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不但沒有月光,連星光也被云層遮蔽,營地里每隔十幾米就有一盞路燈,但在這樣的荒漠中卻顯得單薄無力,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溫暖。
這樣的夜晚對于血脈者來說卻是最好的天氣。
這是最適合捕獵的天氣。
劉晗站在門口做出放哨的樣子,感覺卻越來越不自在。
同伴們都在房間里,從里面發出的聲響來判斷,他猜想他們應該都在吸毒,而這也是他繼續站在這里的唯一理由。
沒有人能夠悄無聲息的偷襲他們,他在這里放哨的原因只是要讓他們看上去不那么反常,并且不要讓人靠近。事實上,如果不是來之前那個高級長生者反復強調,并且在他們意識里種下了種子,根本就沒有人愿意這么做。
身為長生者是很無聊的,尤其身為低級長生者更是如此。
他們不需要努力工作,也不要艱苦的訓練,從他們發生蛻變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與人類世界永遠脫離了關系。諸如撲克、麻將、電子游戲等過去讓他們沉迷的游戲再也沒有意思,能夠讓他們感到快樂的事情變得極其有限。
殺戮,進食,也許還有性愛。
他們總是渴望著撕破那些溫熱著的喉嚨,讓血暖暖地淋在臉上,而不是喝那些用針筒抽來,如同嚼蠟般已經開始變質的混合血。
但能夠殺來取樂的人卻越來越少,不得已。某個高高在上的長生者想到了毒品。
大量高純度的冰毒通過工業手段合成出來,無限量地向長生者們供應。這種滋味并不好,但對于那些不能肆意殺戮的長生者士兵來說,總比無所事事要好。
還有多久換班?
劉晗百無聊賴地用舌頭一顆顆舔著自己的牙齒,那種與生俱來的沖動變得越來越強烈。他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一股壓抑的火苗在燃燒,它還沒有找到能夠點燃的東西,于是那種強烈的受迫感讓他感覺自己的手腳都在發麻,在不停地顫抖。
對面的路燈下面兩個哨兵正在低聲交談,劉晗不關心他們在談論什么。他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們的脖頸,心中的欲望變得越來越無法控制。
左邊的哨兵啪地在自己臉上拍了一下,他隨死了一只從他臉上吸血的蚊子。
劉晗心中的弦一下子繃斷了。
一陣風毫無來由地掠過,左邊的哨兵便從崗哨上消失了,另一名哨兵幾秒鐘后才因為濃重的血腥味意識到自己的同伴已經摔在了黑暗中,他慌張地舉起槍,這時候。他聽到自己身后傳來了許多如同野獸一般的喘息聲。
他強迫自己轉過頭,許多個影子在這時撲了上來,在他被撕碎前,他只是下意識地扣動了扳機。
時間還不到半夜,大部分營房還亮著燈,這時候是年輕的軍人們為數不多的自娛自樂時間。曠野中的槍聲讓他們停下了自己正從事的活動,許多人第一時間沖出了營房。
路燈下,三名哨兵都消失不見,路燈光線之外的黑暗中,有什么東西正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手電!”“應急燈!”有人馬上叫道。另外一些人跑向武器庫,在導彈發射車庫前值守的哨兵也跑了過來。
“發生什么事?”
“哨兵失蹤了!”
“有東西!”
人們慌張、雜亂的大聲說著。
正在奔跑的哨兵突然被什么東西從側面撲倒。這一次,許多人都看到了那些快速移動的黑影。
“是變異人!”有人大聲地叫了出來。“見鬼了!它們是從什么地方跑來的!”
“武器!快拿武器!”人們慌亂地尖叫了起來。
跑向武器庫的那幾個人被狂風般掠過的影子拖到黑暗中,人們聽著他們凄慘的叫聲,變得越發慌亂起來。
末日發生后,軍中專門對常見怪物的特征和威脅性進行過宣傳,對于如何消滅它們也有專門的預案,但這個基地遠離城市,周圍都是荒漠和戈壁,士兵們從未真正想過自己會有面對怪物的那一天。
身處前線的士兵沒有一個會讓裝滿子彈的槍離開自己半步,他們卻仍舊依照老條例,訓練后把武器都鎖在庫房里。
“哨塔呢!探照燈!”一名士官大聲叫道。
但營地前面的兩個哨塔都沒有動靜,探照燈也停止了移動,斜斜地對著地面。
“他們都死了!”有人驚恐地叫了出來。
混亂中有人對天開了一槍。“我是指導員!所有人退回營房!退回營房!”他大聲地叫道。“用柜子頂住門!黑暗對我們不利!大家先退回去!”
