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剛剛開口叫玄源,隨即就反應過來不對勁,雖看不清來者的形容,但那身形氣息絕對不會是玄煞,趕忙喝道:“你是何人……”同時已運轉陣法欲發動攻擊,話音未落又吃了一驚。不僅是他,金天大陣中的所有修士都有瞬間的遲疑。
只見來者頓住的身形陡然在空中化為一頭斑斕猛虎,兩側肩肋下展開一對似無形的透明羽翼,向著金天大陣飛撲而來。
星煞認錯人了,而虎娃可沒認錯人,他也清楚今天若想脫困,眼下便是稍縱即逝的一線機會。對方認錯了人、這飛天法陣也攔錯了人,因此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展開攻擊,否則以虎娃之能恐怕也沖不過去,今日定當身陷赤望丘。
雖不明白發生什么了事,虎娃也不得不感慨一聲——多謝那位師妹了!
金天大陣中所有人的神氣法力凝為一體、心念互感相通,牽一發而動全身。可主陣的星煞根本就沒想到要直接動手,已失了先機。等星煞意識到不對,虎娃卻先反應過來了,而且他施展的神通令對方眾人皆是一怔——竟是吞猛虎之形。
將吞形訣修煉大成,才能施展吞形之法。而在巴原上,自古只有赤望丘才擁有少昊天帝所留的吞形訣秘法傳承。少昊天帝當年只親傳了一門吞形之法,便是吞猛虎之形。虎娃化身猛虎、御神器比翼飛沖而來的場面,對于赤望丘弟子而言簡直太熟悉了。
假如不是他分明完全陌生,赤望丘眾修士簡直懷疑來者就是本門長老。這是不可能出現的狀況啊,可它偏偏就發生在眼前。眾人一時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而虎娃要的就是這個時間差。虎娃若吞金兕獸之形,可能沖擊力會更強些,但在此時此地的震撼效果,則遠不如化身猛虎。
虎娃所擅神通秘法很多。簡直到信手拈來的程度,但是與人相斗時,神通威力最強大的還屬兩種手段,一是武夫丘上的劍術,二是吞形之法。此刻若施展武夫丘的劍術,很可能會暴露身份;而吞猛虎之形。則更能震懾對方眾人,因為這恰恰也是赤望丘的獨門秘傳手段。
虎娃定在高空上,法寶雖多都不太適合施展,首先只能使用飛天神器比翼,配合吞猛虎之形向前飛撲。吞形之時衣物盡落。但獸牙神器還掛在身上,虎娃也不想浪費一絲時間將之收起,在身后留下了一團火焰將衣衫焚毀,不留下可能被追查的線索。
事出意料,星煞反應已然比虎娃慢了,他剛剛運轉大陣尚未發起攻擊,來者竟施展出赤望丘的獨門神通,瞬間又覺錯愕難言。這人到底是誰啊!難道是山中潛修不為人知的前代長老?但這不可能啊。宗門或有隱秘之事普通弟子不知,可近年來已執掌宗門事務的星煞還不清楚嘛!
但無論如何,此人既擁有這般神器、施展出這等秘法。一定與赤望丘傳承有莫大關聯,要拿下活口好生問清楚。斗法之時可不容這種念頭浮想,虎娃已經攻到了,金天大陣再想展開威力最強大的攻擊已然來不及。星耀下意識地運轉大陣采取了守勢,就算對方修為不俗,也不可能破陣取勝。
就在這一瞬間。那飛撲而來的猛虎身側展開的雙翼突然消失不見,一輪閃爍月華的巨斧憑空出現。向著金天大陣兜頭劈下。通常修士之間的斗法,都是使用最趁手、最合適的隨身法器。激烈的斗法中也很難有功夫頻繁地更換法器、給對手可趁之機。
但是虎娃的習慣不同,他的法寶太多了、連神器都有一堆,而且斗法的手段完全沒有受成規的影響,全憑自己的感悟摸索。
他方才御神器比翼,只是從定住身形再加速,當速度達到極致之時,便收起比翼憑慣性前沖,左手虎口上的印記化為了一柄龐然巨斧,正是他新近煉成的上品法器太極圖。
