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姜元辰心眼多,多思多想。并非腦袋一根筋的主,聽什么是什么。在聽了兩方人的說法后猶豫不決,并且自行演算兩個布局的未來前景。
是保持現狀,還是進一步削減神位?
河圖在昊天金闕的本尊手中運轉,算計利弊得失。
兩個計劃各有千秋,暫時說不上什么。
“請天帝圣裁!”
突然,后土身邊有幾位山神大公出列,對上首懸空的天帝之位跪拜,顯然想要天帝的金口玉言定下大勢。
紫微大帝面色沉著,只見天帝位靈光一閃,投入紫微大帝身上。大帝曰:“此事尚在協調之中,后土大帝的方案固然可行,但那些被裁去的神明落在何地,諸神等級排位,山河勘探重立,都需時間來完善。且,勾陳帝御未歸,這件事終要四御表態,再行上報天帝。”
直接讓天帝裁決,那是將因果甩給天帝,日后出事了便是姜元辰來抗。當然是要四御交流后,分擔業力因果再由天帝定奪。
不過按照紫微大帝隱約透露的口風,慕容婉兒心中一動:“該不會順了這份的意思,他也想要削神位?”
不錯,按照神道的排列,護法神的順序依次為天王、元帥、神將、道兵,也就是所謂天兵天將。
但是姜元辰有意來一場大換血,十萬道兵一點用處都沒有,即便是玉液期巔峰,但不入金丹根本難以對高層造成傷害。
但若是十萬個金丹修士呢?十萬個金丹修士帶著千位真人,即便是天仙也要退避吧?
所以,他有意裁減天軍。定下天王、天將、天兵三等,最弱的天兵都必須是金丹實力。而天王則是元帥的另外一個稱呼。如今羅溪總領天河水軍,三天護法神各自領元帥之位,都是為天神做準備。
但,天軍是天軍。地神是地神。地神上位,無疑會讓慕容婉兒權利大增,姜元辰也需小心謹慎這位女神的計劃。而且,天軍僅僅是香火塑造,不像地神牽扯甚廣,影響太大。更需要慢慢考慮。
“這位天帝最大的優點是謹慎,但最大的缺點還是謹慎。”太上真君見紫微大帝押后不提,暗自想道:“不過易地而處,即便是我也難以抉擇,畢竟承擔后果的魄力。正因為全知所以才更顧忌。”他剛剛也推演了一遍,同樣察覺兩個計劃各有利弊,未來都需要進行新的改良。
“不過地母所說連接福地,在大地深處布置新的節點抽取煞氣的計劃跟朕的一個想法不謀而合。”紫微大帝笑道:“誕星之法乃北斗真傳。朕欲在死寂層強行舉起一顆星辰投入人間,以此化作應劫之子引動仙道殺劫,清理千年因果。屆時,殺伐之氣散去怨氣,此子亦有得道飛天之機。”
“利用死寂層打造應運天人?”慕容婉兒眼前一亮。思索這個計劃的可能性。“如果誕星成功,的確可以嘗試。殺劫還有七百年,早些安排也好。”
諸神話題轉移。商議完這個議題后沒人再提及剛剛的地神計劃。各個部門匯報工作,千機殿、天工府等將自己這一年的研究成果上呈。
“一群垃圾技術。”聽著一個個技術講解,泰山帝君忍不住道:“前面千機殿的那些陣法術法也就罷了。天工府研究這種窺見幻術的鏡子,僅僅對金丹之下有幫助,對我天庭大局一點用都沒有,我等一個法術就足以抵消這種破幻寶鏡的功能。”
“倒也未必。”紫微大帝思考道:“這種寶鏡成本比原先修士用的法寶減少一半。同時還可以量產。完全可以參考疊加符箓的手段,將一面面寶鏡聯合祭煉。剛剛千機殿不是提出一個虹光理論。認為太陽光可以分解諸色光?正好可以跟這個結合一下,破除幻術。同樣也可以布置幻術。而且,若夾雜人道帝氣可以流入凡間,正好減少修士迷惑凡人的可能。”紫微大帝屈指一點,一道符箓投入錢崢峪手中:“按照這個方向研究。”
“經費照舊。”
“可是陛下,這些年天工府等機構陷入瓶頸,每年撥給他們的玉石靈礦完全可以打造一批戰甲,用來提升天軍的實力。”蒼空雷神不滿道:“目前我們技術已經成熟,何必在這么著眼于這些研究部門?”
