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紛揚揚,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親熱地聊天,各種禮物堆滿了屋子,院子里眾侍衛肅然而立,不一會兒就成了一個個雪人。
葉老爹抬頭看見,頗為不安,趕緊起身道:“哎呀!院里還站了這么多人,這房子小,可怎么招得下,可是這么大的雪……”
葉小天笑著拉他坐下,道:“爹,你別過意不去了,我的人可不只院子里這一點兒,外邊還有一百多號人呢,房子再大個十倍,也未必招得下,一會兒我自會安排安頓之處。”
葉竇氏不高興了:“兒啊,你走這幾年,可知娘有多想念你,你這才剛回來,就不在家住了?雖然家里窮破了些,可……”
葉小天趕緊道:“噯!娘,你這么說,兒子心里可不安了,不是兒子不想在家住,實在是人口多,你看,就東西兩屋,爹、娘,大哥、大嫂,我以前是在堂屋用板凳支個鋪子,你看你這嬌滴滴的兒媳婦兒,你舍得讓她和我一塊兒打地鋪?”
葉小天這樣一說,哚妮的俏臉頓時紅了,羞答答地低下頭不說話,葉竇氏可是稀罕極了這位天仙一般的兒媳婦,越看越,登時就眉開眼笑起來:“說的也是,我倒是想讓到堂屋來住,你這孩子定是不肯的,這么嬌滴滴的兒媳婦兒,我哪舍得她遭罪,成啊成啊,你去客棧里住,可不能走太早了,明兒一早,還得回來!”
葉大嫂端了茶水過來,殷勤地遞給葉小天,道:“二叔喝茶。不是啥好茶葉,你可別嫌棄!”
葉小天雙手接杯,笑道:“大嫂,見外了不是,我可是打小兒就生活在這兒。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你看我這么擺氣派,那不是替咱葉家長臉么,回了自己家還擺譜,那算什么東西。”
葉小天這么一說,一家人都笑起來。
葉大嫂湊到哚妮身邊坐下。羨慕地看著她嬌美無儔的模樣兒,道:“哚妮呀,你可生得真俊,瞧這小模樣兒,多疼人。以后啊。咱們就是妯娌倆,得好好親近親近。”
哚妮飛快地瞟了葉小天一眼,羞澀地道:“大嫂,您可別這么說,人家……人家只是小天哥哥的妾室,不敢跟您稱妯娌呢。”
葉大嫂大吃一驚,道:“什么?你……”
葉竇氏對兒子嗔道:“你小子,真長本事了啊。這么俊的閨女,你還只當妾,看把你拽的。人家還不配做你媳婦咋的?”
葉小天還沒說話,哚妮已搶著道:“婆婆,不怪小天哥的,人家……人家心甘情愿跟著小天哥,什么名分都無所謂。再說,小天哥已經有了妻子人選了呢。不但身份高貴,而且模樣兒比我要美上十倍呢。”
葉竇氏聽的目瞪口呆:“比你還美十倍?你這孩子可別誑我。別說比你美多少,能跟你一樣俊俏。那就罕見的很了。”
哚妮急道:“真的,真的,婆婆,我哪敢騙你,人家真的比我俊俏好多好多。”
葉老爹一旁聽著,有些好奇地問葉小天:“兒子啊,你已經找媳婦了?”
葉小天趕緊道:“爹,兒子只是喜歡她,還沒訂親呢,這事兒,當然得經過您二老……”
葉老爹擺擺手道:“哎!我不是怪你這個,你這孩子,出息了,真叫爹出面,爹又能幫你什么,爹是想問問,那閨女是誰家的孩子啊?莫非是個什么大官家的姑娘?咱們葉家,能配得上人家嗎?可別……”
葉老爹也是因為葉大嫂的原因,實在有些怕了。當初就因為家境未必及得人家,又因人家閨女漂亮,委屈求全地才娶回來,結果連公婆都跟著受氣,一聽哚妮說小天要娶的媳婦兒出身高貴,不禁忐忑起來。
葉小天還沒說話,一旁蘇循天就開口了:“老爺子,您別擔心,你那兒媳婦,天仙子一般的人物,俊著呢,而且溫柔賢淑,特別聽葉大人的話!至于說出身,嘿嘿,本來呢,咱葉大人就算是一府推官,那也是配不上人家的,可是咱葉大人,現在可是土司老爺,不是官了!”
葉竇氏哪知道土司是方是圓,是能吃還是能用,她還以為相當于員外老爺,所以登時急了:“這話怎么說?我家小二被朝廷免了官了?”
葉小天哭笑不得,道:“娘,不是免了官。我是做了另一種官,一種更大的官……”
葉老爹聽的兩眼放光,他在京城里,而且在天牢做了一輩子獄卒,可謂見多識廣,但是對土司這個稱呼,同樣陌生的很,忙道:“有多大?不會有知府那么大吧?”