巨斧沒有劈中任何人,金天大陣一轉,一股澎湃的力量與之相擊,半空中傳出轟然之聲。方圓丈余的月華巨斧光影碎滅,又化為虎娃左手虎口處的一道印記。虎娃所化的猛虎形骸巨震,翻著跟頭打著旋飛上了高空。
虎娃趁對方的陣法尚未完全發動,以太極圖化巨斧全力一擊。金天大陣已布成,除非虎娃這一擊能超出對方所有人的合力,否則不可能將法陣破開,他自己反倒被震飛了,但目的已經達到了。
方才他已經感應到了那股無形的牽引之力,那飛天大陣看似只攔在前方,其實他繞不過去,只有硬碰硬闖過去才行。此刻他被震飛順勢前沖,翻著跟頭飛起又落下,也等于越過了金天大陣的攔截。
虎娃根本就沒指望能破陣取勝,只想抓住一線機會跑路,而星煞又怎能看不出他的打算。被震飛的虎娃越過高空剛剛翻滾墜落,尚未來得及重新御比翼穩住身形,忽聽身后傳來龍吟之聲。
金天大陣在空中一旋,光影幻化間已看不清布陣眾人的身影,一條蛟龍飛騰而出,咆哮著撲向自空中墜落的猛虎。渾身散發著金光的蛟龍足有十余丈長,虎娃化身的猛虎盡管身形壯碩,但在它面前,看上去都不如一只柔弱的小貓咪。
虎娃心中陡然升起強烈的危機感,未及控制身形便發出一聲虎吼。猛虎的右前爪處飛出一道亮光,化為三十六枚圓珠,在空中盤旋也布成了陣法,展開成一面光華耀眼的圓盤,主動迎著蛟龍撞去。
蛟龍正撞在這圓盤形的光暈上,瞬間就將其擊碎。光毫碎片又化為三十六枚道微光飛回猛虎的右前爪處,光影蛟龍緊接著又撞在猛虎的身上。空中陡然又傳出一陣炸裂聲,法力激蕩間,就連眾高人的神識感應都是一片混沌。
龍首炸裂了,猛虎的身形也炸裂了。這是法力激蕩到極致的結果,虎娃的身軀露了出來、口噴血霧又被砸飛。金天大陣化為蛟龍一擊,當場將虎娃的吞形神通給破了。他就像被一柄無法形容的驚天巨錘擊中,似墜落的流星般向遠山中飛去。
這速度可比虎娃自己飛得還快,就是被砸出去的。剛才那一擊已令他身受重傷。再想御神器飛天都已經十分勉強。他硬碰硬主動與金天大陣來了一次全力對轟,就是想借助這激蕩的法力加速逃遁。
法力激蕩、神識感應一片混沌中,也沒有人注意到虎娃周身有淡淡的五色光華閃過,那是五色神蓮瞬間護體。若非有這么一下防護,他此刻恐怕已失去知覺。
星煞等人也沒想到,面對金天大陣如此強大的攻擊。虎娃居然沒有盡量閃避或采取守勢,而是又祭出另一件法寶,盡全力主動來了一次對轟。
如此確實可借法力沖擊加速飛遁,但若自身不夠強悍,恐怕當場就會被震碎為血肉碎片。虎娃噴出一口血霧。身形如流星般劃出一道弧線,向遠處的深山中墜落而去。他飛去的前方云層密布,還隱隱傳出雷聲、不時閃現絲絲電光。
遠方有濃云罩山,云中有雷電。高原上的天氣與平原不同,不僅變化很快,且相隔很短距離便有很大的差異。方才眾人是在星空下動手,但在遠方某處的山頂卻被云層籠罩。人們熟悉春夏季節的雷聲,其實冬日飛雪時節也會打雷。只是在平原地帶很罕見。
虎娃與金天大陣對轟一擊,身受重傷之余,勉強運轉法力施展了扭轉空間的神通。稍微折轉受沖擊的方向,就是往那片濃云密布的地方飛墜。
法力激蕩導致的眾人神識混沌瞬間,虎娃已如隕石般斜飛而去,墜入雷云籠罩的遠山深谷,有一道閃電恰好從空中落下,從遠處看過去。幾乎就是擦著虎娃的身形。緊接著天地間的光線一暗,已看不見虎娃在何處。他飛出了眾人的神識感應之外。
金天大陣追擊而去,卻在云層邊緣停了下來。就算這法陣玄妙無比。但貿然飛進云層引來天雷劈擊,恐也難保不會發生意外。星煞面色陰沉道:“大家落下云端,去山中散開搜尋。此人已身受重傷,身形不受控制地墜落,此刻恐已摔成肉泥。但不論是死是活,都要將他找到!”