“知識,這才是朕所看重的。沒有無用的技術,只有不會使用的人。”紫微大帝大手一揮:“當然,天工府、千機殿這些研究部門為了不落人口實,還是多拿出一些大家用的上的東西吧!”
“你這位師兄可是頂著不少壓力抓著技術這一項目,年年逼著各大部門上繳新型技術。”太上真君和楚朝云閑聊:“雖然很多時候這些部門上繳的東西都沒有大用處,但這位天帝總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能夠想辦法將這些東西落實到有用之處。如今凡人中推行練氣法門,有些法器已經開始在凡人中進行普及。所以,未來練氣修行或許會成為凡人鍛煉身體的一項必備項目。到時候,筑基修士至少會翻數倍,那時候為了避免神道低階神位臃腫的現象,恐怕地母的計劃必須通過。”
一環扣一環,僅僅兩百多年,將近三百年,天庭最初立下的方案就開始顯露弊端。因為凡人的進步,仙道技術落入凡間,修行界會迎來一場井噴型的大飛躍。筑基修士比比皆是,金丹修士才算是真正入道,而真人恐怕也不再如幾百年前那般珍貴,日后的主流是仙人。那么,到時候的確沒有那么多神位交給筑基修士,將兼職神道的資格提高,是必然。
朝會散去,后土大帝帶著自己一系前往死寂層,研究考察姜元辰所言誕星計劃是否可行。
“姐姐,你覺得這位天帝真的會同意?”
“這一點無所謂。只要他明白我的意思就行。”慕容婉兒站在冥土眺望天穹,默默想著:“道友,都說咱們倆心意相通,希望你能夠明白我這次的意圖。”
楚朝云并未如其他人一樣前往自己的工作場所。他僅僅是掛名在天界,目前剛剛建立仙府。連自己的工作都沒有。和太上真君道別后,走入紫微宮后殿。
姜元辰正靜靜思考慕容婉兒的舉動:“要權要人要增加實力?她增加實力干嘛?”
姜元辰很了解慕容婉兒,對這位女神而言,排在第一位的是世界,第二位的是自己,第三位是自己身邊的人。
如今姜元辰統治世界并無差錯。按情理說這位女神不應該跟自己對抗。“增加后土一脈勢力必然引起我猜忌。這是當初封帝時候就早已定下的規矩。跟我對抗,只會引來內訌,北斗一系并不弱于她幽冥一系。更別說,幽冥中還有我的人。依照她的性子,絕對不會冒險引發世界級別的沖突。是看出我的計劃。想要搭順風車?那么應該等我先提出來。”
“還是說,她寧可冒著世界內訌的風險也必須做成這件事?這件事唯一的好處就是清理后土一系的沉珂,讓后土一系更加團結在她身邊。等等……她增強實力做什么?目前我是合道狀態,她不會對我下手,也不能對我下手。那么是要對別人下手,需要提升實力?”
“九州內部有人讓她這么如臨大敵?”姜元辰臉色變了,雙手托腮靠在帝座,思考慕容婉兒所針對的目標。
“而且為什么不直接提出?”
“因為她怕風聲走露。”
“九州內部有內奸!”
