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飛瀑如練,瀑聲如雷,白蒙蒙的水氣彌漫于清澈碧綠的神湖之上,被陽光一映,化作了一道七彩的虹。
一座巨大的、風格迥異于中原宮殿的巨大建筑,就建在飛瀑之旁,殿宇外到處可見巨大的石柱,殿頂則是石制的尖頂,它聳立在危崖之上。
可是一旦登臨那巨大的宮殿頂上,卻是別有洞天。奇花異草,遍地都是,仿佛人間仙境一般,一步一風景,一步一變化,匠心獨具,令人贊嘆。
“欣聞尊者回山,各寨各峒都歡欣鼓舞呢。但尊者至今身邊無人侍奉,這令弟子們都深感不安,各寨各峒的首領們都表示,希望尊者接受獻納,盡快從各部落中選納神妃,以安各部之心。”
神殿侍衛長寶翁畢恭畢敬地對葉小天說著,不時偷瞄葉小天一眼,他不確定葉小天究竟聽懂了沒有,因為他那嗑嗑絆絆的漢話發音還不太準確。他的漢話是在尊者被確定為葉小天后,利用這幾年的時間現學的。
想了想,寶翁又低聲解釋了一句:“長老們的意思是,尊者不宜厚此薄彼,最好每個部落敬獻的美人兒里邊都選一個,這樣才能讓各部落都感受到尊者的寵幸。”
葉小天坐在殿頂花園里由藤蘿織成的一座綠色秋千上,手托著下巴,仔細想了想道:“嗯!好啊,我不喜歡下巴尖尖的狐媚子,我喜歡面如滿月有福相的,眼睛如月牙兒不笑也似笑著,瞧著極甜美的姑娘。”
寶翁趕緊認真記著,葉小天又道:“年紀不要太大,我喜歡幼嫩的,超過十五歲就不要選了。皮膚呢。一定要白白嫩嫩,我不喜歡黑不溜秋的。還有,胸要大,腰要細。腿要長,屁股要結實緊繃,形狀像水蜜桃兒似的……”
寶翁聽到這里眉頭一跳,訕訕地道:“尊者,格彩佬大人正為您重配絕嗣湯。這個……,體態是否宜于生養,對尊者您……沒什么用啊。”
葉小天瞪著眼道:“我喜歡!看著養眼!”
寶翁:“……是!”
葉小天道:“那就照此辦理吧。”
寶翁面有難色,葉小天道:“又怎么了?”
寶翁小心地道:“尊者可否把年齡放寬到十八歲?若是稚齡少女,容顏嬌美者倒是好找,可是要做到胸大臀肥,著實不易。”
葉小天恍然道:“啊!我倒是忘了,那么……就放寬到十八歲,你叫各寨去選吧。”
寶翁喜孜孜地答應一聲,飛也似地去了。
蘇循天好似下巴脫了臼似的張著嘴巴。葉小天從秋千上起來漫步行去,他就張著嘴巴跟在后面,葉小天回頭睨了他一眼,道:“這個鬼樣子干什么?”
蘇循天吞了口口水,羨慕地道:“大人,我覺得……大人就是留在山中做個尊者,其實也不錯。”
葉小天瞟了他一眼,道:“蹄膀好不好吃?”
蘇循天道:“當然好吃。”
葉小天道:“如果讓你頓頓都吃蹄膀,讓你連續吃上一年,你還想不想吃?”
蘇循天想了想。道:“不用一年,只要半個月,聞到味兒我就得吐了。”
葉小天又道:“如果把你關在一間小黑屋里,其它的什么都沒有。就是天天大魚大肉,你愿不愿意?”
蘇循天苦起臉道:“那我寧可出來粗茶淡飯。”
葉小天道:“這就是了,這里的享受,都是你在外界無法想象的,乍一見,自然覺得這里是人間仙境。可是待久了你就會發現。你在外界所擁有的,這里都沒有。
你覺得夢寐難求的,在這里卻成了家常便飯。這座宮殿的主人,通常都是年過五十才能入主,那時人已開始衰老,各種欲求并不強烈。如果你二十多歲就成了這里的主人,十年之后你就會覺得生無可戀。”
蘇循天先是一臉的不以為然,但細思之后,卻突然生出一種怵然的感覺。李秋池一直默默地伴在葉小天的另一邊,這時清咳一聲,道:“東翁是打算以韜晦之策對付那些長老么?僅僅麻痹他們的戒意,恐怕沒甚么大用。”
葉小天贊許地看了他一眼,這個人和徐伯夷其實是一樣的人,他們這種人,熱衷的是對事業的追求,物欲或肉欲都不能左右他們。不過,看似訟師下賤,李大狀卻不似徐伯夷一般沒有下限。
葉小天道:“是啊,是我失策了。我一直以為,蠱教上下都要圍著我轉,我就是可以決定一切的人。卻未想到,我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大人們由著我的時候,我可以無法無天,當他們認真起來,我就是個屁!”