一旁的志杰長老說道:“我簡直不敢相信他施展的真是吞形之法,方才還在猜測,其人有沒有可能是一位大成虎妖?可是他神通被破、身受重傷墜落之時,恢復的竟是人身,所施展的神通手段無疑就是吞形之法了。希望此人還沒死,最好能拿下活口訊問。”
星煞又隨即下令,如果在山中找到那人、而那人還沒死,一定要盡全力留下活口、帶回赤望丘中問話。烈風長老又皺眉道:“我等分明察覺,是玄源于今夜悄然回到了赤望丘,怎么攔住的卻是此人?難道他與玄源有什么關系,或者就是與玄源一起來的?”
星煞聞言突然變色回頭道:“看來他真是和玄源師妹一起的。……不好,我們方才攔錯了人,玄源師妹已不知去向!”
虎娃與金天大陣相斗,雖只有短短片刻功夫,但也是險象環生。他似墜落地流星般斜飛而去,穿過云層落入深山幽谷,耳邊只聞風聲呼嘯還有雷聲轟鳴。盡管曾有五色神蓮瞬間護身,但他在半空中也狂噴血霧,感覺渾身就如散了架一般。
并非是骨頭斷了,而是形骸百脈皆傷、非常嚴重的內傷!假如他是大成妖修,方才那一下,恐怕連玄牝珠都能給震碎。虎娃雖然暫時沖出了攔截,但此刻仍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他正從高空疾速墜落,假如撞在山崖上便立時會粉身碎骨,意識一陣陣昏沉,感覺隨時都會暈過去。
他如果真昏了過去,那絕對是死定了,落地就會摔成肉泥。虎娃咬牙保持著清醒,勉強殘聚一絲法力,從獸牙神器中取出一件東西,打開封存的法器,正是一枚拳頭大小、形似山桃的服常果。
虎娃暫時沒有控制身形,就由慣性保持高速的斜飛軌跡墜落,迅速地將手中的不死神藥啃咬咽下。果肉入口即化,帶著沁人心脾的清香,很快只剩下了一枚果核。恐怕誰也想不到,虎娃飛在空中向下墜落時,竟抓緊時間吃了一枚不死神藥。
要想完全吸收服常果的神效,須用類似煉化玄牝珠之法,但是虎娃現在可沒這個功夫、也施展不出那等神通,就是當普通的山桃一樣給吃了。如此雖浪費了大半神效,但同樣可以滋補形骸、緩解傷勢。不死神藥雖珍貴,命卻是更重要的。
服常果的神效散入形骸百脈,平日應感覺舒泰無比,此刻卻激起一陣難以忍受的巨痛,就像全身都要裂開了一般,但這正說明起到作用了。虎娃不再那么昏沉,意識恢復了清醒,還能勉強再凝聚最后一絲法力施展神通。
虎娃若想保住命,就要在撞擊山石或地面之前的那一刻,御神器比翼盡力穩住身形平安落地。但以他目前的狀況,只有那么一次機會,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虎娃沒有撞在懸崖峭壁上,他在空中墜落的時間很長,落進了深深的幽谷中。
不施展神通控制身形,就這么自由墜落,虎娃當然出于無奈,但也使追擊者不容易察覺他的行跡,籠罩山頂的云層以及伸出不見五指的黑暗,便是最好的掩護。
幽谷中居然飄著雪花,虎娃就像飛雪中的隕石,眼看就要撞在一株巨松上,背后陡然張開了一對透明的無形羽翼。
羽翼張開,身形一頓,在空中勉強折轉,繞過迎面的巨松。虎娃又噴出一口血霧,背后的羽翼隨即碎滅,他已經無力再施法了,就這么扎手扎腳地從幾丈高的地方摔落。勉強施法頓住身形所帶來巨大的沖擊力,又使虎娃傷上加傷。
虎娃最后的念頭,就是別從幾丈高的地方摔死,摔下去之后也千萬別暈過去,要保持清醒,趕緊找個足夠隱蔽的地方躲起來。此刻他的意識又有些迷糊了,在黑暗中的亦失去了神識感應,只感覺自己并沒有摔在地上,而似被一個柔軟的身體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