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自己的心態，似乎真的失去了曾經的謹慎，不管不顧起來，應該的確與只剩下半年命，所以心性變化了相關。

略一悵然，江白羽悠悠一嘆：“不，并不是我心性變化了，而是，我的心性正在回歸該有的境界。”

曾經的江白羽，殺罰果斷，一路沖殺向九重天時，從來沒有太多的忌諱，該殺就殺，不管是誰，先殺了再說。但重生以后，心里有了家族這個牽掛，似乎心性不經意間收斂了許多，殺心沒以前重，很多時候都手下留情，因為要考慮到家族。

如今，半年命的限制，卻是將他曾經的性子漸漸恢復了。

而一旦離開一重天，失去了家族的羈絆，恐怕，江白羽行事將再也沒有顧忌，徹底恢復以往的心性，就像一頭兇狼，在巢穴里時，會考慮到家人，收斂狼性。但是在外狩獵時，將徹底露出本性。

方妙玉皺皺眉，不太理解，不過她覺得江白羽的變化是好的。以往的他，怎么說呢，太過少年老成，似乎有很沉重的壓力，現在灑脫不羈，果斷狠辣，反而讓方妙玉更為歡喜。

“調整一下心態，換一種處事方式，我想你會活得更輕松。”方妙玉最后道，聊了一會。起身告辭：“我去陪瑛兒聊天了，哎，這十年來，我好像一直生活在夢里，總覺得自己好像死過一個兒子。一直沉浸在這種奇怪的情緒里，對她關心很少，現在，我要把心血全灌輸在她身上，補償她。”

望著方妙玉的離去，江白羽漸漸皺起了眉頭：“方妙玉……又忘了小凡么？”

目光一閃，江白羽緊隨其后出關了。冷冷道：“在離去之前，有必要跟小凡做個交代了，放他這個妖物在秦家，遲早是禍患！”

只是，當江白羽趕到小凡的院落時，卻驚愕的發現。小凡的院落消失不見，那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

“這……院落呢？”江白羽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找錯山頭了，明明這里有一整座院落，怎么現在成了森林？

帶著深深的迷惑。江白羽來到秦家祠堂，以他如今在秦家如日中天的地位，接觸一下秦冇家族譜并非難事。但翻開秦家族譜，江白羽尋遍最新一輩之人，就是沒有發現秦凡的名字！而且，上面極為明確的記載了，秦家主一脈，只有一個孩子，是女兒，秦瑛！

“這到底怎么回事？連族譜的記載都發生改變了？”江白羽茫然，甚至有種記憶錯亂的感覺，難道秦家真的沒有過小凡這個人？五年前小凡的死，是一個虛假的記憶？

“不對，世間的確有過小凡這個人，只是在五年前死了，可為什么連真實小凡存在的五年，同樣被抹除了？方妙玉不記得，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有過一個兒子；小凡的院落，明明存在了五年，現在卻成了森林；而族譜，甚至連秦凡的記錄也消失了！”

“難道，是那個妖物……要消散了？”江白羽呢喃道

正自此時，一道虛弱卻淡然的聲音飄來。

“老師是在找我么？呵呵，看來老師早已明白我的真實來歷了。”

江白羽猛然回頭，不由瞳孔微縮，在他身后，居然不知何時出現了小凡的身影！只是，非常虛幻，朦朧無比，仿佛下一刻就會渙散般！

“你果然要消散了……是么，虛無之魂！”江白羽復雜的望著他，深深嘆息：“能告訴我，你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嗎？虛無魔蓮，花了一百年在九光神液中，才誕生出魔藕，魔藕很艱難才誕生出一個魔魂，身為魔魂的你，誕生于虛無，存在于虛無，不死不滅，歲月都無法消磨……但，你為什么要消耗自身的魔魂之力，構造出秦凡的虛無記憶？”

“整個秦家，整個帝都，乃至整個大陸，他們的記憶都被你篡改了，讓他們的記憶中有一個秦家少主秦凡還活著的虛假記憶，如此龐大的手筆，維持五年，你的虛無魔魂再強大，也終有損耗一空的時候。”

