已;可是寧小閑和汨羅讓人放出來的謠言,卻是直接將廣成宮的五萬精銳釘死在北線了!
敵弱,則我強。這道理實在再淺顯不過。
那么接下來,就是第三、第四條八卦合并為第二套牌打出去。
自從開始收集廣成宮的資料以來,寧小閑心里始終就覺得風聞伯此人甚是古怪。從種種跡象來看,他分明沒有被陰九幽的分身控制了心智,并且她確信像廣成宮這樣的名門大派,上頭還有數大尊者坐鎮,又怎會讓區區一個陰九幽分身胡作非為,掌控整個仙派呢?就事論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特地召來了李建明,詢問當日廣成宮副掌門華文凱走火入魔之事,聽出了諸多疑點。李建明在多寶閣任職時,原本就是華文凱一脈,后來出使巴蛇森林,險些被自己門派里的人借機滅了口,這才決然投入隱流門下。這一次隱流東征,他也隨大軍而出,歸在火工營里,也歸她管。
可惜李建明在廣成宮中職位不高,許多內幕打探不到。她就想起神魔獄里還關著一位仙人,以狄致遠之位階,知道的東西至少要比李建明多得多。所以她干脆召來涂盡,令他仔細拷問狄致遠。
這一問,倒是問出了個大出意料的結果來。原來當日風聞伯秘密進入華文凱的閉關之地擊殺之,后者的關門弟子潘允能恰好就是目擊證人。他精通遁匿之術,當時未被發現。直到風聞伯離開之后,他知道自己必然也命不長久,于是找到副掌門刑文尋求庇護。此時狄致遠正好閉關出來,刑文知道這位師叔性子中正,最不喜這些宗派傾軋、陰謀詭計,于是將潘允能秘密帶去見他,并說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狄致遠聽完此事當即暴怒。不過他能修到仙人之境,也不是沒腦子,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劍將廣成宮掌門劈死,于是還是抑下怒氣,偷偷將潘允能送到了三千里之外的凡人村鎮,讓他隱姓埋名。待得華文凱的死訊傳開之后,還未等他作出反應,來自大尊者蕭寄云的令諭就已經到了。以真仙的地位和威嚴,自然輕而易舉將此事壓了下去。
他畢竟是六尊者之首,狄致遠從中嗅出了些不一樣的味道,也不好再著手干預,不過潘允能的下落,他卻從未對第二個人說過。
寧小閑聽涂盡說完這一番敘述,亦覺得是意外之喜,當下派人去尋到潘允能。后者這幾年來始終記掛師父的慘死,知道這冤仇光靠自己決報不成,并且他原本就是成天擔驚受怕,唯恐風聞伯差人來殺他滅口,因此隱流只稍事勸說,又保證了他的人身安全,他就答應站出來指認!
狄致遠一時善心,也終于給自己換來了善報。她是神魔獄之主,自然有權給他減了刑,令他在獄中少受點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