人們對新來的指導員并不熟悉,但他毫無懼色地站在光線與黑暗交接的地方,這讓人們本能地相信了他。
誰也不知道,此刻他卻在拼命地罵著。“該死的!這些混蛋都怎么了?”
他當然清楚正在殺戮的是什么,但他只是7級長生者,對于這些放縱欲望的6級戰士根本沒有指揮權。
“我一定要讓你們這些混蛋吃不了兜著走!”他心里狠狠地腹誹著,面上卻只能強作鎮定。
“都退回去!它們害怕光線!”他大聲地叫道。“守住房門,等到天亮!”
營長和副營長這時也從核武器庫那邊跑了過來,他們的想法同指導員一樣,先穩住大多數人,然后設法把事情混過去。
“別亂了陣腳!”他大聲地喊著。“回到自己的營房去!”
“你去看看他們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違反禁令!”他隨后低聲地副營長說道。“小心點,別被人看到。”
襲擊在這時停止了,人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按照他們說的去做。
探照燈突然猛地轉了過來,巨大的光斑定在了剛才慘叫聲停住的地方,人們一下子炸了鍋一般驚叫起來。
“是那些憲兵!”有人認出了他們。
馬上有人把目光轉向了營長和指導員,站在他們身邊的人見了鬼一樣連滾帶爬地逃離。
探照燈指向另一處黑暗,副營長窘迫地停下了腳步,他距離兩個滿臉鮮血的憲兵只有一步之遙。
“他們是一伙的!”有人馬上判斷了出來。
指導員的槍馬上對準了他們,營長也把隨身的佩槍掏了出來,對準了周邊對自己最有威脅的人。
“快把崗樓上的人干掉!”他大聲地叫道。
這時候已經沒有了回旋的空間,只能把所有人殺掉,確保控制住核武器。
那些6級長生者卻沒有動彈,而是把自己的身體緊緊地伏在了地面,瑟瑟發抖地看著燈光照來的方向。
有個人從那邊慢慢走了過來。
“你是誰?”營長緊張地叫道,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但他沒有機會像其他長生者那樣匍匐下去了,林川微微皺眉,一道精神波直撲過去,他的腦袋噗地一聲響,像個西瓜那樣炸開了。
“你愛我嗎?”
“恩。”
“我想聽你說出來。”
何大吉猶豫了幾秒鐘。
他不知道自己對于孫靜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但在這樣的時刻,他無法拒絕她。
“我……我愛……你。”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再說一次。”孫靜把臉埋在他的胸前,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她身體的溫暖,而那正是他渴求的東西。
“我……愛你。”他再一次說道。
“我好高興……”孫靜低聲地說道。“即使你是騙我,我也好高興。”
“我沒有騙你。”何大吉辯解道。
“我好高興。”孫靜卻直接無視了他的聲音,她雙臂交叉緊緊地摟著他,那對豐盈的觸感再一次讓他激動起來。
“你還想要?”孫靜馬上感覺到了他的變化。
“不……不了。”何大吉卻說道。
周圍的尸體就像是在無聲地詛咒著,他看到一張半開半閉的眼睛,在激情褪去的這一刻,他突然極度不自在起來。
他慌張地站起來,強烈的沖擊讓他頭暈目眩。
“大吉?”孫靜問道。
“我喘不過氣來。”他跌跌撞撞地向房間外走去,外面依舊是滿滿的尸體,他在一具尸體上絆了一下,手扶著墻面逃了出去。
空氣中的血腥味終于淡了一些,他深呼了一口氣,清晨清冷的空氣讓他終于清醒了一些。
“你在恨我。”孫靜在他背后哀傷地說道。
“不。”何大吉搖了搖頭。
她披著一條沾滿了鮮血的毯子站在那個房子門口,他隨手把她拉過來抱在懷里,輕輕地把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我愛你,是真的。”
她吁了一口氣,也把頭歪過來靠在了他的身上。
“不要離開我。”她說道。
“我不會。”何大吉答道。
一輪紅日正慢慢從海平面掙脫出來,微涼的海風撲面而來,把那些血腥氣味撕得粉碎。
“我還能做一個英雄嗎?”何大吉問著自己,卻只能更加無助地抱緊了懷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