沉思一陣。突然金童子來報,楚朝云前來拜見。姜元辰回神道:“童兒,你去天門道人處將天機鏡借來。朕有用。”
隨后換了一身常服,在桃園接見楚朝云。
桃園種植姜元辰手中桃樹,如今在天界攝取本源,又有群星星光照耀,已經有仙木氣象。
“師弟找我?”
見姜元辰一身藍衫坐在樹下,楚朝云走過去坐在對面:“回到九州。閑著無聊找師兄聊聊。”很有些不真實感,當初九州是什么樣子。如今九州是什么樣子,這位新晉仙人頗有些荒謬之感——變化太大了。
“是嗎?開辟仙府后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楚朝云想想。搖頭道:“沒什么想做的,反正我是在外成仙,不需要領神職吧?”
見楚朝云這幅模樣,姜元辰氣樂了:“是不需要你干活,不過你天天閑著小心三位師長拉你去打工。”
銀童子捧著茶桌,將茶具一一擺好。
“你覺得如今九州如何?”
“還行啊,反正我們那個時代,完全想不到未來九州可以走到這一步,這是師兄的功勞。”
“功勞?”姜元辰搖頭,舉著茶杯望著碧綠茶水:“功過自有后人論,不過他們能夠留點口德,說我功過參半我就謝天謝地了。”
“這么悲觀?”楚朝云訝道。
“天帝之位看似光鮮,但一舉一動牽扯諸般因果,引人非議。做是錯,不做也是錯。做多了說你抓權不放,做少了說你漠不關心。一件事在當代可以稱得上善舉,但是在千年之后卻會造成惡果。天帝,并非要著眼于眼前,而是要觀望整個天地大局。”茶杯倒翻,里面的茶水傾斜如線。
楚朝云頓時眼前一變,那是何等浩瀚的大河。滿天星斗沉入河底僅僅是其中一瓢,滔滔不絕涌向未來。
“這就是眾生命運匯聚天地本源而成的九州命河。不是單個人的命運,而是整個九州的命運。”
整個九州的命河滾滾奔騰向未來,即便是楚朝云道行不深也看到未來對應的幾個畫面。隨著剛剛朝會商議的提案,未來產生好幾個可能。
“我為天帝,把持命河。若天地為船,我便是此中舵手船長。每日每刻戰戰兢兢不敢有一絲怠慢。因為我的一個念頭會讓未來產生極為惡劣的后果。因為我們看得到,所以才具備壓力。”
天仙和道君最大的差別在哪里?
一個只能看,而一個卻可以隨心而動。
真人僅僅觀望天道部分天數,站在世界之中雖明自身本來面目,觀天心通明。但站在世界之內,身在山中不明全景,不知整個天道運轉,故而無知者無畏。
但是天仙,隨著道行逐漸提升,越發了解天道莫測不可掌控的道理。想要干涉,但命運反噬會向自己最不期望的方向滑去。只具備看的力量,而不具備改變的可能。即便是姜元辰,在九州破滅時力挽狂瀾,也只能救出一部分人而難以拯救整個世界。
但是道君就不同了,道君們虛空開界,完全不在意一個世界的得失。若九州最終衰敗,完全可以以自身偉力強行鎮壓,于世同移。
當姜元辰為九州界患得患失,戰戰兢兢時,那些道君有底氣有資格目光放在更遼闊的世界,整個宇宙。
看得到,做不到,才更深深明白自己的無能。
楚朝云這些天仙便是如此,更別說姜元辰這種接近道君的存在。
如果是一般仙人看到的畫面是一,道君是十,那么長明就可以看到九分。但是他的力量完全不匹配境界,更明白自身的無奈。
“所以,早日證道吧!”嘆息后,收回神通,兩人再度出現在桃樹下。姜元辰笑道:“我掌帝位三千年。之后遜位超脫,不求眾生禮贊,只求他們留些口德就好。七分功三分過,便是我最高興的結果。五分過五分功也可以接受,至于三份功七分過……也由著后人評論吧。”頗有些無奈,在時間面前,任何功績人情都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