“尤其是最近一年，想必你越來越難以維系這份龐大的手筆吧？從時間上就能看得出來，以往，即便大陸之人幾年不靠近你，腦海中的虛假記憶也會存在，他們都知道你秦凡的存在……但是那次閉關，方妙玉不過是一個月不見你，就將你忘記，這是你魔魂在急劇消耗的原因……直到最近，恐怕方妙玉白天見了你，晚上也會將你忘記，所以，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場渾渾噩噩的夢……而到現在，你即便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記不起你……”

“你的魔魂之力，即將磨滅了……能告訴我，你圖的是什么嗎？”江白羽冷冷盯著秦凡，暗中警惕的握住了右拳。

秦凡呵呵一笑，笑得超然物外，背著手，望著天外的藍天，悠悠道：“是呀？我為了什么呢？”

“我為的……不過是人間之情罷了，當我誕生出的一刻，就被放進了秦凡體內，鎮壓他的冰火雙重屬性，我是看著他長大，也是看著他享受名為母愛的東西……所以，我在想，為什么我出生時沒有母親呢？為什么我沒有母愛呢？如果，我是小凡，如果我也能成為一個人類，享盡人間之愛，該是怎樣？”秦凡呢喃道。

“終于，小凡冰火屬性爆發了，那一晚，他沒能支撐過去，我親眼看著那位慈和的母親，哭得撕心裂肺，親眼看著她無助的跪求上蒼，親眼看著她傷心欲絕，一夜蒼老。”秦凡握緊了拳頭，即便是回憶，也顯得憤怒：“她是那樣慈祥美好的一個母親啊，為什么要遭受這種痛苦呢？所以，我想，如果我能讓她不再痛苦，那該有多好？”

“所以，我，卑微的虛無魔魂，一個妖物，燃燒著自己的魂魄之力，只為點亮她的人生，只為讓她停止撕心裂肺的哭泣，只為讓她得到應有的幸福，而我，也能嘗一嘗作為人類的感覺，所以，我虛構了所有人的記憶，以我虛無之魂的虛無之力，構造出誰也察覺不出的虛無記憶，讓大家都相信，秦凡挺過來了。”秦凡靜靜說道，臉上蕩漾著幸福之色：“母愛，真好啊，五年，就是我最美的一生……人類，真是一種幸福的生物……”

江白羽怔住了，他想過很多秦凡的目的，最大的可能是不懷好意。

但，真實的結果卻是……一個妖物，眷戀人類母愛，不惜從永生不死，走向滅亡，只為短短五年的時光！

前后的落差，讓江白羽如鯁在喉，有種說冇不出的情緒。

多少生靈追求永生，虛無之魂卻從永生的神壇落下，追求人類之情。

永生，真情，到底哪一個才是最該追求的愿望？

“為了不讓方妙玉痛苦么？”江白羽仰望著天空，方才還淡藍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密集著烏云，淅瀝瀝的冷雨飄落，冰冷的落在他的面龐上，讓他的聲音在雨中聽起來，不知是嘶啞還是低沉：“那，你可知道，其實，最讓方妙玉痛苦的，不是秦凡，而是你啊……虛無之魂！”

虛無之魂抬頭，仰望著江白羽，自信的淡淡一笑：“你說的是虛無鱗片吧，這的確會讓她有一時的疼痛，但，她是我的太陽，是我最明亮的陽光，我怎會害她？我消散之日，就是鱗片脫落之時，她不會受到任何生命威脅，即便沒有你拔掉鱗片，她也不會死……而且，我以最后的虛無之力，將真正的秦凡存在痕跡，也全部抹消了，他住過的房子，用過的東西，相關的記錄，都抹消了，從此沒人記得小凡存在過，她不會想起小凡的死，便不會傷心。”

江白羽依舊仰望著蒼穹，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滄桑：“你錯了……我說的痛苦，不是，而是精神上的痛苦！”

淡笑的秦凡，面龐驟然一僵，不服氣道：“你胡說！明明她很開心，明明她把我當做了死去的兒子，我明明讓她幸福了！”

江白羽低下頭，蒼然道：“你……真的以為她不知道你是誰嗎？母子連心，哪有兒子已死，母親卻不知情的？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兒子死了，而你，是一個不明來歷的妖物，只是，人類有時是很愚蠢的生物，就像飛蛾一樣，明知火焰危險，卻依舊撲上去，自取滅亡……你就是她危險的火焰，她就是那只飛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