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會足足開了三天時間,后面的兩天不再是開大會,而是各個參會單位分頭進行商議,確定各項合作事宜。楊亦赫和蘇成英當然沒時間留在這里關注這些小事,只留下了楊新宇、柴培德等人處理后續的事務。
現場會上形成的第一個成果,就是正式建立了北溪市汽車配件國產化產業基地,由北溪市政府直接管理,原來與青鋒廠進行生產協作的幾十家企業共同參與。作為基地企業,各家廠子的責權利關系更為明確,青鋒廠作為龍頭企業起到主導整個基地發展的作用,各家協作企業也擁有了一定的發言權,可以通過合理渠道表達自己的訴求。
楊新宇向基地企業作出承諾,未來將把更多的配件交給北溪市生產,并與北溪市建立起更為穩定的上下游關系,同時為北溪企業提供技術、資金等方面的支持。北溪市的企業則推舉寧中英作為代表,向浦桑汽車國產化辦公室表明決心,力爭承擔更多的配件國產化工作。
作為汽車配件基地建設的一個組成部分,原來隸屬于青鋒農機廠的材料實驗室被獨立出來,成立了北溪市汽車配件材料及工藝研究所,這可以算是現場會上的第二個成果。
在此前,青鋒廠的材料實驗室解決了青鋒廠所承擔的37種汽車配件的材料工藝問題,這其中主要得益于秦海所擁有的超前知識。然而,當北溪市希望承擔更多的汽車配件生產任務時,新出現的工藝問題已經超出了秦海的知識范圍,畢竟秦海不是全才,不可能什么樣的技術都了然于心。
在這種情況下,材料實驗室獨立出來。就是一個更好的選擇。成立材料研究所之后,北溪市的各家企業可以聯合出資,支持研究所開展材料工藝研究,所取得的成果則可用于各家企業的生產。這樣做,可以分散材料研究可能存在的風險,有助于打破青鋒廠一枝獨秀的格局。促進全市企業的共同發展。
新成立的材料研究所采取股份制的方式,青鋒廠以此前的投入和所擁有的技術入股,占到了其中的45;安河工學院作為技術的提供單位,也獲得了20的股權;余下的股份由各家企業認購,按出資額度進行分配。
在這其中,出現了一件尷尬的事情,那就是對材料實驗室貢獻最大的秦海,最終卻什么也沒有得到。被聘請擔任研究所總工程師的李林廣心里明白,實驗室前期取得的成果。大部分都來自于秦海的真知灼見,否則大家還不知道要在黑暗中摸索多久。但關鍵問題在于,中國根本就沒有對知識進行估價的傳統,如果要把秦海那些思想折算成股份,一來是根本無法計算,二來則是無法說服相關的官員。
對于這個問題,秦海只是抱以無所謂的一笑,他貢獻的這些思想。對于當時的人們來說價值連城,但在后世則是非常普通的一些知識。看到自己的想法能夠讓青鋒廠乃至北溪市取得收益。秦海已經知足了,他期待的舞臺比北溪市要大得多,區區一家研究所,還真沒被他看在眼里。
衛榮平向寧中英透露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柴培德和郭明的耳朵里去。經過向多位企業領導求證之后,柴培德和郭明確定。這一次的逼宮事件,是由翟建國策劃的,韋寶林在其中或許知情,但沒有證據表明他參與了這個陰謀。
現場會之后一星期,平苑縣政府辦公會議決定。停止洗衣機項目,撤銷洗衣機項目領導工作委員會。原“洗委”常務副主任韋寶林調縣地震局任副局長,括號,享受正科級待遇。而原任辦公室主任的翟建國則調往環衛局,任城西環衛所第三副主任。這個職務聽起來還不錯,但實際上只相當于一個環衛小隊的隊長,是要親自扛著掃把去掃大街的。
據說,翟建國聽到消息的時候,氣急敗壞地砸了手上的杯子,跑去向韋寶林哭訴,要求韋寶林去為自己爭取一個更好的安排。韋寶林默默地看了翟建國半天,冷冷地說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然后便拎著自己的公文包到地震局上任去了。平苑縣地處章江沖積扇,據地質資料考證的上一次地震還是發生在侏羅紀,這樣一個地方的地震局,實在是休閑養老的最佳去處。
秦海是從寧默嘴里知道翟建國和韋寶林的結局的,對于此事,他連幸災樂禍的興趣都沒有。秦海知道,翟建國也不能算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他的錯誤之處,只是在于誤判了形勢,用計劃體制下的思維方式來搞市場經濟條件下的陰謀,不失敗倒是奇怪了。
