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當嫁

第四十六章 千鈞一發

二夫人笑道:“兩位姑娘不同咱們一起玩兒,倒少了樂趣。”

宋可兒便去挽著蔣嫵的手臂拉她起來,“難得我與蔣家妹子一見如故,此等良辰美景,豈能虛度?”

蔣嫵忍下一手按她纖細脖頸,腳下使掃堂腿的沖動--被人近身,當真不習慣。又因宋可兒對她的敵意和方才的“故意”,哪里會給好臉色?抽出手臂,道:“宋姑娘自便就是。”

宋可兒的笑容僵住。

眾人也是怔愣。

在場之人慣于人堆兒里打轉,歷來是惱在心中笑在臉上,少見有蔣嫵這般直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如此率性,叫人當面下不來臺,果真不好,可也實在是爽快。

蔣嫵并非張揚跋扈之人,也非傳聞中的那般粗鄙,加之她英氣的劍眉和幽深的杏眼給人以不同尋常女子的感覺,如此清泠坦然,倒真叫人討厭不起來。

劉氏和孫氏奉霍十九的吩咐,自然給蔣嫵解圍:“三姑娘性子嫻靜,又喜愛荷花,可見品行。”

“是啊,老夫人,既然三姑娘想去賞荷,便叫她去吧,咱們在此處陪您打牌,”孫氏說著擠眉弄眼道:“咱們就多輸點兒唄。”

老夫人失笑:“誰就差了你那幾吊錢了。”

夫人們的注意力被孫、劉二人轉移,蔣嫵便在宋可兒強忍羞怒之時下了臺階,聽雨與冰松跟隨其后,在午后艷陽之下,緩步走向無窮碧色之畔。

望著蔣嫵在二婢女陪伴下的嬌柔背影,宋可兒眸中妒恨再也掩藏不住,所幸的是一旁之人都專注于牌桌,并未在意她,否則她多年來維持的閨秀形象就要因一個陌生的女子而崩碎。

蔣嫵此即面色如常,并無半點不同,可只有她自己知曉,她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緊繃,因為她感覺到來自三方的注意集中在她一人身上,一方來自于涼亭便的宋可兒。其余兩方則來自于對岸方向。三方的殺氣,數宋可兒的最為微弱。

她知道,預想之中的事即將發生。

冰松方才去回話,或許已讓英國公肯定了方才在假山石陣中的是她。

其實,英國公若公平一些,就會想對方或許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然眼下越來越凝結的殺氣,是她明了英國公此番是“寧可錯殺,絕不輕縱”。

“姑娘,您瞧啊,那荷花開的多好。”冰松指著池中半開的芙蕖興奮不已,長這樣大,她還是頭回見到如此美景。

聽雨雖見慣了大場面,這會兒也不禁為眼前美景所迷。

蔣嫵莞爾:“的確好看。”

冰松雖是壞了她的事,可她是無心,且無辜的。聽雨更是無辜。就算有危險,她也無法平白拉著兩個人給她陪葬。

思及此,蔣嫵笑道:“你們別跟著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姑娘?”冰松聞言愣住,不自禁回頭瞧了眼依舊立在涼亭邊上的宋可兒,唇角翕動,卻不知該如何勸解。

聽雨也犯了愁,斟酌道:“回三姑娘的話,奴婢在指揮使大人書房里伺候已有了段日子,對那宋姑娘也知道一些,他們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姑娘著實不必為了宋姑娘而氣惱。”

蔣嫵莞爾,笑容沖淡她眉目中的英氣,整個人都柔化在清新荷葉清香之中。

“我不是氣惱,只是覺得此處美景,需獨自去賞。”

二婢子勸解之后,更不好強跟著忤逆主子的意思,只得行禮道是。

蔣嫵便踏上漢白玉拱橋。

蓮池對岸的殺氣并未減弱,蔣嫵輕移蓮步,一派舒適從容的一步步走上緩坡,欣賞著池中半開的粉白荷花。

就在此時,由對岸走來一手捧茶盤的十七、八歲青衣婢子,蔣嫵眼角余光一掃,便清楚此人來意。

那婢子一手托黑漆茶盤,茶盤上放了四個青花蓋碗,另一手提裙擺,不走漢白玉拱橋中間的緩坡,而走兩側的臺階兒。

蔣嫵此刻已到拱橋中腰最高處,悠閑的抬團扇遮擋陽光,舉目往荷塘遠處望去。

她知道那婢子越來越近,也感覺得到殺氣和她自身的緊張。

心念電轉,飛快計算著。

那婢子要做什么?茶盤之下會否藏了匕首?若是匕首,她當如何不在大庭廣眾之下施展功夫的躲開?若非匕首,她又要做什么?

此時此刻,蔣嫵只覺束手束腳,她必須要隱藏真本事,是以許多事都無法放手去做,例如明明一招便可制服的人,如今卻要想如何使用巧勁兒。

一股淡淡茉莉花茶香和廉價脂粉香氣混合進淡雅的荷葉香中,蔣嫵警覺,知此女已到她身畔。

三步,兩步,一步……

就在錯身之際,那婢子卻是不留神踩到曳地裙擺,趔趄之下茶盤歪脫,滾熱茉莉花茶先漾了出來。

隨著尖銳的碎瓷聲響,婢子已驚呼往橋下倒去。

而不偏不倚的,她撞到了蔣嫵身上。

拱橋扶手只到腰部高度,蔣嫵所站立之處又是扶手平坦低矮之處……

一切發生不過電光火石之間,遠處之人只聽一聲驚叫伴隨碎瓷聲響,回頭時,只看到一碧青一蜜合兩道倩影同時掉落蓮池,“噗通”落水聲音傳來。

“姑娘!”

冰松唬的三魂出竅,大呼奔上拱橋。

聽雨也緊隨其后,她是會一些拳腳功夫的。很快超過冰松,然即便如此,他們趕到兩人落水之處,也只看到兩個女子浮浮沉沉,眼看著蔣嫵和那婢女都沉入水中,池水荷葉搖擺瞬間渾濁,可見池中泥淤。

“姑娘,姑娘!”

“哎呀,是怎么了!”

“快來人,有人落水了!!”

呼喊聲自水面傳來,漸漸遠去。

蔣嫵憋著一口氣,也不掙扎,任由面前婢女死死抱住自己,一同沉落池底。

荷塘的水不深,只是渾濁。

然就算一口水也能嗆死一個人,何況面前婢子一心求死?

蔣嫵眼看這婢子表情痛苦的張大了嘴,渾濁的池水灌進她口中。感覺到她抱住自己的雙臂漸漸失去力氣,感覺到那婢子的抽搐與痛苦。與此同時,她憋住的那一口氣也在迅速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