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王哲奕提供的消息,讓秦海感覺到了嚴重的危機。
    介子基金是美國一支重要的金融投機基金,其運作特點就是不斷地尋找各個國家經濟上的破綻,然后以強大的現金流參與進去攪局,在混亂中最大限度地攫取好處。等到這個國家被折騰得奄奄一息,再沒有什么油水的時候,介子基金就飄然而去,再去尋找自己的下一個獵物。
    南美的債務風波、蘇聯解體前后的浩劫,其中都能看到介子基金的黑手。尤其是在蘇聯解體的過程中,介子基金通過操縱盧布,獲得了數十億美元的收益,造成了后來俄羅斯經濟的長期低迷。
    這一次,中國政府將放開生產資料管控的消息,傳到了介子基金高層的耳朵里,他們非常敏感地意識到,這又是一個翻云覆雨的好機會。蘇聯和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兩個計劃經濟國家,前者在崩潰的時候,讓西方掮客們賺了個盆滿缽滿。這一次中國雖然不是崩潰,但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的過程中,是肯定能夠找出破綻的。這樣龐大的帝國,隨便蹭下一點皮,也夠基金的大亨們過一個肥年了。
    介子基金有一個非常強大的研究部門,他們開足馬力,抓緊搜集中國經濟的各種數據,甚至還動用了經濟間諜,前往中國了解一些隱密的事項。綜合各方信息,介子基金得出結論。如果能夠向中國市場投入100億美元,同時鼓動中國本土的投機商人參與,就能夠讓中國的生產資料價格在體制變遷的過程中完全失控。
    生產資料價格的變動。必然會波動到消費品價格,屆時中國就將出現高達50甚至100以上的惡性通貨膨脹。如果運作得當,在這個過程中,介子基金將能夠撈到不少于100億美元的龐大利潤。
    在這個計劃中,研究員們考慮到了各種各樣的因素,包括中國政府在無力平抑物價的情況下可能向國外高息舉債,以求進口物資來填補供需平衡。介子基金在這件事里同樣有利可圖。因為當中國經濟陷入混亂的時候,再高利息的外債。中國政府也只能咬著牙接受。
    皮茨頓正是帶著這樣的計劃來到中國的,是他向孫振江做了洗腦的工作,讓孫振江盡可能多地召集狐朋狗友,參與這一次大規模的物資炒作。當然。如果炒作成功,孫振江等人也的確能夠掙到大筆的利潤,介子基金并不介意在中國扶植一批寄生蟲,因為他們對中國的剪羊毛行動,絕對不會是最后一次。
    王哲奕了解到的情況,當然不可能這樣全面。她名義上是在秘魯的中資機構里擔任一個部門經理,實質上承擔著重要的情報搜集工作。她在秘魯發展的線人向她透露了介子基金在全球收縮資金的事情,并且介紹了自己與基金內部一些能夠接觸到高層秘密的人員交談獲得的情況。
    王哲奕有很深的家學淵源,對于國家宏觀經濟層面上的事情非常敏感。再加上在幾次電話中,她曾經聽父親說起過生產資料體制改革的問題,結合線人的情報。她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王哲奕按照正常程序,把情報綜合之后向上級做了匯報。上級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又知道王哲奕與王鴻生的關系,因此同時王哲奕直接向王鴻生通報此事。而王鴻生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直接把秦海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女兒,讓女兒再向秦海詳細地述說一遍。
    王鴻生沒有選擇自己去向秦海傳達此事。是希望秦海能夠想到一些自己沒想到的問題,再向王哲奕進行求證。而事實上。王鴻生的考慮也的確是正確的,秦海在聽完王哲奕的敘述之后,追問了一些問題,都是有關介子基金在南美運作的特點,了解這些特點,有助于中國方面對介子基金的挑釁作出有針對性的反擊。
    “哲奕,謝謝你,你提供的情報非常及時。如果我們不知道這個情況,他們在暗,我們在明,說不定就要吃大虧了。”秦海帶著幾分感激的語氣說道。
    “喲,原來我們秦總還會說謝謝啊。”王哲奕陰陽怪氣地說道。
    “一直都會啊。”秦海笑道。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閑話,王哲奕把電話掛斷了。越洋長途的確是挺貴的,王哲奕用的是單位上的公費電話,也實在不好意思多說。更何況,本已天各一方,再說更多的話,也只是徒惹傷悲而已。
    放下電話,秦海坐在辦公桌前發了一會愣,然后抄起另一部電話,通知前臺把寧中英和宋洪軒再請到他的辦公室來。
    “電話打完了?”宋洪軒走進門來的時候,臉上帶著幾分揶揄的笑容。
    “是王主任的女兒?”寧中英裝作渾然不覺的樣子,問道。
    秦海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他也不想過多解釋,畢竟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的。他指了指沙發,請二人坐下,然后說道:“電話是王主任讓她打過來的,她向我通報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況,對我們有很大的影響。”
    說罷,他便把王哲奕說的事情向二人介紹了一遍,考慮到寧中英不了解什么是介子基金、什么叫國際游資,他又多解釋了幾句。
    “美國人也要插手這件事?”宋洪軒再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了,他的眼睛瞪得滾圓,看著秦海問道。當年的人,對于美國還是有些畏懼心理的,總覺得美國無比強大,隨便拔根汗毛也能比中國人的腰粗,什么事情只要美國人插手了,中國就麻煩了。饒是宋洪軒見多識廣,在這個問題上也是不能免俗的。
    “是啊。”秦海淡淡地說道,“這就叫金融霸權,就欺負我們這些經濟基礎薄弱的國家。”
    “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寧中英虎著臉說道,“咱們這么大一個國家,能被他們一個什么基金就打敗了?”
