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宗鹽的“移爐換鼎”非常完美,絕非尋常意義的奪舍,但也不是沒有損失,凡事皆有得有失。獵文網如今的她不再擁有自幼得自于血脈的天生神力,可這也沒什么關系,一位化境高人,已無必要再倚仗那些,更不必在乎世上的宵挾輩。
化境修為已有飛天之能,此番前往巴原,宗鹽其實已用不著少務“借”給她的飛天神器了,但若有飛天神器之助,能施法力、度也能更快一些≮鹽說完話就要告辭,玄源又叫道:“姑娘莫急,我夫婦二人有一物相贈。”
宗鹽笑道:“都是自家人,干嘛這么客氣與彭鏗氏大人要送我什么?”
玄源:“既然是自家人,宗鹽姑娘也不必客氣,就請收下吧;枚靈丹而已,此丹名為九轉紫金丹”
玄源送給宗鹽的,就是虎娃以黃鶴所獻的千年靈血為藥引、煉制成的那枚凡人之九轉紫金丹≮鹽此番因禍得福,不僅未死還脫胎換骨突破化境修為,算不算虎娃的功勞?這話不好說啊,一切機緣都太過特殊,稍有差錯,宗鹽便已尸骨無存,就連真仙下界都救不了她。
這三年來,宗鹽歷捐險,跋涉穿行崎嶇的荒野、探明地形確定修筑大道的線路、一路斬除兇邪,還懲處了幾十位耽誤治水的部族領。雖然看上去平安無事,實則險象環生,而且也結下了太多的仇,最后差一點連命都送掉了。
好端端的姑娘家、有窮部華陰族的領,為何會有此遭遇?還不是因為虎娃當初的一句舉薦"娃其實也心存歉意,這枚九轉紫金丹,就算是他的道歉與補償。
另一方面,若宗鹽與少務的好事能成,虎娃就得叫她嫂子了,他和玄源送一件禮物祝賀倒也應當。不僅是宗鹽這三年來歷捐險,少務其實也被折騰得不輕啊,一般的禮物還真不好拿出手。
玄源將九轉紫金丹送給了宗鹽,順便以神念介紹了此丹的功效,盡量顯得輕描淡寫≮鹽卻震驚不已,沒想到世間竟還有這等神丹,很心地將其接過,卻不知放到哪里才安心,最后才反應過來,此神丹也是一枚神器,甚至無需仙家烙印便可融入形神。
宗鹽心收好神丹,又神色鄭重地向玄源行禮道:“多謝您與彭鏗氏大人是太不好意思了,這禮物太貴重了。”
雖說不好意思,但她還是收下了。玄源又問道:“姑娘已知此丹神效,打算在什么時候服用啊?”
宗鹽很認真地想了想才答道:“我已有化境修為,這枚九轉紫金丹對我的助益不算很大,但可以讓少務大叔試試其神效我損毀了人家那么珍貴的劍符,總該有所補償才是。服用此丹兇險,我將親自為他護法看行不行?”
玄源笑道:“送給你了就是你的,姑娘想怎么疵都行。”
宗鹽隨即告別玄源,飛天往巴原而去。玄源望著她消失于天際,突然開口道:“虎娃,你果然料事如神!”
虎娃其實一直都在,只是沒露面而已,像這種事情還是讓玄源出面比較方便。虎娃的身形悄然顯現,搖了曳道:“豈敢言料事如神,我就沒想到少務會將劍符送給宗鹽,也沒想到宗鹽真會出事。”
玄源:“可你早知這一切,如今宗鹽的反應,亦皆在你的預料之中。”
宗鹽回到有窮部華陰族之地,看見如今的一切會有如何感觸;包闊來她若有幸堪入生死輪回境,可能會遇到什么樣的心障;甚至她收下九轉紫金丹之后會打算怎么用,虎娃事先皆能知曉。玄源的話就是這個意思。
虎娃卻仍然曳道:“不確見之,便不可證之,宛如念加于身、念加于物。動念料事,已是因起,又何來如神?前識者,道之華而蠢之始,若以此自得,我與當年命煞又有何區別?
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于江海。所謂料事種種,哪怕仙家推演神通,皆是江海之流,而江海行于川谷、容于川谷,修行只是體于大道。”
虎娃就在玄源身邊,同時也出現在少務的車駕上,那是分化形神之身。虎娃與少務同車而行,不緊不慢向野涼城駛去。虎娃方才問少務,假如宗鹽來了他將怎樣、假如宗鹽不來他又將怎樣?
少務沉思片刻,想必心中已有見,再開口時卻沒有繼續討論這個話題,而是有些遲疑地問道:“師弟,我有一事不解,能否向您請教?”