“小秦,在平苑這幾天,我看出來了,龍非池中物,你不是一個小小的平苑能夠容得下的大龍啊。”
在平苑鋼鐵廠的食堂后廚,秦海再次設宴款待陳鴻程。陳鴻程喝了幾杯啤酒就開始犯暈乎了,手拍著秦海的肩膀,不惜工本地夸獎著他。
秦海微微笑著,答道:“陳總過獎了,我算什么龍。倒是陳總的紅海實業公司,業務做得如此之大,令人羨慕啊。”
“我那只是一個皮包公司,哪能和小秦你的業務相比。我聽說了,現在的平苑鋼鐵廠其實是你辦起來的,在北溪鋼鐵廠那邊,你還有更大的一個攤子。這兩年,全國上下都缺鋼鐵,你能煉出鋼鐵來,那就是嘩嘩響的票子啊。”陳鴻程不無艷羨地說道。
秦海苦笑道:“陳總是只看到賊吃肉,沒看到賊挨打。我現在已經后悔接了北溪鋼鐵廠的事情,我原來覺得,年產20萬噸鋼材不算什么難事,現在才知道,這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小秦何出此言啊?”陳鴻程問道。
秦海道:“我原來搞平苑鋼鐵廠,搞的是特種鋼材,產量低,需要的原材料也少,隨便上哪找點廢鋼就解決了。而北溪鋼鐵廠要的是20萬噸的計劃外鋼材,所有的原材料都需要我去弄。上次在曲武弄煤已經把我給累慘了,下一步我還不知道該上哪去呢。”
陳鴻程道:“聽亞波說,你在曲武弄到了3萬噸煤。光憑這一點,你就比亞波強多了。就算是我親自去,要在短時間內弄到3萬噸煤,只怕也很難。”
秦海擺擺手道:“這只是機緣巧合,細節我也不便對陳總多說了。對我來說,3萬噸煤還遠遠不夠,更何況,鐵礦石還沒有任何著落,我正準備過幾天去一趟瓊島呢。”
中國的鐵礦不少,甚至于就在北溪也有若干處鐵礦。但目前正在開采的這些鐵礦,大多以貧礦為主,礦石品位低,產量也不足。秦海倒是知道幾個后世發現的大型富鐵礦,但時下還沒被勘探出來,他不可能跑去對人家吧啦吧啦地說這地底下有礦。再說,就算憑他的先知先覺把這幾個礦探出來了,要形成穩定的生產也需要若干年時間,他根本就等不起。
在當時,國內唯一的富鐵礦就在瓊島,這就是秦海說想去一趟瓊島的原因。
聽到秦海的打算,陳鴻程冷笑了一聲,說道:“小秦,你就別打瓊島那幾個礦的主意了,冶金部部長的眼睛都盯著那里呢。我知道有幾個來頭挺大的人拿著條子去瓊島想弄鐵礦石,結果都沒有弄到。你想想看,你憑什么能夠弄到呢?”
“你的意思是說,一點希望都沒有嗎?”秦海問道。
“沒有!”陳鴻程斬釘截鐵地答道。
秦海無語了。陳鴻程說的這個情況,他也聽宋洪軒和徐楊說起過,北溪鋼鐵廠以往也曾打過瓊島鐵礦的主意,但最終只能是鎩羽而歸,因為瓊島鐵礦的產量有限,是要專供幾家大型國有鋼鐵廠的。秦海原本存著幾分僥幸,想去碰碰運氣,現在聽陳鴻程也這樣說,看來的確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事實上,在曲武弄煤的經歷也讓秦海對于原材料采購產生了心理陰影,在物資嚴重短缺的條件下,擁有物資的單位是非常囂張的。沙仁元這樣的礦長,秦海遇上一個就已經算是幸運了,不可能指望著接二連三地有這樣的好運氣。要拼人脈關系或者拼桌子底下的交易,秦海自忖都不擅長,陳鴻程都弄不到的東西,他就更別有幻想了。
“這么說,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秦海對陳鴻程問道。
陳鴻程苦笑道:“如果原材料那么容易解決,中國還會這么缺鋼鐵嗎?我們紅原省遍地都是小煉鐵爐和小鋼廠,缺的就是原材料。我一天到晚也是在琢磨著原材料的事情,如果我能夠弄到煤炭和鐵礦石,隨便轉轉手就是上百萬的利潤。”
不應該這樣啊!秦海在心里對自己說。現在全國一年才四五千萬噸的產量,就說原材料供應不上了。后世中國的鋼鐵年產量一度沖到了6億噸之多,也沒聽說受到原材料的制約,這是怎么回事呢?
對啊,后世鋼鐵廠的原材料是從哪來的呢?秦海細細地在腦子里回憶了一番,突然一拍大腿,脫口而出道:“哎呀,我怎么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