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城市是從海底泥沼中冒出來的。
一個繁華的港都在遠離京城的東方邊境興起,它在海水與泥沙的消長中緩慢地擴張領土,而一座傳奇的城市就誕生在它的河川入海口。之后,當國政中樞遷移到那個城市時,整個港都便隨之異常地迅速成長。
峽灣被填平,出海口也被填平,當所有的洼地都被填成平地之后,陸地開始朝著大海擴張。入海口的河水還沒沖刷到岸邊,便已直奔大海而去。
陸地還來不及形成,城市就蓋過它不斷地壯大起來。淺灘被抽乾,濕地被填平,不久泥沼上就出現了一座巨大都市。它是國政中樞,卻不是首都,它的身份就像那片不知是海還是陸地的泥灘一樣曖昧不明。
那座城市被安上了‘帝都’的稱號,從此便確定它的政經力量,再也不能躲回泥沼之中,因為它背負了這個國家的威信。
——帝都.東京。
這塊土地從江戶港開始發展,并以時代的力量作為養份持續壯大。在明治元年(1868)七月,它從舊有的稱號‘江戶’改名為‘東京’。
那年,以天皇史上首次的東京出巡為預告,隔年天皇再次出巡,就這樣一步步地建都于此,然后‘帝都.東京’正式誕生。
那是侵吞與堆積兩方爭斗之后的最終結果。
如果首都的本質象征一個國家的本質,那么這座驅逐了侵吞者,由軟泥中突然出現的都市,必定代表著某種意義。就像東京的居民們早就忘記他們所站的地面曾經是大海一樣,某些事物也早巳埋藏在遺忘之中。
直到四十年后的今天——
隨著一名黑發青年的降臨,人們終于揭開了塵封的回憶。
日本消失了。
正如字面意思,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消息傳遍全世界之后,人們依然不知是何原因造成的。
很多人都在想——是‘龍’嗎?
這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事還會發生嗎?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把一個國家從地圖上抹去。
盡管那只是個小小的島國,但那一點五億的人口占據了全世界六十分之一。
六十年代不是有個心理學家提出一個‘六度分隔假說’的理論嗎?
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像像這樣成為六人朋友鏈中的其中一人。就等于間接和全人類做朋友。
雖然這是有些不切實際,可是不得不承認,那消失了的一點五億的人,至少與全世界十分之一的人有關系。
十分之一是多少?接近七億吧。
假設其中再有十分之一是親朋好友。
那么,這接近七千萬的人類若是暴動起來,該如何解決呢?
“——目前事態不容樂觀。”
走上講臺的筱宮遙一開口就是不折不扣的壞消息。
但這一狀況。眾人早有預料,畢竟宿舍里也有電視。沒事干可以看看新聞什么的。且不論那些個專家們因為找不出原因就把責任統統推到莫須有的‘龍’身上的丑陋嘴臉,這種說法反而得到了人們的一致認同。
自從二十五年前弗栗多降臨以來,龍災事件屢見不鮮。
無非就是這次的‘龍災’規模大了一些罷了。
“筱宮老師,請問我方的調查結果如何?”
深月率先出聲,她的臉色略顯憔悴,有點像是睡眠不足。
“至今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是‘龍’干的。”
筱宮遙嘆了口氣。
如今情況極為不妙。各國授意媒體制造輿論攻勢,把責任統統歸咎于‘龍’,于是這么一來,危機感大盛的人們一個勁地給阿斯嘉施加壓力。
誰讓你們是專門負責這類事件的。不找你們找誰?