虎娃:“有話就問唄,干嘛突然變得這么客氣、這么鄭重其事?”
少務仍然很認真地說道:“我知你早已成仙,而仙家料事如神。我方才就提到,你提前留下了防備手段,應是早已預見宗鹽將遭遇此難。可是您既然已預見,留下手段救了宗鹽,是否也意味著你先前預見的結果便是錯的?
那么您究竟預見了宗鹽遇難,還是沒有遇難?或者皆有可能,而您又預見留下手段可救宗鹽,這才是最終的結果?”
就此事而言,少務問的可能是廢話,因為如今結果已定,再談別的可能似無意義。可是由此引伸出的思考,意義卻非比尋常,尤其是對于虎娃這等仙家而言。
虎娃早就預見了宗鹽會遇難,可是宗鹽最終偏偏獲救,這是否也意味著虎娃當時的預見是錯的?可是虎娃若沒有正確的預見,宗鹽又怎能得救呢?
如此是否也意味著,假如虎娃沒有預見到宗鹽會遇難,那么宗鹽便真的會遇難;可是虎娃偏偏預見到宗鹽會遇難了,宗鹽反而因此得救了?那么仙家預見的結果,究竟是對還是錯,又該怎么樣去理解?
少務進而提出了另一種假設,虎娃預見的結果并非是宗鹽遇難或不遇難,而是預見自己留下什么手段后可救宗鹽一命。若是這樣來看,那么虎娃的預見就是完全正確的,也是真正的料事如神。
可是這樣又導致了一個新的疑問,是虎娃預見的結果導致了導致他的行為,而他的行為又導致了結果。那么虎娃的預見以及他的行為,便都包含在這一事件之內,那么是否還有人能從事件之外再去預見這一切?
若另有一位高人能預見這一切,又采揉應的對策改變了虎娃所參與的事件結果,那么問題又會回到起點,仿佛輪回無盡。那么天地間的事物,究竟可不可以預見?在這樣的輪回中,仙家推演神通和凡人的見知其實已經沒有區別。
仙家分化形神之法,相當于同時出現在不同的地方。少務問出這番話時,玄源敲也提到所謂料事如神,而虎娃回答玄源的那番話,是因少務之問有感而。但面對少務時,虎娃卻沒有那樣回答,只是送了一道神念。
神念難言述,只能勉強去形容。意識是否能決定客觀的世界?在于世界本身所遵循的道。其實人們所能確認的一切,都是意識參與和觀察的結果,而參與和觀察的行為本身也能影響結果,凡人如此,仙家亦如此。
修士體悟大道,而大道無形無相,并不意味著他本人就是大道。觀察本身就是一種參與,他能決定的只是因,或者說緣起。世上萬事萬物,無論誰的預言還是根據預言做出什么決定,自身就會化為動因之一,但也僅僅是動因之一。
虎娃也贊了少務一聲,能有此問便已有所悟,最后又開口問道:“我曾見過有高人修行終困于此,亦誤于此。”
少務:“誰?”
虎娃:“師兄認識的,你和她很熟。”
少務微微一怔,隨即低頭道:“是的,命煞青鹽。”
關于虎娃同時與玄源和少務的這番談話,作何解?后世有一個很著名也有趣的假想試驗,叫薛定諤的貓,雖與虎娃所指的意思不同,但有些妙處卻是相通的。
虎娃又看著少務道:“我求師兄一件事,把我的彭山封地收回吧。前方便是野涼城,而彭山福地離野涼城不遠,你若不著急回巴都,可在彭山等待宗鹽。”說完這番話,虎娃便消失不見,而少務的意識仿佛又回歸了身體,坐在車中望見了野涼城的城樓。
如果各地都出現洪水,被稱為鬧水災;假如到處都有老鼠亂鉆,便叫鬧耗子。但若不同的地方都有虎娃現身,那又該怎么形容呢,鬧虎娃?虎娃不僅分別出現在玄源和少務的身邊,此刻在昆吾洞天中,他也站在黃鶴的身前。
黃鶴正低頭道:“師尊命我暗中保護少務和宗鹽,我卻未能阻止宗鹽遇險,實在有愧!”
虎娃看著這位上古地仙道:“當時的情景,你已盡力,就算真仙庚辰下界,亦救不了宗鹽,實在怪不得你。但你可知,自己誤在何處?”
黃鶴奉虎娃之命保護少務與宗鹽,不可謂不攫;在宗鹽遇險時出手相助,亦不可謂不盡力。當時的情況,連庚辰都無可奈何,黃鶴沒有起到作用,確實怪不了他。虎娃今日也不是來責罰弟子的,他只是問黃鶴——其行止到底有什么偏差或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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