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誠終于知道葉輕柔鬼靈精怪的性格,究竟是何處而來,看來多半遺傳了葉明鏡。這家伙的心思如同狐貍,性格古怪異常,見自己疑問彼此關系是否應該親切,立馬從抽屜里掏出了一把手槍,指著自己上下瞄準一番,這換作任何人,怕是都不會如此瘋狂。
葉明鏡在考驗方志誠,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發現這年輕人根本不被自己的氣場所嚇倒,如同平靜的古波一般,沒有丟失任何方寸,心中忍不住暗贊了一聲。葉明鏡見過不少人,并在對面相之道又過研究,方志誠濃眉大眼、厚唇、方臉,是面相學上福澤極為深厚的一種。
人都有惜才之心,尤其像他這種掌管著近百億資產的大佬,更加懂得優秀人才的重要性。若是給方志誠十年的時間,他必定會成長為銀州的一枚政治新星。
葉明鏡見方志誠說破了自己的心思,從雪茄盒內掏出一根雪茄遞給了方志誠,方志誠沒有拒絕,點燃吸了一口,他此前沒有抽過雪茄,沒想到味道那么沖,惹得他忍不住低聲咳嗽了幾下。
葉明鏡笑笑,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打著,道:“秦淮重機之事,希望你為我與宋書記搭一條橋梁。”
銀州重機已經完成初步的資產清算,改名為秦淮重機,此后的上市事宜,已陸續交給一家港資企業運作,莫非葉明鏡還對此戀戀不忘?
方志誠皺了皺眉,輕聲道:“葉老板,據我所知,秦淮重機后續工作,市委那邊已經基本敲定方案,不能妄動了。”
葉明鏡揮了揮手,淡淡道:“從商這么多年,我相信一句話,事在人為。銀州重機是我葉家立身之初,我不可能輕言放棄。”
方志誠從葉明鏡身上感受到自信與沉穩,暗忖葉明鏡倒是一個有人格魅力之人,其實成功者多半是有原因的,背景和運氣固然有一定的原因,但實力與才能則占據著絕大部分因素。
方志誠點點頭,輕嘆道:“我試試吧。”
宋文迪若是與葉家妥協,無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宋文迪上任之初,一把火燒走了夏翔,如今進入穩定期,若是能得到葉家的認可,無疑對于銀州的發展,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銀州之所以能夠奠定其“淮南之翼”的位置,關鍵在于葉家老爺子為官幾年的黃金發展期。宋文迪固然想在此基礎上改革創新,但同時也要遵循原有的城市發展規劃,傳承需要創新,創新也離不開傳承。
對于葉家而言,秦淮重機的未來潛力不重要,它之所以不能失去,因為它若失去,會成為葉家對銀州失去控制的信號,繼而代表著葉老定下的發展規劃,也會陸續被后來的執政者所推翻。那發展規劃是葉老的心血,葉家得以站穩腳跟的關鍵,所以葉明鏡必須要拿下秦淮重機。
這猶如戰爭中,一些看似富裕的城池可以隨時丟棄,但兵馬的發源地,會影響軍心的城池必須得守住——銀州是葉家的兵馬之源,不容有失。
葉明鏡主動求和,是一個很好的信號。宋文迪借此契機,通過在銀州重機的讓步,換取泉安幫的效忠及更多地支持,是一步很好的平衡之舉。
“若是你出馬,一定能說服宋書記。”葉明鏡嘆道,“誰不知道你現在市委書記身前第一紅人,人稱市委二號首長?”
市委二號首長,現如今的確有不少人稱呼自己,方志誠只是一笑了之,他雖說骨子里有爭強好勝的脾性,但表面上卻是異常謙和,深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雖說現如今宋文迪十分信任自己,這是事實,但方志誠還是很謹慎,知道若是不一步一個腳印,極有可能跌落,站得越高,摔得越重,便是個中道理。
方志誠琢磨著,有機會還是得與王柯等人透露一下,自己不太愛這個稱呼,以免落到宋文迪的耳朵里,徒惹事端。
不過,葉明鏡想通過自己之口,與宋文迪婉轉求和,也說明了方志誠在眾人眼中的能量,雖說他還只是副科級一名小公務員,但顯然在某些人眼中勝過一些處級干部。
葉明鏡親自將方志誠送離別墅,轉身見葉輕柔一臉凝重地等著自己,他笑道:“小柔,怎么了?”
葉輕柔扶著裙角坐下,指尖繞著指尖打著圈,低聲道:“爸,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一下。”
葉明鏡微微一怔,笑道:“說吧,天不會塌下來哦!”
葉輕柔抬眼盯著葉明鏡看著,鼓起勇氣道:“我要跟方志誠談戀愛。”
“……”葉明鏡頓時被嚇住了,因為女兒向來很乖巧,她現在的態度卻讓人錯愕,仿佛他從來未曾認識過一般,“為什么?”