阿斯嘉一旦遭殃,首當其沖的就是米德加爾和尼福爾。
尼福爾還好說,充其量就是被罵幾句‘廢物’,而米德加爾的立場就有點微妙了,‘D’和‘龍’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說是‘龍之子’也不為過。
一開始,只有少數人遷怒于‘D’,可后來不知從哪兒流傳出了一種說法:所謂的D。其實就是供龍挑選的配偶。一旦有龍盯上了D,就會出現新的龍。
這個說法一出,全世界都震動了。
不知道是誰帶頭掀起了一陣‘反D’風潮,要求政府對阿斯嘉施壓。讓他們趕緊把這些禍害處死。
總之,這股風潮愈發壯大,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
隨便去哪座城市都能在大街上看見游行隊伍。
各國政府后悔歸后悔,但他們還不至于自扇嘴巴,反正倒霉得又不是自己,再說了龍死的死、消失的消失,雖然舍不得這些活生生的戰略資源,但為了平息民眾的憤怒,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利,犧牲幾十個孩子根本不算什么。
“老師,我們真的要被公開處刑嗎?”
艾列拉愁眉苦臉地問道。
公開處刑也是民眾們的意思,他們擔心這些官僚們表面答應得好好的,實際上卻把那群禍害藏起來為自己謀利。
“放心好了,米德加爾不會答應的。”
筱宮遙勸慰道。
“可是,阿斯嘉不是沒有表態嗎?”
艾列拉瞥了眼滿臉怯弱的戀一眼,繼續追問道。
一想到可能要被公開處刑,不僅宮澤戀一個,全校幾十個學生每天擔驚受怕睡不好覺。
順便一提,深月睡眠不足是因為家人的關系。
她和物部悠的家人就住在日本……
“這種事聽之不顧就好了,拒絕會激怒民眾,答應則會傷害到‘D’,阿斯嘉所承受的壓力其實并不比你們小。”
筱宮遙耐心解釋道。
“那么老師,關于緹亞同學的下落,可否找到線索?”
轉移話題的人是莉莎。
她的臉色不比深月好多少,嘴唇還有點發白。
然而,雙眸熠熠生輝。看得出有一種執念在支撐著她。
“要說線索,目前只確定緹亞.萊格寧特在穆斯貝爾之子們領袖手上。至于所在地,尼福爾那邊正在追查當中。應該很快就會傳來消息。”
很快就會傳來消息和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其實是同一個意思。
莉莎什么也沒說就坐下了。
她現在的目標只有一個,救回緹亞,并將琦莉繩之以法。
如果不是琦莉的花言巧語,凌易也不會孤注一擲以生命為代價,消滅最后的兩個‘龍’。
一切都是琦莉的錯。
吱嘎——莉莎攥著拳頭,眼神冷得不似人類。
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變了。
變得更加執拗和偏激。
但她并不后悔,凌易教會了她很多。也給予了她很多,而她卻什么也沒能回報……
后悔?不,是不甘!
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點砸到地面,濺起的飛沫像霧氣一樣在空中飄蕩,把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城市籠罩起來。雨點密集得讓人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
琦莉打著傘,牽著面無表情的小女孩走在夜色朦朧的街道上。
她抬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心下暗想:真不知這場大雨要持續幾天,簡直就像是《圣經》描寫的那般——大雨要把地球吞沒。眼下,還有制造方舟的時間嗎?當然不是像諾亞那樣受到神的囑托才去做方舟。不過。萬一被神選中的話,自己會有那種拼命建造方舟的干勁嗎?
沒用的,在那個人的面前。
不管是想得到的還是想不到的,一切都是無意義之舉。
正如前些日子,消失了了的極東島國一樣。
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見。
說不上突兀,總之在人們反應過來之前。一切就結束了。
穿過街道,琦莉走進一棟單身公寓。
說實話,她也覺得奇怪,為什么會選擇在這種地方見面。
“不覺得很像是特工電影嗎?”
房間很暗很暗。基本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琦莉卻‘看’到了。
——輪廓近似人類的黑影。
“你要的人我已經帶來了。”
“還不夠哦。難得見次面,就打算隨便聊幾句嗎?”