蘇循天把嘴一撇,道:“知府?比不了!”
葉老爹放了心,笑道:“我就說呢,小二再本事,還能躥上天去?這要是比知府老爺官還大,簡直是不像話!”
哚妮“噗嗤”一聲笑了,趕緊掩住口,靈動的眼神兒往公婆一瞅,瞧他們沒生氣,這才解釋道:“公公,婆婆,蘇先生說的比不了,是說知府老爺比不了小天哥。”
她這么一說,就連葉大嫂都呆住了,眼見小叔子這么本事,整個葉家都要雞犬升天,她不知何等開心,當然心底里也有些埋怨自己男人沒能耐,不過還是喜悅的成份居多。
此刻一聽小叔子比知府老爺還厲害,葉大嫂都快坐不住了,總覺得要起身肅立一邊心里才踏實,她瞪圓了杏眼,驚訝地道:“比知府老爺還厲害?”
葉小天離開京城的時候,他的小侄子還太小,所以現在對他已經全無印象,他和家里人聊天,拴柱只管偎在母親懷里,既有些怯怯,又有些歡喜地看著他,并不大敢說話。
他見此人和自己父親生得一模一樣,就是爺爺、奶奶和他說過的那位二叔,本來就有些親近,再加上這位二叔又帶來這么多好吃的、漂亮的禮物,他就更歡喜了,只是葉小天久居高位,氣度自然養成,雖然在自己家人面前他沒有擺架子的意思,可是有些習慣是自然而然的,小孩子直覺強烈,就有些敬畏。
現在聽到這里,好奇心起,終于忍不住問道:“叔……叔父,那你究竟是多大的官兒啊,比八府巡按還厲害嗎?”
葉小天聽他連官職里本來沒有,只在戲曲中出現過的八府巡按也搬了出來,不禁失笑,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蛋兒,笑道:“那哪兒比得了,人家可是有尚方寶劍,欽差大臣呢。”
蘇循天道:“小家伙,你這叔父,可是比八府巡按還要厲害!我就這么說吧,就是當朝首輔宰相老爺,皇上的親兄親弟那些王爺,都比不了你叔父!”
此言一出,葉老爹和葉竇氏,還有葉大嫂全都驚呆了。葉老爹訥訥地道:“不……不會吧?蘇先生,你可別哄我,這個……我們家小天,怎么可能當這么大的官兒,不可能、不可能啊……”
葉小天笑著擺手,想要謙遜幾句,蘇循天已搶著道:“老爺子,您有所不知。要說呢,這首輔大臣他的確是厲害,幫皇上管著整個天下呢,這個呢,葉大人是比不了。要說那些王爺們,皇親貴戚,其實論起身份之貴重,葉大人也的確是比不了,可我為什么說葉大人比他們都要厲害呢?”
蘇循天說的興起,把板凳搬近了些,道:“咱葉大人管的人不及首輔大學士多、管的地盤不及首輔大學士大,可咱葉大人當了土司,那就是世襲罔替,父傳子、子傳孫,代代傳承,千秋萬載,大學士比得了?
再說那親王,王爺就藩,有封國、有子民,可他管得了嗎?他們連自己居住的城池都不敢踏出一步,唯恐被人說他有謀反之意。地方上的大臣們對他們也是敬而遠之,要避嫌嘛。天天只困在自己王府里的王爺,有多大的權利?
可是咱葉大人,跟他們一樣世襲罔替,可是在他的領地之內,那就是無法無王、為所欲為啊,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有些王爺敢這么霸道?出點小錯,都得防著有人到皇上那兒彈劾他。可土司老爺,那是皇帝都允許的特權,你說比王爺厲害不?”
蘇循天往外瞅瞅,壓低嗓門道:“這里沒外人,我再有句大逆不道的話。貴州那兒的土司老爺們,一個個都是傳承了五六百年上千年的人家,最久遠的土司是漢朝時候的。明白了吧?皇帝可以換人,天下可以換人,可土司人家,千百年也難得一換,比當皇帝坐江山還要穩當呢!”
蘇循天說到這里,葉老爹和葉竇氏已經驚得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葉大嫂驚羨地望著自己的小叔子,同樣是無言以對。自從嫁到老葉家,她一直覺得委屈了自己,可是成親那么久,孩子都有了,也只能認命。
現在,她忽然覺得自己前世也不知積了多少福才能嫁到老葉家。雖然看著葉小天那副與自己男人一模一樣的面孔,她心中也不無遺憾:人家再有本事,終究是自己小叔子,比不得是自己男人。可她的男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恁啥本事沒有,這兩年又添了一身惡習,正愁這個家不知該如何維持下去。如今小叔子偌大的出息,終究是一幢大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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