葉輕柔低聲道:“因為我喜歡他。”
葉明鏡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還是高中生,現在需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等明年高考之后,便得準備出國,如果你與他糾纏不清的話……”
“我不想出國!”葉輕柔打斷了葉明鏡的話,眼眶泛紅,“你是不是想送媽媽那樣,將我送走!”
葉明鏡微怒,因為葉輕柔竟然說中了一些忌諱,他擺了擺手,沉聲道:“不要胡鬧,等你冷靜了,我們再好好聊聊。”
“我很冷靜!”葉輕柔低聲道,“其實你一點都不了解我,只是把我當作寵物和玩具,除了在我身邊安排傭人和保鏢,你還知道我其他的事情嗎?你覺得我為什么要辭退那么多家教,因為那樣會引起你的注意,讓你關心我。但是,我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防止你嫌我太壞,然后將我直接送到國外。”
葉明鏡聽著葉輕柔看似毫無邏輯,但卻無比現實的話愣住了。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確不太了解葉輕柔,很多人曾經隱晦的表示過葉輕柔性格很古怪,脾氣很大,但他從來不相信,因為葉輕柔在自己面前,乖巧得如同貓咪一般。
現在想來,一切都是葉輕柔故意偽裝,她害怕自己如同親生母親那樣,觸怒葉明鏡之后,然后被趕到國外……
其實,葉輕柔是一個很可憐的女孩,她親眼見到父親將母親送到國外,然后藏起了自己真實的一面,偽善地與父親相處……
葉明鏡愣住了,叱咤商海的他,開始變得不知所措。
葉輕柔冷冷地笑了笑,沖出門外,葉明鏡下意識地伸了伸手,然后頹然地放下,旋即抓起自己的頭發,痛苦地低吼道:“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小柔,你也要棄我而去嗎?”
方志誠開著車已經駛出南方之國,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傳來葉輕柔哭泣的聲音。
“我無家可歸了……你能收留我嗎?”葉輕柔聲音有點啞。
方志誠再次萌發了善心,嘆了一口氣,問道:“你現在在哪兒,我來接你!”
葉輕柔蹲在一棵大梧桐樹下,方志誠將車停在馬路邊,她一下子撲在方志誠的身上。方志誠聽著葉輕柔喉嚨里咕嚕咕嚕的聲音,知道她在忍耐,嘆道:“大聲點哭吧,別怕被人聽見。”
“哇……”葉輕柔頓時失聲,婉轉悲鳴,令人心碎。
方志誠琢磨著葉家父女肯定是吵了一頓,自己又不能把葉輕柔帶回家,想了想,準備將她安置在一家環境好點的酒店。
“我不住酒店!”葉輕柔低聲道,“我要去你家。”
方志誠苦笑道:“帶你一個小姑娘回家,那豈不是要壞了你的清譽?”
葉輕柔不依不饒道:“我是因為你,才跟老爸吵架的,你必須負責任。”
方志誠暗嘆倒霉,咬了咬牙,“那就帶你去我住的地方吧。”
別墅內,葉明鏡身前擺放著一瓶深藏酒窖多年的葡萄酒,元叔走了進來,見葉明鏡喝得微醉,眼中露出擔憂之色。葉明鏡提著高腳杯,又飲了一大口紅酒,嘆道:“小柔呢,去哪兒了?”
元叔低聲道:“方志誠將她帶走了。”
葉明鏡苦笑著搖搖頭,質疑道:“小柔,為何會喜歡那個小子?你之前怎么沒給過我情報。”
元叔臉上露出無奈之色,苦笑道:“小姐突然說起此事,我也覺得奇怪,以前從來沒有露出過端倪。”
葉明鏡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原來她心中一直記恨我……”
元叔低聲道:“小姐已經長大了,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她?”
葉明鏡擺了擺手,嘆道:“那樣對我對她都太殘酷了,一定要保住秘密,即使她一輩子都誤解我。”
元叔點點頭,也認為這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秘密守了那么多年,抖落出來,只會更加令人難以接受,他輕聲詢問道:“要不要把小姐接回來?”
葉明鏡托著下巴,苦思一陣,無力地搖頭道:“不用了,以她的倔脾氣,一定不會同意的……你去把小姿請下來……然后送過去……讓小姿看著她,也能勸勸她。”
半個小時之后,方志誠發現葉美姿俏生生地站在門口,他有點茫然,旋即釋然,笑道:“你是來接葉輕柔的嗎?”
令方志誠感到很失望的是,葉美姿搖搖頭,俏臉上滿是歉意,垂目低聲道:“我是來陪小柔的,所以也要在你屋里暫住一宿。”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