“老實說,你現在這幅樣子讓我很為難呢。”
“那是因為你沒開燈。”
聽黑影這么說,琦莉半信半疑地打開了客廳的大燈。
瞬間,整個房間一片明亮。
再次看向黑影的時候,已經不是原來那種模樣了。
五官細致卻不會讓人覺得女性化,與柔順的黑發相搭配在一起簡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年紀看上去二十歲上下,那無法言喻的優雅氣質彷如太陽般溫暖柔和,用韓國棒子的話來講就是暖男花美男。
不過在琦莉眼里,只有那張熟悉的面孔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現在我依然看不懂你。”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語氣沒有一絲波動。
“這世界上到處都充滿著謊言,不好好睜大眼睛可不行。”
“那我現在該叫你什么?齊格弗里德是你的假名吧,不過連那種身份也能夠完美演繹,說明你的真實身份還要比那更夸張吧?”
“我的真名叫做凌易,凌是壯志凌云的凌,易是易水寒的易。齊格弗里德是我曾經的對手,也算是值得敬佩的家伙,雖然有點死心眼。”
“從頭到尾你都是在利用我沒錯吧?只可惜,米德加爾那群人不了解你的為人,還以為是我蒙騙了你。”
琦莉輕哼一聲,言辭間頗有不滿之意。
“無所謂利用不利用,你我不都達到了目的,這便足以。若是把人情看得太重,輸了也不值得同情。”
凌易笑著,眼睛里卻無半點笑意。
“好冷酷的心腸,那你準備如何處置我?雖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把日本弄沒的,但我知道你做的,這個秘密要是泄露出去,一定對你的影響很大吧?”
“說出去也沒事,我已經達成此行的最終目的了,唯一沒讓我想到的是,弗栗多會反抗得如此激烈,不然日本也沒必要消失。”
尤克特拉希爾和破風天鷲一個死一個被控制,七個‘龍’只剩下了藏身日本的黑之弗栗多。
說是藏身,可不是躲在海里或是地下這么簡單。
它本質上就是上位元素構成,幾乎可以說是不死不滅。
消滅它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耗干它的生命力。
于是,凌易降臨后直接利用圣杯吸干弗栗多,弗栗多感受到危機拼命掙扎,在日本境內制造數不清的災難,什么山洪、海嘯、龍卷風、地震、火山爆發、空氣污染……
可是始終抵不過圣杯的強勢,結果是敗得一塌糊涂。
在近乎無限的魔力催化之下,通向根源之禍‘門’打開了……
過程如何先不說,總之等到凌易出來,日本已經消失不見了。
連半具尸骸都找不到,好似整個島國人間蒸發了一樣。
“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琦莉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現在的我是第一魔法使,一個將不可能化為絕對的存在。”
凌易不假思索地答道,在成就第一法之前,他曾猜測自己會因此性格大變,可是結果卻沒有,他還是原來的他。
不過,靈魂深處好像多了些什么。
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只能用心去感受、去體會。
硬要說出個變化,那就是他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心。
“魔法使?那是什么?”
“不是什么,就是魔法使。用你能聽得懂的方式形容,就是奇跡的化身。就算未來某一天,科技發展到了無所不能的程度,第一法仍舊永存,因為它只存在于境界的彼方。”
雖然說了一些很帥氣的話,可是十幾分鐘后,凌易還是抱著黑發美少女滾床單去了,他現在終于理解到澤爾里奇那老頭為何收了大堆弟子卻又不好好教導了。
因為什么事情都可以輕易辦到,所以無聊,因為太無聊了,所以不找點事來做一定會悶死的。
一個星期后,反D風波平息了。
為此做出巨大貢獻的是歐洲數十個財團以及各國政府的外交部門。
后來有人說自己在某某財團門口見到疑似董事長的人物親自迎接一個黑發青年……
(我自作主張把第一法命名為境界的彼方,若是以后蘑菇打上門來,我只能自扇耳光了。至于效果嘛,具體參考某個自稱十八歲的千年老啊不對是美少女)(