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秋還沒有辨識出芳芳的魂魄,的確有幾只魂魄的力量明顯高于平均水準,但是總會出現更強大的魂魄,慕行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以幻術標記迄今為止最強的那一只,然后繼續嘗試,直到所有魂魄都經過檢驗。
在燈燭科,魂魄是一種消耗性材料,任何一只所能激發出來的力量差別都不大,是平均水準的兩倍就算了不起了,芳芳的魂魄再獨特,大概也只是強三四倍而已,它被認為是擊敗風如晦的關鍵,依靠的不是力量,而是對自己神魂的親切與召喚。
辨魂過程被一片落葉打斷,慕行秋原本一心三用都在辨魂,這時分出一用,看到地面上雜亂的擦痕、正在瘋狂咀嚼不知何物的禿子,還有三名年輕的亂荊山女道士,二十歲左右,和他差不多大,手里都握著鐵尺或如意,顯然都不是燈燭科弟子。
亂荊山道士以美貌聞名,這三位也不例外,降落之后掃視一圈,帶頭的鵝蛋臉女道士盯著慕行秋,“我認得你,你是龐山道士,叫……慕行秋。”
另外兩名女道士更關注飄在空中的頭顱,圓臉道士年紀最小,輕聲問伙伴:“這個東西好嚇人,他的下半身隱形了嗎?”
瓜子臉搖搖頭,手里緊握鐵尺,“不對,這就是一顆頭顱,是妖物。”
禿子小有名氣,但還遠遠未到九大道統人人皆知的地步,三名女道士都沒聽說過他。
慕行秋也認出了鵝蛋臉女道士,“你去過養神峰,你叫……”他的記憶還沒有強到所有事情都歷歷在目。
九大道統的弟子總有一次前往養神峰思祖的經歷,許多年輕弟子借此機會互相結交,慕行秋曾經是不少外道統弟子拉攏的對象。
“我叫白傾,傾倒的傾,記得嗎?”鵝蛋臉女道士的聲音冷淡下來。“你怎么會來碧林?是妖頭要害你嗎?”
“那不是妖頭,他叫慕松玄,也是龐山弟子。”慕行秋心中納悶,左流英帶領一群道士前來亂荊山興師問罪,早已不是秘密,為何這些女道士好像一無所知,甚至對龐山道士沒有明顯的敵意?
“龐山收一顆頭顱當弟子?”三名女道士全都皺起眉頭,有點不太相信。
禿子停止咀嚼,臉上的瘋狂表情消失了,他沒有身體可以容納食物。卷軸也嚼不爛,只能又吐出來,嗖地飛到慕行秋身前,面對三名女道士,兇神惡煞似地喝道:“哪來的妖孽?快顯出原形!”
三女笑出了聲,白傾說:“我們是亂荊山道士,可不是妖孽。”
“哈哈。”禿子大笑兩聲,“我們龐山就是來找亂荊山打架的,你們來得正好。快把風如晦叫出來。”
三女一愣,白傾上前一步,臉色變得嚴肅,“慕行秋。龐山不是已經被妖兵毀掉了嗎?你怎么還活著?頭顱的話是什么意思?你怎么會有亂荊山的蠟燭?”
“禿子,到我身后來。”慕行秋說。
禿子立刻飛到他肩后,小聲說:“放心吧,小秋哥。我能打過三個小道士,你專心找芳芳吧。”
慕行秋露出微笑,“你們沒聽說斷流城的事情嗎?”
三名女道士搖搖頭。她們連斷流城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
“老祖峰被妖兵毀掉,但龐山弟子還剩下一些,別聽慕松玄胡說,我是來找龐山宗師的,他還在亂荊山吧?”
禿子糊涂了,正要跳起來辯駁,慕行秋肩膀微動,他又老實了,躲在后面,不停地吐舌頭,總覺得嘴里有股怪味道。
三女越顯疑惑,白傾說:“寧宗師還在這里,你為什么不走亂荊山前門,來碧林做什么?”
“我迷路了。”慕行秋坦然地說,道士一般情況下是不能撒謊的,維持謊言需要耗費心神,這對修行沒有好處,可慕行秋不打算讓自己的謊言維持太久,“這根蠟燭是風婆婆幾年前送給我的,我找不到路,就在這里休息一會,順便練功,所以拿出來用用。”
遠處又傳來一聲巨響。
“這是什么聲音?”慕行秋的這個疑惑是真實的。
三名女道士不是特別相信龐山道士的話,但白傾認識慕行秋,敵意大為減少,“一群海妖想從碧林偷襲亂荊山,已經被包圍,我們正要趕去支援,結果在這里撞見你了。”
慕行秋高興地松了口氣,“太好了,龐山五行科的弟子也在嗎?”
“在,你要跟我們一塊去見他們嗎?”
