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市場上的鋼材價格攀升到2500元每噸的價位后,供需基本達到了平衡。[一方面部分用戶在等待價格回落,另一方面各家鋼鐵廠也在積極挖掘產能,提高產量。目前向各級計委提出申請擴大產能的鋼鐵企業有45家,累計的擴能計劃達到1200萬噸。所有這些跡象都表明,這一次放開鋼鐵供銷的改革基本上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改革的方案是完全可行的。”
在國家計委的小會議室里,王鴻生拿著一根教鞭,指著大屏幕上的幻燈片向一屋子人介紹著情況。
坐在下面的,有計委的幾位正副主任、價格司的幾名干部,還有其他相關部委的一些官員,最不起眼但也最特殊的,就是秦海和肖偉浩二人,后者甚至比秦海更顯突兀。
“鴻生,你說說最近出現的新情況吧。”計委的大主任在下面說道。
“好的。”王鴻生點了點頭,換了一張幻燈片,然后對眾人說道:“剛才我說的,是前一周的情況。從這周一開始,市場上出現了一些不良的傾向,先是有人在市場上故意散布鋼材價格要大幅度上漲的謠言,緊接著市場上出現了明顯的炒貨現象,在三天之內就把價格從2500元炒到了2800元左右,在市場上造成了一定的恐慌。
有不少地方的物資部門紛紛向我們求證,是否國家有進一步提高鋼材價格的意向,還有一些原本并不急于采購鋼材的單位,也因為擔心鋼材價格進一步上漲而提前進行了采購,而這又進一步加劇了市場上的供求矛盾,帶來了更大的漲價壓力。”
“是什么人在散布這樣的謠言,有沒有查清楚?”大主任沉聲問道。出現這種情況。作為國家計委部門的負責人,他自然是極其惱火的,但此事又是在計委預料之中的,所以他還能夠沉得住氣,并非驚惶失措。
價格司的一位副司長站起來回答道:“我們按照王主任的布置,做了一些初步的調查。查明是國內一些民營貿易公司在散布這些謠言,最近在市場上炒貨的,也是這些公司。……其中有幾家公司是在咱們這里掛過號的。”
“哦……”大主任輕輕應了一聲,沒有追問下去。副司長說的“掛過號”,是指計委早就盯上了這幾家公司,而這些公司的背景,大主任是心知肚明的,在這個場合里也不必多說了。
“他們手里有多少資金?”大主任又問起了下一個問題,他需要自己的手下幫助評估一下這些公司的能量。看看他們能夠把整個市場折騰到什么地步。
副司長道:“這些公司的財務狀況,我們不是特別了解,尤其是他們還從一些地方銀行那里獲得了大量的貸款,這些情況我們一時也很難掌握。據我們估計,他們能夠動用的資金在200億至300億元之間,用于炒貨的話,能夠囤積不少于1000萬噸鋼材。”
“1000萬噸。”大主任重復了一遍,然后轉頭對王鴻生道:“鴻生。我們的儲備能不能填補上這1000萬噸的缺口?”
“完全可以。”王鴻生肯定地回答道,“對于國內這些貿易公司炒貨的問題。我們早有準備,國內的幾家大型鋼鐵企業,尤其是秦海同志的大秦集團那邊,都按照計委的布置預留了一部分現貨鋼材,可以在合適的時候投放市場,平抑價格。不過……”
“怎么。你們還有什么顧慮嗎?”大主任聽出了王鴻生的猶豫,不禁詫異地問道。
王鴻生道:“這一次的情況比較復雜,有些情況超出了我們的預計。這個問題,請肖處長給大家講講吧。”
說到這里,他用手向坐在角落里的肖偉浩示意了一下。眾人似乎這才發現了這張陌生的面孔,于是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肖偉浩。
肖偉浩笑呵呵地站起身來,向眾人微微鞠了個躬,以示致意,然后朗聲說道:“各位領導,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肖偉浩,是從事國家經濟安全工作的,與大家不在一個系統,但工作的目標是一致的。”
“哦……”眾人馬上就明白了肖偉浩的身份,在釋然之余,心里又咯噔了一下,難道這一次的事情,竟然還涉及到了國家安全的領域嗎?否則王鴻生怎么會讓一位安全系統的官員出現在這里呢?