葉小天話音剛落,遠處雷神禁地里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雷鳴,轟隆隆的雷聲劃破天際,震得花枝也輕輕抖顫起來。蘇循天忍不住笑道:“龍王爺吐口唾沫星子,那就是傾盆大雨,大人您放個屁,那也聲若雷霆啊!”
葉小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再拍馬屁,我就閹了你,讓你天天在我面前拍馬屁!”
蘇循天大驚,道:“尊者還需太監侍候嗎?哎喲,那不是和皇帝一樣了?”
葉小天沒再理他,沉默片刻,對李秋池道:“你幫我找一個人!”
李秋池目光一亮,道:“誰?”
葉小天道:“冬天!”
李向榮邁步走進府衙,迎面正見戴同知走來,李向榮下意識地腳下一停就想避開,可他正走在儀門內的甬道上,沒有別的路可走,只好低下了頭。
李向榮正想貼著墻根兒扮黃花魚溜過去,面前出現了一雙腳,擋住了他的去路。李向榮抬頭一看,就見戴同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李兄。久違啦!”
李向榮神情尷尬,不知該何言以對。
李向榮投到耶佬門下為弟子,明顯是要抱葉小天的大腿,從而抗衡戴同知。誰料突生意外,葉小天及格哚佬部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葉家也搬空了,這下李向榮可傻了眼。
李向榮當初休了娘子李黎氏,狠狠地羞臊了黎家一番。但他只說娘子不貞,卻未指明是誰,只因戴同知勢大,他若一時痛快了嘴巴,只怕自己哪天被沉了江都無處喊冤去。
等到他抱住了耶佬的大腿,膽氣壯了,這便開始四處張揚,徹底搞臭了戴同知的名聲,弄得戴同知聲名狼籍,現在不管是親是友。防老戴如防狼。
最令老戴懊惱的是他一位本家堂兄,他那婆娘的身材能劈成三個黎家娘子,居然也對自己防范甚嚴,弄得他有口難言。昔日的一對狐朋狗友,今日已沒有半分情義了。
戴崇華又道:“李兄,今日若有暇,放衙后一起去吃酒如何?”
李向榮當初憑著一腔怒火還敢對李向榮橫眉立目,如今時過境遷,早已不復當日的血氣之勇,想到可怕的后果。對戴同知還不敢惡語相向,只好陪笑道:“這個……改日再說吧,我還有事,咳。還有事!”
戴同知道:“別是忙著娶美嬌娘吧?聽說李兄正要續弦,剛說了一門親,是清平街上杜員外家的姑娘?哈哈,恭喜,恭喜呀!那你先忙著,成親的時候別忘了告訴兄弟一聲。我去吃杯喜酒,鬧鬧洞房。哈哈哈哈……”
戴同知仰天大笑著走去,李經歷呆在原地,手腳冰涼,想到戴同知話中的威脅之意,他真不知道自己拜堂之日,這位戴同知會干出些什么事兒來。
“葉土司!葉長官!你他娘的被哪個洞的妖怪收走了啊,你可害苦我了啊!”李經歷無語凝噎,悲淚兩行。
通判簽押房內,于珺婷鼙著眉尖兒,憂心忡忡地盯著面前杯中那碧綠的雀舌,雀舌兒正順著水渦兒輕輕打著轉兒,陣陣茶香沁人心脾,可她臉上卻看不出一點愉悅的樣子。
“那個混蛋,一向無法無天、無人能制,就像一只上躥下跳的猴子,怎么就被八大長老抓回山給鎮壓起來了呢,他還能回來嗎?如果他從此幽禁深山,再也不能出來……”
于珺婷開始惶恐起來,銅仁這邊,她的實力已經完全可以輾壓張家,少了葉小天這個鎮在她頭上的太上皇,她想廢了張雨桐自己做知府也可以,繼續“挾天子以令諸侯”也可以,已是為所欲為了,可她偏偏高興不起來。
她雖放棄了和楊應龍的聯盟,但她并不擔心楊應龍的報復,楊應龍是一代梟雄,即便心中不舒服,也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如果來日有必要,雙方依舊可以合作,再不然憑她現在的本錢,若要投靠安宋任何一家,對方也一定歡迎,有了這樣強大的靠山,足以應付來自楊家的壓力。
但……,她就是不開心,心里慌慌的,這種感覺,自從她的父母過世,她剛剛繼承土司之位時有過,這么多年來再也不曾感受過了。為什么會這樣?她不愿意承認是因為葉小天,可是……
“就算蠱教八大長老是佛祖的五指山,也一定壓不住你的是不是?你一定要出來,一定不可以叫我失望!不然,我打你兒子屁股的時候,你怎么看得見?”
于珺婷輕輕撫著心腹,悲傷地想著。她的小腹還很平坦,但一個小生命,已在其中悄然孕育。
:誠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