    “打敗倒不至于,但有他們插手,事情就變得復雜了。”秦海解釋道,“原來我和王主任討論的時候,只是考慮到了國內一些投機公司的行為,沒有想到國際金融勢力的介入。國內公司的資金總是有限的,湊出幾十億人民幣就很不容易了,要想炒作鋼材,還欠點火候。但如果有美國的金融基金介入,情況就不同了,他們隨隨便便就能夠組織起上百億美元的資金,一旦進入中國市場,絕對是能夠起到興風作浪的效果的。”
    “可是咱們國家不能監管這種資金的流入嗎?”宋洪軒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秦海搖搖頭道:“從規定上說,咱們是外匯管制的國家,境外資金是不能隨便出入的。但像介子基金這樣專門從事國際金融投機的機構,有各種各樣的手段能夠規避監管。國家能夠控制住一部分,但不可能完全控制住。尤其是當國內有機構與他們里應外合的時候,這種監管就更困難了。”
    “王主任是什么意思?”宋洪軒繼續問道。
    秦海道:“王主任只是讓王哲奕把這個消息通報給我。他也是剛剛得到消息,估計還沒有來得及向中央領導匯報,更談不上有什么具體的對策。不過,從他讓王哲奕給我打電話來看,他是希望我們這邊做出一些準備的。”
    宋洪軒道:“這種事,應當是國家拿主意吧?咱們一家企業能做什么?”
    寧中英道:“國家會有國家的考慮,咱們也應該有咱們自己的考慮。我的看法是,既然美國人插手了,這就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賺錢賠錢的問題,而是一個怎么抵抗美國侵略的問題。在這個時候,咱們作為中國的企業,應當是義不容辭地站出來,保護國家安全。小秦,小宋,你們倆覺得我說的對嗎?”
    秦海和宋洪軒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秦海說道:“關鍵時候,還是老同志的覺悟更高啊,我和洪軒都在琢磨著如何自保,寧廠長卻想到了國家安全的問題,實在是讓人佩服。”
    “你小子,少拍我的馬屁!”寧中英笑著罵了一句,然后說道:“既然你們也贊同我的看法,那咱們就想一想,怎么樣才能夠把美國人的黑手斬斷,讓他后悔到過中國。為了做到這一點,就算咱們集團吃點虧、賠點錢,也在所不惜。”
    “寧廠長說得對,我作為董事長,現在就可以拍板,大不了賠上10億、20億,絕對不能讓美國痛痛快快地回去。”秦海咬牙切齒地說道。
    “好吧,既然你們倆都有這么大的決心,那我就來負責具體實施吧。”宋洪軒道,“我去把咱們幾家鋼鐵廠的情況再梳理一下,看看什么地方還能夠挖出一些潛力來。
    我剛才想了一下,其實介子基金這件事,對咱們的威脅也不算大。他們就算能夠向中國市場投入100億美元,也不可能全部用在鋼材上,畢竟鋼材市場是有限的,他們如果囤積過多的鋼材,還得考慮如何出貨的問題。這樣一來,咱們只要能夠再增加500萬噸左右的供應,就足夠應付這個新生的變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