“事情是這樣的……”肖偉浩的話回答了眾人的疑問,他說道:“據我們掌握的情報,國外有幾支專門從事跨國投機業務的基金也盯上了咱們這次生產資料改革的機會,試圖從中攫取巨額利益。其中,最關鍵的一支基金就是在國際上臭名昭著的介子基金,前幾年南美幾國的金融風暴都與介子基金的炒作有關,而這一次,他們把目標對準了中國。”
“國際基金?”計委的另外一位副主任皺著眉頭道,“他們怎么盯上中國了?還有,咱們國家的外匯兌換不是有監管的嗎,他們怎么能夠進入到中國來?”
“我們的監管也是有限的。”來自于外匯管理局的一名官員苦笑著回答道,“國際游資規避監管的方法有很多,他們可以通過外資企業,假借投資的名義進入中國;也可以與一些國內貿易公司勾結,通過賤賣貴買的方式把錢轉入這些貿易公司的戶頭。此外,東南沿海一帶還出現了一些地下錢莊,每年經由他們進出的外匯規模之大,連我們也無法弄清楚。”
“這是你們的失職啊。”計委大主任半開玩笑地說道。
外管局的那位干部說道:“我們人手有限,不可能事無巨細都管住。另外,一些地方政府出于招商引資的需要,對外資企業大開方便之門,我們明知有違規的地方,也管不了。大家也知道的,現在不都在講市場調節了嗎,我們的權力也被限制住了。”
“哈哈,理解,理解,我們計委的權力也是大大縮水羅。”大主任本也無意對其他部門興師問罪,聽到對方這樣解釋,趕緊打著哈哈,不再深究下去了。
肖偉浩等這段插曲結束,接著又說道:“據我們了解,介子基金這一次進入中國,是與一家名叫振江實業的貿易公司分不開的,這雙方的人員接觸情況,我們都已經有所掌握,但考慮到他們的行為并沒有觸犯刑律,一時我們還無法對他們采取什么措施。”
“介子基金準備動用多少資金來炒作鋼材市場?”大主任的口氣變得嚴肅了起來。在那個年代,中國經濟的體量相對于世界經濟而言,實在太過渺小,國際游資的介入可不是什么小事,更何況還是介子基金這樣的大鱷。
肖偉浩道:“介子基金派了一位名叫皮茨頓的金融師負責這一次的運作,這個皮茨頓的情況我們了解過,他是華爾街一位非常有經驗的操盤手,也是介子基金最重要的幾名操盤手之一。介子基金派他出場,應當是有志在必得的意圖。我們分析,介子基金至少能夠動用100億美元來運作此事。”
“100億美元!”
在場的眾人,除了秦海、王鴻生等事先已經知情的人在外,全都驚住了。要知道,當時全中國的外匯儲備也不過就是200多億美元,而介子基金作為一家民間基金,居然就能夠動用100億美元來炒作中國的鋼材市場,這將意味著什么?
“100億美元,換算成人民幣,就是500多億。按目前鋼材價格2800元每噸計算,可以囤積近2000萬噸鋼材,這遠遠超出了我們現有儲備的限度。如果這些資金投入到鋼材市場,必然導致鋼材價格的暴漲,并引發恐慌性的搶購。”王鴻生平靜地向大家揭示了可能的后果。
“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大主任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就代表我們的鋼材供銷體制改革完全失敗了,這個責任我們誰也擔不起。鴻生,我要求你必須把這種可能性消滅在萌芽之中,絕對不能讓國際游資和國內的不法奸商渾水摸魚。”
王鴻生鄭重地回答道:“主任,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
“好,今天在這里,我正式授權你全權負責這項工作,需要委里提供什么配合,或者需要其他部委提供什么配合,你盡管提出來,我們計委上下會給你最大的支持。還有……秦海同志!”大主任說到這里,把目光轉向了秦海。
“我在!”秦海趕緊站起身來。
大主任道:“聽鴻生說,你們大秦集團這一次做了充分的準備,愿意為國家排憂解難。現在面臨著這樣的新情況,我希望你們能夠一如既往地給國家提供支持。你們企業有什么困難,也可以向計委提出來,只要我們能夠辦到的,一律都會給你們辦到。只要打贏了這一仗,我會為你們集團請功。”
到了這個時候,秦海豈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說。他挺起胸膛,大義凜然地答道:“謝謝主任。主任請放心,國家的事情,就是我們企業的事情。我們大秦集團就算是砸鍋賣鐵,也不會讓美國人從我們中國賺到一分錢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