“再好不過,謝謝三位道友。”慕行秋暫時放下霜魂劍,像是要將法器收起,其實仍在持續不斷地向蠟燭施法。
圓臉女道士覺得有些不對,“等等,這分明是亂影神燭,燈燭科拿來當靶子用的,別人用不了,你怎么會用它練功?”
慕行秋微微一笑,“我是念心科弟子,跟燈燭科有幾分相似,所以……”
黑鞭突然從袖子里穿出來,瞬間到了亂荊道士身前,在每人額上輕輕一點。
雙方距離很近,三名女道士雖然對慕行秋心存懷疑,卻想不到他會突然施法,她們一直在修行,斗法經驗極少,面對突然襲擊,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幻境第三層的法術已經能與餐霞道士一戰,對付毫無準備的三名吸氣道士也不算太難。
黑鞭倏地縮回袖子里,三名女道士的警醒剛一出現就消失了,將手中法器全都收了起來。
圓臉女道士哦了一聲,“原來如此,念心科好像是跟燈燭科有淵源。”
瓜子臉女道士急著參加戰斗,“咱們快去吧,晚一會海妖都被殺光了,妖丹和獎勵就拿不著了。”
白傾更愿意幫忙,“慕道友,請跟我們一塊去吧。”
慕行秋早已決定修行念心科務實一派,可是面對三名單純的亂荊山女道士,他只能再來一次務虛的幻術,盡量提升她們對自己的信任,減少懷疑與敵意。
“好啊,可是得稍等一會。”慕行秋笑著說,然后用隨意的語氣問:“風婆婆還好吧?我小時候見過她。”
“她現在是燈燭科的首座啦。”白傾對慕行秋的態度明顯變得熱情和善,“我們都很仰慕她,可惜我不是燈燭科弟子。風首座平易近人,給所有弟子都講過法……”
慕行秋敷衍地點頭,他已經鎖定了一只極為強大的魂魄,可是不將劍內的魂魄都檢測一遍,他心里不踏實,這還需要至少一個時辰。
念心幻術只能令某種情緒暫時占據上風,不能完全控制一個人的想法,一刻鐘之后,三名女道士心中的不耐煩已經無法壓制,遠處的聲音越來越響,她們都想快點投入戰斗。
“咱們先去參戰吧,等會回來再找慕道友。”圓臉女道士說。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慕行秋馬上說,他得留住這三個人,“我這次練功不太順利,可能是被海妖的聲音打擾的原因……”
一片藍光閃過,三名亂荊山女道士呆立原地,眼中無光,她們陷入了失魂狀態。
亂荊山隱士馮再蘇走出來,輕輕嘆了口氣,“她們得多多參加戰斗才行,唉,今后你千萬不要告訴她們是我施的法,雖然她們不認識我,可我們都是亂荊山道士……”
“發生什么了?”慕行秋急迫地問。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海妖兵分兩路進攻亂荊山,其中一路走的就是碧林,他們正在百里之外與亂荊山道士戰斗。”
“飛跋是壞蛋!”禿子從慕行秋身后探頭叫了一聲。
“那只半妖。”馮再蘇四處瞧了一眼,“左流英以道統秘火檢查卷軸的時候,已經洞悉了里面隱藏的秘密,他不讓我們聲張,以為飛跋就是異史君本人或者一個分身,想讓半妖自己露出破綻。”
“飛跋是異史君?”慕行秋覺得難以相信。
“結果證明他不是,長話短說吧,飛跋帶著卷軸走了……”
“我搶回來一半。”禿子用一縷頭發指著不遠處他吐出來的卷軸殘骸。
“為什么要把他放走?”慕行秋知道,即使相隔遙遠,左流英也有一百種方法留住飛跋,或者干脆殺死他。
“飛跋憎恨異史君和妖族,左流英覺得留下他的性命更有用,恰好又有一群龐山五行科道士過來搗亂……先不要說這些了,你辨識出秦凌霜的魂魄了?”
“還差一點,再給我一個時辰。”
“好吧,我在這里保護你。”馮再蘇立刻到處施法,遮掩方圓十丈之內的一切聲音與物體,普通道士只能看到再尋常不過的幾棵古樹和無處不在的苔蘚。
可對高等道士來說,這些障眼法術還是不夠圓滿。
不到兩刻鐘時間,三撥道士從頭頂飛過,最后一撥發現了法術的跡象。
一道比陽光還要熾烈的強光照在地面上,轉了一圈,刺透了所有障眼法術。
馮再蘇與三名亂荊山女道士站在一起,這時右手托舉一盞金黃色的油燈,搶先施法。一股狂風向上席卷,左右兩棵古樹受到撞擊,發出梆梆的響起。
空中壓下來更強大的力量,馮再蘇臉色微變,只是一招,她就要支撐不住了。
一個嚴厲的聲音從上面傳來:“亂荊山宗師駕到,馮再蘇,你想做叛徒嗎?”
慕行秋仍在專心辨魂,身后的禿子悄悄降到地面,他不在乎亂荊山宗師,而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個討厭的半妖好像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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